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 30 章
隔日,宮里徐太后召徐孟州領(lǐng)著新婦一起進宮覲見。</br> 一大早,夫妻二人便一道坐著馬車從寧國公府出發(fā)。</br> 車上,盛長樂有意朝著徐孟州擠了過去,靠在他臂膀上。</br> 馨香入鼻,軟玉嬌香入懷,徐孟州一大早就有些受不住,心里躁動不安的,只得將她推出去,“別挨著我。”</br> 盛長樂頓時就癟起嘴,“今日起來太早,我好困,想靠著夫君瞇一會兒……夫君不愿意就算了……”</br> 她失望的退了出去,要靠到一邊墻壁上,馬車搖搖晃晃好像隨時都會撞到她的腦袋。</br> 片刻后,一只手掌伸過來,蓋住她纖薄的肩膀,將她又拉了回去。</br> 是徐孟州攬過她的肩,讓她靠回他身上,還道:“你要是不嫌天氣熱,靠著也行……”</br> 盛長樂輕笑,趕緊往他懷里鉆了鉆,順便得寸進尺的抱著他的腰。</br> 徐孟州眉頭皺得更緊了些,總有預(yù)感不好的一天又開始了。</br> 二人進宮,到長生殿給太后行禮問安。</br> 因為殿內(nèi)有一些女眷在場,徐孟州不宜久留,太后問了他幾句話便將他打發(fā)走了,只留下盛長樂說話。</br> 臨走前,徐孟州還留了一句,“晚些時候來接你。”</br> 反正盛長樂是進出皇宮習慣了的,不必讓人多操心。</br> 盛長樂眼中盡是溫柔情意,與他對視,微笑點頭,然后看著他轉(zhuǎn)身離去,修長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大殿上。</br> 隨后徐太后才將盛長樂叫到身邊,照例問話,詢問她嫁入國公府是否還習慣。</br> 盛長樂如實回答:“母親和嫂嫂們待熙華頗為照顧,處處幫襯著,還遣來不少人伺候,比在娘家時候還要妥帖周到,熙華實在受寵若驚,都不知該如何答謝嫂嫂們才好。”</br> 徐太后自然聽懂了盛長樂的意思,知道是家里那些借故都往她院里塞人。</br> 他們那些,以前就想往徐孟州身邊塞人,不過實在難上加難,心在還不趁著這個機會多安插點耳目?</br> 徐太后自然是向著徐孟州的,只道:“若是你用不慣,讓秦嬤嬤借著我的名義,該打發(fā)就打發(fā)了就是。”</br> 盛長樂含笑點點頭,她要的就是這句話。</br> 徐太后又問新婚這幾日,徐孟州待她如何。</br> 盛長樂臉上帶著嬌羞的微笑,簡潔明了的回答:“首輔待熙華甚好。”</br> 看她如今嫁做人婦,妝容昳麗,紅光滿面的,跟以前的少女裝扮比起來,別有一番嫵媚多情的韻味,特別是一顰一笑之間仿佛帶有魅惑人心的能力,讓徐太后愈發(fā)擔心她那個六弟了。</br> 徐太后也不好直說,只得心下琢磨著,定要讓秦嬤嬤好好約束約束她,一定不能讓她們過度糾纏。</br> *</br> 因為今日正好宮里有個茶話會,從長生殿出來之后,徐太后親自領(lǐng)著盛長樂,一路去了九州池邊的翠景臺。</br> 如今已是夏天,天氣晴朗,萬里無云,水池周圍一片翠色盎然,柳枝隨風飄搖,景色絕美如畫。</br> 岸邊的翠景臺上,此刻已經(jīng)聚集了好些內(nèi)命婦。</br> 這是熙華郡主頭一回以首輔夫人的身份,出現(xiàn)在大眾面前。</br> 她一如既往的風華絕代,引人注目,眾人都忍不住將目光落到她身上,紛紛朝著她圍攏上來。</br> 淮安公主李月容見盛長樂,趕忙過來,拉著她入席坐下。</br> 李月容也同樣問她在寧國公府習不習慣,問徐孟州待她如何,盛長樂一一如實回答。</br> 兩人許久不見,此番交頭接耳,一時好像有說不完的話。</br> 席上是太后上座,在座的都是些皇親國戚,也有后宮新納的幾個嬪妃。</br> 眾人或是喝茶吃著糕點,也有賣弄才學(xué),彈琴作詩投壺之類的游戲,玩得不亦樂乎,盛長樂只在一旁安靜看看就是。</br> 汝陽大長公主李清茹也在筵席上坐著,遠遠看著對面盛長樂那春風得意的模樣,想著她已經(jīng)嫁給了徐孟州,恨得牙都快咬碎了。