第 57 章 第 57 章
當天晚上,徐孟州沒有回房,只在書房睡下。</br> 他輾轉反側,一夜都沒能合眼。</br> 就好像有什么夢寐以求的寶物,本以為已經牢牢捏在手心,可短暫的幸福和歡愉還未來得及細細品味,卻一瞬間灰飛煙滅,蕩然無存。</br> 留給他的只有無盡的失落與彷徨,似乎前段時間二人的親密無間,恩恩愛愛,都成了他不切實際的一場夢,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br> 他犯了跟前世一樣的錯誤,卻不知,與其等著她背叛他,還不如將那些人清理干凈,讓她后悔莫及,跪在他面前認錯求饒!</br> 次日一早,徐孟州天還沒亮就匆匆出門。</br> 當天宮里,皇帝收到徐太后傳喚,一大早來到長生殿覲見。</br> 一進大殿之內,就見富麗堂皇的宮殿內,上方寶座坐著的徐太后面色陰翳,死死抿唇。</br> 她身旁站著的徐孟州目光凌厲,渾身氣勢凜然,一看就出了什么大事。</br> 徐太后見了皇帝,冷聲開口問道:“皇帝來得正好,前些日子刺殺首輔,那幕后指使之人已經捉到了,只等皇帝前來定奪,看看如何處置。”</br> 李元璥眉頭微蹙,卻還故作驚訝的詢問,“總算是捉到了么,不知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害得首輔夫人險些喪命,至今尚未痊愈,不將其千刀萬剮,朕實在難以泄憤!”</br> 徐太后冷哼一聲,“哀家也實在沒想到,竟然會是御林軍統(tǒng)領馬毅,只因為首輔前些日訓斥了他幾句,便心懷不滿,要至首輔于死地。”</br> 李元璥一聽此人名字,便是心下一震。</br> 馬毅是他的心腹之一,當時確實是他讓馬毅前去辦的刺殺徐孟州之事,倒是沒想到,竟然讓徐孟州查到了。</br> 他連忙道:“怎么可能!馬毅一向老實憨厚,恪盡職守,不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首輔是不是搞錯了!”</br> 徐孟州上前來,面色毫無波瀾,讓人將供狀呈遞到李元璥面前,冷聲道:“證據確鑿,還請陛下過目,臣也委實沒想到,馬統(tǒng)領竟會是表里不一之人。</br> “陛下先前說要千刀萬剮,不然難以泄憤,不知可還作數?”</br> 李元璥看著面前擺著的證據,心里還略微有些心虛,知道這徐孟州明顯是已經查到他頭上來了,卻也不能拿他怎么樣,便要借機鏟除他的心腹,殺雞儆猴。</br> 李元璥面色都難看了幾分,只道:“五年前宮亂,若不是馬毅舍身護朕周全,朕怕是早就成了亂兵刀下亡魂,若當真是他所為,首輔夫人又并未傷及性命,想來罪不至死,朕以為當從輕發(fā)落,也算是朕還他一個人情!”</br> 徐孟州冷冷道:“既然他對陛下有救命之恩,想來確實應該免除一死,那不知陛下以為當如何處置為妥?”</br> 李元璥瞥了一眼徐孟州,又看了看徐太后,想著被誤傷的盛長樂……</br> 也只得狠下心道:“革職流放。”</br> 徐孟州行禮應聲,“那就依陛下的意思,革職流放,以儆效尤。</br> “不過,這御林軍統(tǒng)領一職,不可空缺,臣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br> 李元璥袖子底下的手緊緊握拳,一言不發(fā),便已經知道,徐孟州的意思,是要將御林軍統(tǒng)領的職位也安排上他的人。可御林軍是皇帝近衛(wèi),向來都是皇帝親自掌控,他這手也伸得太長了些!</br> 果然,徐孟州就把御林軍統(tǒng)領職位,換成了他那個大侄子徐景明。</br> 李元璥雖然百般不情愿,可刺殺之事都已經找到他頭上來了,不想撕破臉皮,也只有先答應下來,今后再找借口撤掉。</br> 這還不算完,徐太后還說,最近她和宮里那些嬪妃都已經受不了這炎熱酷暑天氣,好幾個都中暑病倒了,想一起前去天云山的行宮避暑。</br> 徐太后還道:“反正近來皇帝也清閑,不如隨著哀家一起前去避暑,也就一兩個月時間,交由首輔攝政即可。”</br> 李元璥眉頭皺得更緊了,道:“朕也熱得受不了,正想前去避暑,不過,這朝中首輔全權攝政,未免有些嫌隙,不如叫齊王、盛侯、鎮(zhèn)國大將軍與首輔共同攝政。”</br> 徐太后看了一眼徐孟州的眼色,本來是不想同意的,可徐孟州已經答應了下來,“臣遵旨。”</br> 從長生殿內出來,李元璥面色陰沉,一直咬牙忍耐著。</br> 直到回到皇帝寢宮之內關上房門,才總算忍不住了,面紅耳赤,怒氣沖天的,將屋里能砸的都砸了個遍。</br> 李元璥氣惱道:“徐孟州這個狗賊,是想借著避暑的由頭反了么!”</br> 說得好聽是避暑,說得不好聽,不就是罰他去禁閉思過么?