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第 139 章
今日之前,盛長樂一直以為一切盡在掌控,以為徐孟州被她吃得死死的,這輩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仗著男人對她的迷戀,對她的寵愛,對她的百依百順,總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br> 直到現(xiàn)在,仿佛迎頭潑了一碰冷水,她才猛然反應(yīng)過來。</br> 這男人明明早就看破了她那一套,只不過沒有說破一直在配合著她演戲罷了,而且一演,不知演了多久,甚至盛長樂都完全沒有察覺他到底是什么時候重生的。</br> 盛長樂抬眸,小心翼翼的審視著徐孟州。</br> 他那張一如既往美如冠玉的俊臉,昏黃燈光的映照下,可見眉如墨畫,鼻如懸膽,唇如刀削,一雙鳳眸之中投射出深不可測的光芒。</br> 明明是他朝夕相處的夫君,再熟悉不過的一張俊臉,此刻對于盛長樂來說卻異常陌生。</br> 她頭一次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頭一次覺得琢磨不透這男人的想法,更不知他這俊美好看的外表之下,到底藏得有多深。</br> 兩人對視良久,心思各異。</br> 徐孟州眸光漸漸暗沉下去,心下隱隱作痛,掌心捧著她的臉蛋,額頭頂著她的額頭,聲音低啞,“昭昭,你還真是……傷透了我的心……”</br> 他傷心的是,事到如今,她竟然還在騙他。</br> 明明前世她就是被李元璥毒死的,卻還謊稱是給他殉情……</br> 前世盛長樂出賣他,李元璥圍剿他,其實并沒能要徐孟州性命。</br> 徐孟州那日穿著蠶絲甲護住心脈,身受重傷,勉強撿回一條命。</br> 原本他是想,等他今后殺回去找李元璥報仇,再讓盛長樂后悔莫及的,誰知一轉(zhuǎn)眼便聽聞盛長樂的死訊,她是死在他前面的。</br> 徐孟州得知盛長樂死了,還有些難以接受,便服用虎狼之藥,強行撐著負傷的身體,與先前安排的人里應(yīng)外合,殺入皇宮。</br> 李元璥和盛長寧都被灌下毒酒而死,算是為盛長樂報了仇,最后盛長寧臨死前生下的皇子登基繼位,徐太后抱著孩子垂簾聽政。</br> 至于徐孟州,因為用過烈藥,強勢太重,加之他本也無心茍活,沒多久便重傷不治而亡。</br> 再醒過來,他已經(jīng)回到了一切開始之前。</br> 重活一世,他一切都已經(jīng)看得風輕云淡了,唯有盛長樂,是他想放也放不下的執(zhí)念。</br> 他依舊與她結(jié)為夫妻,通過重重困難,成就一代帝后。</br> 徐孟州知道盛長樂這輩子對他是全心全意的,感覺他們夫妻共患難走到今日這一步已經(jīng)是圓滿了,所以才想跟她坦白一切。</br> 誰知,這個小壞東西,還不肯老實交代,還要說謊眼睛都不眨一下。</br> 想起來徐孟州就氣得想嘔血,一時又愛又恨,都不知拿她怎么辦才好。</br> 盛長樂以為他指的是前世傷透了他的心,驚恐之下,也只能先向他示好,抽泣著,軟聲軟氣的說道:“我知道前世都是我的錯,我曾經(jīng)背叛你傷害你是事實,可我愛你也是真的,只可惜直到你死了才明白過來自己的心意,為時已晚……</br> “好在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這輩子便是想好好彌補你,將前世欠你的都還給你,不管你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若記恨前世我背叛你,想要我的命,我也無話可說。”</br> 徐孟州輕撫她的發(fā),“我怎舍得要你的命?昭昭,我們早就扯平了。”</br> 早在當年盛長樂為他擋那一下,險些丟了性命,到現(xiàn)在背上傷口還在,他們的恩怨早就已經(jīng)扯平了。</br> 盛長樂機警的看著他,試探詢問,“你不追究么?”</br> 徐孟州貼在她耳邊,警告說道:“我可以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以往的事情,我可以一概不追究,但是從今往后,我要你一心一意的愛我,不許再傷我的心了,如若不然,我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br> “前世萬箭穿心的痛,我到現(xiàn)在還難以磨滅,若是你再傷我的心,說不定我會讓你也嘗一遍那種滋味。”</br> 盛長樂想一想萬箭穿心那景象,便頭皮發(fā)緊,打了一個寒顫,連忙應(yīng)道:“夫君若是愿意不計前嫌,我自然跟以前一樣一心一意的愛你,絕不會再傷你的心!我發(fā)誓!”</br> 徐孟州輕笑,“那就好,記得要每日讓我知道你有多愛我,不然我很容易傷心的,你也不想看我那么傷心吧。”</br> 盛長樂連連小雞啄米般的點頭,“我知道!夫君放心。”</br> 徐孟州滿意的勾了勾唇,將她小小的嬌軀圈在懷里,安撫著她,跟往常一樣說道:“睡吧。”</br> 隨后徐孟州便閉上眼睡了,男人口中呼出灼燙的氣息噴在盛長樂耳側(cè),她都覺得毛骨悚然的,絲毫不敢動彈,更是久久無法合眼。</br> 雖然徐孟州說他不追究,可盛長樂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很不安心,幾乎一夜都沒能合眼。