</br> 這個賤人怎么命這么大,翠山那么多人都整不死她!</br> 李清茹越想越就越氣,當時便腦子一熱,端著身姿,故意放大音量,生怕怕誰聽不見似的,“我先前聽人說,熙華郡主婚前在翠山被劫匪擄走,險些被玷污了,不如郡主跟大家說說,這事情是否屬實?”</br> 眾人聽聞此話,頓時嘩然一片,目光都齊齊看向盛長樂,似乎在等著她回答。</br> 徐太后顯然也有些驚詫,瞪大眼看向盛長樂,詢問,“熙華當真有此事?”</br> 眾人質(zhì)疑的目光,嘈雜的聲音,像是一把把利刃,鋪天蓋地朝著盛長樂襲來,當時她心下就是一沉。</br> 父親已經(jīng)盡力封鎖消息,也不知李清茹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竟然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來,若是這件事傳出去,自然會惹人非議的。</br> 李月自然是不相信的,趕緊用胳膊撞了撞盛長樂,想讓她趕緊出來解釋,“汝陽又想污蔑你!”</br> 不想盛長樂秀眉微蹙,沉吟片刻,緩緩站起身來,卻是坦然承認了,“熙華不敢欺瞞太后,確有此事。”</br> 席上頓時炸開了鍋,貴婦們都開口明目張膽的議論了起來。</br> “她當真被劫匪擄走過!”</br> “莫不是真的被匪徒給羞辱了吧,那樣竟然還有臉恬不知恥的嫁給首輔!”</br> “我看說不定首輔還被她蒙在鼓里呢,不然怎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br> “若是讓首輔知道她有這種事有意欺瞞,肯定要把她掃地出門!到時候新婦便棄婦,那才有好戲看了。”</br> “……”</br> 你一句我一句的,諸如此類的言論,越說越是難聽。</br> 眾人看向盛長樂的目光,由一開始的羨慕,漸漸轉(zhuǎn)變?yōu)榱爽F(xiàn)在的質(zhì)疑和輕視。</br> 徐太后隱約聽了那些話都覺得有些不堪入耳,面色沉凝,厲喝一聲,“都閉嘴!熙華,你最好解釋解釋。”</br> 一旁李清茹別提多得意,唇角微揚,陰陽怪氣的跟著附和,“就是啊,熙華郡主千萬要說清楚才是,可別讓首輔被人連累得遭人非議。”</br> 在徐太后的威懾之下,眾人議論聲這才徹底安靜下來,一時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只眼巴巴等著盛長樂做出解釋。</br> 盛長樂站起身來,面向太后的方向欠身行了個禮。</br> 她那聲音宛若嬌鶯,裊裊傳來,不緊不慢的解釋道:“回太后娘娘,熙華那日出城,確實路上遭劫匪,險些命喪黃泉……可這件事,熙華并未有意欺瞞首輔,相反,首輔一開始就是知情的。”</br> 眾人詫異,面面相覷,都稍微有些吃驚。</br> 盛長樂繼續(xù)照實說道:“首輔不僅知道,當時還要多虧了首輔出手相救,我才得以幸免于難……”</br> 隨后她娓娓道來,把當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br> 說她在逃跑途中,正要被劫匪一刀斬殺之時,是首輔從天而降,手持弓箭,將匪徒一箭穿顱,救她于危難之間。</br> 后來又有源源不絕的劫匪沖出來,都是因為首輔武藝不凡,干脆利落的將他們都解決了干凈,這才把她安然救了回來。</br> 盛長樂的故事,描繪得比實際情況夸張許多,幾乎將所有功勞都說到了徐孟州身上,一番天花亂墜的吹噓,恨不得把徐孟州神化成英雄。</br> 眾人聽她繪聲繪色的描述,漸漸有些信以為真。</br> 盛長樂說話之時,臉上還帶著崇敬仰慕的神情,抿唇含笑的說道:“從前熙華還以為首輔溫文儒雅,謙謙君子,沒想到竟也能文能武,深藏不露,以一敵十不在話下,當時熙華便暗下決心,定要報答首輔的救命之恩……</br> “熙華今日所言句句屬實,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找首輔前來作證,他自會澄清那日事情經(jīng)過。”