</br> 他走了,徐孟州到時候這兩個月獨攬大權,還不要翻天了?</br> 程啟好聲好氣安撫道:“陛下息怒,陛下不是讓齊王等人共同攝政么?他反不了的,陛下大可放心!”</br> 就算是反不了,誰知道這兩個月他可以做多少事情?等皇帝回來的時候,說不準這朝中都成了什么樣子。</br> 越想李元璥越是惱羞成怒,恨不得現在就把姓徐的剁成肉醬!</br> *</br> 盛長樂得知太后突然帶著皇帝等人去了天云山避暑,還有點云里霧里的,全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br> 一轉眼,盛儼讓人來通知盛長樂,讓她今后把寧國公府的事,徐孟州的事,通通傳回去給他。</br> 這時候盛長樂才猛然反應過來,她好像已經好幾天沒見過徐孟州人影了。</br> 徐孟州最近每日早出晚歸,盛長樂睡覺之后他才回來,盛長樂睡醒之前他都已經離去。</br> 并且這些天他都是在書房里睡,連換洗的衣服都送去書房,一次也沒回來看過。</br> 徐孟州的理由是現在攝政忙不過來。</br> 可是盛長樂記得,之前不管他多忙碌,到行房的日子,他絕對會抽出時間,早早洗干凈了準備好。</br> 盛長樂有點后知后覺,她好像被冷落了?</br> 莫非是那男人這么快就已經對她身體失去了興趣?</br> 越想越不對勁,可是,盛長樂也不知道哪里不對勁。</br> 當天夜深人靜時候,寧國公府,風月閣。</br> 徐孟州依舊三更才回來,回府時候,整個偌大的國公府都已經漆黑一片,只有垂花門上掛著的兩盞燈籠,發(fā)出昏暗昏紅的光線,仿佛黑暗之中野獸的一雙猩紅眼睛,看上去稍微有些驚悚。</br> 男人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帶著一身的酒氣回到書房,匆匆洗漱之后,便倒下蒙頭就睡。</br> 睡得迷迷糊糊時候,忽而聽聞“吱呀”一聲,房門開了,隨后輕盈的腳步聲靠近。</br> 片刻后,帶著縷縷芳香的嬌軟少女翻身上榻,鉆進被窩里。</br> 她一雙纖細的胳膊,從背后伸出來抱住男人的腰,酥軟無骨的身子貼在男人背上。</br> 溫暖的氣息貼在男人耳后,她嫵媚動人的聲音說道:“夫君,你睡了么?”</br> 本來徐孟州是不想理她的,所以沒有做出任何回應,繼續(xù)假裝睡覺,想蒙混過去。</br> 盛長樂貼在他背后,喃喃自語的說道:“夫君,昭昭好想你,你為什么這么多天也不回來看昭昭一眼,是不是不想昭昭了?”</br> 徐孟州終究是開口,暗啞的聲音道:“別鬧,我只是太累,想睡覺。”</br> 盛長樂聽他肯回答,才松了一口氣,胳膊將他抱得更緊了,“昭昭也想跟夫君一起睡。”</br> 徐孟州把腰上她的胳膊抽了出去,翻過身去面對面,只冷厲道:“不行,自己回房睡,今后沒我準許,不得再來書房煩我。”</br> 盛長樂抬起頭來,就見昏暗的光線下,男人一張俊臉上表情冷漠疏離,眸子里的目光異常冰冷,全沒有先前的炙熱,特別是他說的那句“別來煩我”,明顯很是厭煩她,好像前段時間兩人的親密根本沒發(fā)生過似的。</br> 她還愣了愣,隨后才鼻子一酸,眼前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委屈的看著他說道:“是不是昭昭做錯了什么事,惹夫君生氣了?夫君說出來,昭昭改就是了。”</br> 徐孟州本來鐵了心要冷落她,再也不理她!可是對上那雙淚眼盈盈的眸子,一瞬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高墻,一瞬崩塌瓦解。</br> 他嘆了口氣,皺著眉,道:“沒有,我是真的太累了,你就不能體諒一下?”</br> 盛長樂嬌聲曖昧的說道:“夫君若是太累,昭昭有辦法可以幫你放松一下的……”</br> 說著,她便翻身而上,跨坐在他身上,垂目下來,唇角勾起一絲風流嫵媚的笑意,秋波粼粼的媚眼看著男人。</br> 徐孟州大概知道她什么意思了,自然是拒絕的,“不用了……”</br> 盛長樂漲紅著臉,嬌羞的湊上來,在他耳廓吹著熱氣,“他可不是那么說的。”</br> “……”</br> 盛長樂解下他的腰帶,徐孟州還想摁住她的手拒絕。</br> 她卻道:“夫君什么也不用做,躺著放松就是了,昭昭身子好不容易恢復,現在應該好生伺候夫君才是。”</br> 一轉眼,徐孟州便已經手掌捧住了她的小腦袋,修長的手指鉆進她的秀發(fā)之中,一時熱氣直沖頭頂,都讓他屏住了呼吸,整個人被浴火占據,哪還有力氣拒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