</br> 她也不記得,她是何時昏昏沉沉睡過去的。</br> 正睡得迷迷糊糊時候,她做了一個夢。</br> 夢里,芙蓉帳上映出一對男女身影,伴隨著劇烈搖晃,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濃郁的春意。</br> 女子白皙勝雪的肌膚已染上片片潮紅,從臉蛋一直延伸到頸子,那般頸項細嫩纖秀,似乎稍微一用力便能輕易折斷。</br> 一只大手緩緩攀上她的頸子,一轉(zhuǎn)眼,男人臉色突然一變,雙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br> 原本還沉浸在男女之歡中,突然之間被這么一雙手扼住了喉嚨,一時幾近窒息。</br> 盛長樂驚恐至極,瞪大雙眼,嘴唇半張半合,想要掰開掐著她喉嚨的這雙手,可是用盡力氣也無法掰動半分。</br> 男人原本俊美的臉上,已然被鮮血糊了一臉,看上去驚悚可怕,面目猙獰的掐著她的脖子,惡狠狠的說道:“我要你償命!”</br> 盛長樂無法呼吸,只能手腳亂蹬,不停掙扎抵抗,直到驚叫著一聲“不要”,猛的從噩夢之中驚醒過來。</br> 她蹭的一下翻身坐起,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胸口因為呼吸而劇烈起伏,額上已然蒙上一層香汗。</br> 她趕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反應(yīng)過來只是一個噩夢,才長長松了一口氣。</br> 想起來夢見徐孟州在她們歡愛時候要掐死她,那景象真實得好像發(fā)生過似的,她還久久心有余悸。</br> 她呼吸漸漸平靜下來,左右環(huán)顧一眼,感覺到身上腰酸背痛,雙腿發(fā)軟,許久才回想起來,現(xiàn)在徐孟州已經(jīng)稱帝,她也已經(jīng)做了皇后,入主清寧宮。</br> 昨夜徐孟州原本是睡在她身邊的,現(xiàn)在身邊位置卻是空蕩蕩的,徐孟州已然不見蹤跡,估計是時辰已晚,早就上朝去了。</br> 想起來徐孟州重生的事情,結(jié)合起昨夜的噩夢,盛長樂臉色愈發(fā)難看。</br> 她覺得,前世的嫌隙事關(guān)生死,徐孟州就算嘴上說不追究,心里肯定暗暗記恨著的。</br> 就算他現(xiàn)在暫且不殺她,可當今后她容顏老去,或者稍微惹怒了他,他對她心生厭棄,便會將前世仇恨統(tǒng)統(tǒng)搬出來算賬。</br> 就像她那個皇帝舅舅一樣,曾經(jīng)對元后也是深情不移,可后來還不是因為徐瓊?cè)A插足,移情別戀,廢掉元后,還將元后打入冷宮,最后元后被逼自盡。</br> 這么算起來,她估計早晚也會失寵的,到時候她和兒子,會不會比元后和廢太子還要凄慘的下場?</br> 越想盛長樂愈發(fā)心下忐忑。</br> 特別是當她抱著兒子的時候,想起來兒子要被她連累,前途渺茫,就暗暗有些痛心。</br> 她也只能,先看徐孟州的臉色行事,絞盡腦汁的,每日都讓他知道她很愛他,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床上的時候主動討好奉承他。</br> 徐孟州對此很是滿意,每日忙完朝堂的事情,便迫不及待的來清寧宮找盛長樂,除了吃飯就是行魚水之歡,幾乎沒有別的事情做,好一陣子只要有空都是在床上度過的,男人就像是想將一年多沒吃到的肉,一口氣吃回來似的,總是欲求不滿。</br> 盛長樂三天兩頭下不來床,外頭傳言皇后身子不太好,容易患病,動不動就病倒臥床不起,只有盛長樂知道她受的是什么罪。</br> 以前也沒感覺這男人禽獸到這種地步,難不成是登基稱帝、君臨天下之后,也沒人管得了他了,愈發(fā)的肆無忌憚?</br> 現(xiàn)在新帝剛剛登基,朝堂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持有鳳印掌管后宮的則是盛長樂,后宮如今人很少,除了皇后,便是新帝的母親謝太后。</br> 因為小太子才幾個月,不方便抱著出去,所以每次謝氏想看小太子就是自己過來清寧宮探望,盛長樂時常也過去給謝氏請安,其余時候則是帶孩子,或者管理后宮事務(wù)。</br> 為了不讓徐孟州處處監(jiān)視她,盛長樂已經(jīng)背地里,悄悄的,一點一點將清寧宮的人都換成了她信得過的人手。</br> 清寧宮時常進進出出的,無非就是些朝廷命婦,最常來看盛長樂的就是李月容。</br> 盛長樂還有些擔心李月容何去何從,該不會真的打算嫁給她那個表哥霍青吧?</br> 想了想,盛長樂決定跟徐孟州商量一下,給沈寂和李月容賜婚,不然李月容這都十八了,他們還打算拖到什么時候?</br> 徐孟州是不打算干涉他們的事,李月容既然跟別人有了婚約,再給她賜婚,豈不是強奪人.妻。</br> 盛長樂皺著眉道:“他們就是口頭婚約!再說了,是那個霍青用卑鄙手段得來的!”</br> 徐孟州愣了愣,垂眸看向盛長樂,目光灼灼,突然道:“昭昭,你也是我用卑鄙手段得來的。”</br> 盛長樂愣了愣,對上他的視線,還覺得有些奇怪,不是李元璥自己賜婚的么?難不成,徐孟州還從中做了些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