</br> 一旁的李月容聽完,趕緊跟著說道:“母后,我看,這分明就是首輔英雄救美的美談,怎么到某些人嘴里就說得那么難聽了?”</br> 眾人皆知,盛長樂絕對不可能在太后面前撒謊的,畢竟太后找徐孟州一問便知真假。</br> 大家紛紛倒戈相向,“對啊,這分明就是首輔大人英雄救美,就算是流傳出去也會成就一番佳話。”</br> “難怪首輔還是娶了她,說不定人家有了生死之交,趁機定情了呢。”</br> “汝陽大長公主這般咄咄逼人,莫不是因為對首輔還心存肖想,有意往熙華郡主身上潑臟水吧……”</br> “就是。”</br> 李清茹聽聞,頓時臉色極為難看,氣得手中帕子都快捏碎了。</br> 分明就是盛長樂被劫匪擄走,怎么倒是被她說成英雄救美的佳話了?</br> 此事婚前徐太后一直聞所未聞,想來是徐孟州和盛儼有意把風聲壓住了,要不然定會有人借此大做文章。</br> 只可惜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成親,生米煮成熟飯,而且照盛長樂這種說法,徐孟州估計也會出面幫她澄清。</br> 徐太后就算不護著盛長樂,也應(yīng)該護著徐孟州的聲名,她沉吟片刻,也只好道:“既然如此,想必事情都在首輔掌握之中,就不必我們這些不相干的外人指手畫腳了,在場的諸位剛剛應(yīng)該都聽得一清二楚,本宮不想今后在外頭聽到什么莫須有的謠言!”</br> 眾人紛紛應(yīng)聲。</br> 李清茹明擺著當眾挑事,盛長樂自然不想就這么輕易放過了她。</br> 她看著李清茹,又質(zhì)問道:“大長公主,方才熙華已經(jīng)當眾澄清了,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輪到你給個說法了?”</br> 李清茹遠遠與她對視,不甘心的冷聲道:“你想要什么說法?”</br> 盛長樂毫不示弱,只道:“大長公主公然污蔑熙華清譽,也不知居心何在,難道不該給個說法?”</br> 在場命婦也都齊刷刷看向李清茹,就連太后也朝著她看了過去。</br> 李清茹臉色很是難看,回答:“我說的本來就句句屬實,你自己都承認了,哪有污蔑你?”</br> 盛長樂道:“我是承認了遇到過劫匪,可首輔及時出現(xiàn)救我于水火,根本什么事也沒發(fā)生,可是在大長公主嘴里,卻說我被劫匪擄走,說我被玷污清白,此等不實謠言,不就是污蔑我么?”</br> 盛長樂又向太后行禮,道:“還請?zhí)竽锬锾嫖跞A做主!”</br> 徐太后擰眉看向李清茹,便開口道:“汝陽,你一個做長輩的,半點長輩該有的樣子都沒有,還故意挑事,不分場合!今日你給熙華當眾賠禮道歉,這件事就這么算了!”</br> “讓我給她道歉?”李清茹當時就想發(fā)作,憑什么讓她給那個小賤人道歉,本來她說的就是事實!</br> 可是對上太后凜然目光的時候,礙于太后的威壓之下,李清茹想說什么又只能咽了下去。</br> 想了想,李清茹便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端著一杯茶水,從席位上起身,一步步朝著盛長樂走了過來。</br> 她來到盛長樂面前,很是輕蔑的瞥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也是一時聽信謠言誤會了,多有得罪之處,今日就以茶代酒,給熙華郡主賠禮道歉。”</br> 盛長樂卻沒有領(lǐng)情,“小姨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讓人見了,莫不是還以為受了欺負的人是你。”</br> 李清茹臉色更難看了,這小賤人,都低聲下氣給她賠禮了,她竟還如此咄咄逼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