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第 133 章
盛長樂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直到蘇醒過來時候,卻見李元璥已經(jīng)坐在她床邊,眸光迷離的凝視著她。</br> 驚得她噌的一下坐起,顧不得身上疼痛,連忙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床角。</br> 層層滲人的寒意從背后襲來,從尾椎一點一點流竄到頭皮,讓她渾身發(fā)涼,背后都浸出了冷汗。</br> 她面色蒼白,滿目驚恐的看著李元璥,幾度極為自己是不是在做惡夢,狠狠的掐了一把大腿,才疼得她清醒了幾分。</br> 李元璥蹙了蹙眉,卻盡量聲音輕柔,“昭昭別怕……朕不會傷害你。”</br> 盛長樂摸了摸扁平的小腹,感覺到身上劇痛,片刻后才想起來剛生了孩子的事情。</br> 她含著眼淚,詢問李元璥,“我的孩子呢?你把我孩子弄哪去了?”</br> 李元璥一想到盛長樂竟然給徐孟州生了個孩子,又是惱怒又是痛心,緊緊攥著拳頭,心下憤恨交加。</br> 他閉上眼,冷聲道:“你不該生姓徐那狗賊的孽種……”</br> 盛長樂搖頭晃腦,眼淚模糊了視線,忍著痛爬上去一些,仰頭望著他,幾乎是懇求的語氣,“陛下,孩子是無辜的,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沖著我來,放過孩子可好?”</br> 李元璥久久看著盛長樂,黝黑的眸子之中,卻又閃過一抹凄涼。</br> 他的手掌,輕輕捧著盛長樂的臉,紅著眼,質(zhì)問道:“昭昭,從小到大朕都對你百依百順,你知道朕心里多愛你,你為何要背叛朕?那姓徐的有什么好?”</br> 盛長樂已經(jīng)是最脆弱的時候,想到前世今生的一切,一滴一滴瑩然剔透的熱淚,啪嗒啪嗒掉落下來。</br> 她側(cè)臉看向一邊,蒼白的臉上,一雙美眸此刻暗淡無光。</br> 她聲音因為先前生產(chǎn)時候聲嘶力竭,現(xiàn)在有些沙啞,只無力的哭聲道:“若是我不背叛你,又能如何?若是我當(dāng)真幫你除掉徐孟州,到頭來,陛下嫌我心思歹毒,嫌我連自己丈夫都能狠下殺手,有什么資格母儀天下……然后一杯鴆酒賜死我……若是重來一次,難道還要重蹈覆轍么?”</br> 這是李元璥曾經(jīng)說過的原話,盛長樂還記憶深刻。</br> 她那堅定的語氣,她說的那句重來一次,重蹈覆轍,李元璥愣住了。</br> 李元璥道:“昭昭,朕從來舍不得傷你分毫,怎么可能賜死你……”</br> 盛長樂苦笑,沒有說話,可嚴(yán)重浮光掠影,看她模樣,就仿佛她所說的那些事情,真的發(fā)生過似的,就好像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一回……</br> 李元璥低下頭,心下悔恨至極,吶吶說道:“若是朕可以重來一回,定不會再讓你嫁給徐孟州,朕要迎你進(jìn)宮,讓你做朕的皇后……”</br> 或許現(xiàn)在,盛長樂所生的孩子便應(yīng)該是他的,而不是徐孟州……</br> 現(xiàn)在徐孟州不僅搶走了盛長樂,還要搶走他的江山!</br> 越想李元璥就愈發(fā)痛心疾首,恨不得把徐孟州剝皮削骨,剁成碎片。</br> 盛長樂只是流著眼淚,拉著李元璥的一片袖子,看著他苦苦哀求,好聲好氣的說道:“若是表哥當(dāng)真還顧及半點舊情,只求別傷害我的孩子,可好?你讓我做什么都行……”</br> 想到剛出生的孩子,盛長樂眼淚就更多了,她都還沒來得及看孩子一眼,她甚至都不知道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br> 李元璥道:“你若肯乖乖聽朕的話,他會沒事。”</br> 盛長樂眼巴巴望著他,“你先讓我看孩子一眼,我要知道他還活著。”</br> 李元璥想了想,只好讓人去將孩子抱了上來。</br> 李月容抱著孩子走進(jìn)來的時候,盛長樂立即打起了精神,連忙將孩子抱到懷中。</br> 李月容苦著臉,在一旁壓低聲音說道:“是小公子。”</br> 盛長樂小心翼翼的抱著剛出生不久裹在襁褓之中的嬰兒,這還是她頭一次抱他。</br> 她含著盈盈眼淚,垂目看去,就見懷里的孩子皮膚粉紅顏色,一雙眼睛還沒有睜開,正靜靜沉睡。</br> 這是她生的,她與徐孟州的孩子,仿佛生命的奇跡一般,只叫人抱著舍不得松手。</br> 李元璥本來也想上來看看孩子,卻被李月容將他橫手?jǐn)r住,瞪著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br> 孩子出生之后,李月容便一直抱在懷里,李元璥想要她也不給,李元璥又拿她沒轍。</br> 李元璥與她對視,唇角微勾,露出一絲陰狠的笑意,“朕就是想看看,徐孟州是想去攻打京城,還是回來救這母子倆?”</br> 李月容咬牙切齒,“待他回來,肯定打得你落花流水,只能跪地求饒!”</br> 李元璥負(fù)手背后,道:“是么,到時候還不知道是誰跪地求饒!”</br> 說完他冷哼一聲,一甩袖子,就此扭頭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出門離去。</br> 只剩下屋里,盛長樂靠在軟榻上,抱著孩子,李月容則守在她身邊,將他們母子二人都緊緊看著。</br> 李月容還有些擔(dān)心,靠在盛長樂身邊,問道:“昭昭,徐孟州會回來救我們么?”</br> 徐孟州當(dāng)真會放棄攻下京城的機(jī)會,回來救他們么?那可不是什么明智的決定。</br> 李月容知道,李元璥或許不會拿盛長樂怎么樣,但隨時都可以將這剛出生的孩子一巴掌捏死。</br> 盛長樂因為剛剛生產(chǎn),臉色很是難看,已經(jīng)是在苦苦支撐。</br> 可是看著懷中的兒子,心里又暖融融的,她吶吶說道:“他肯定會來的,我們要撐到他來的時候。”</br> 他一定會來的,不會丟下他們母子不管。</br> *</br> 此刻宮里,徐太后正氣得瑟瑟發(fā)抖,一甩大袖,惱怒道:“李元璥這個廢物!都是廢物!百萬大軍,被區(qū)區(qū)三十萬叛軍追著打!快,召集鎮(zhèn)國大將軍帶兵回京支援!”</br> 傅兆熙臉色有些難看,勸說道:“娘娘,鎮(zhèn)國大將軍已經(jīng)是最后的籌碼了,不如娘娘還是趕緊收拾東西,棄鎬京,南下退守金陵,今后再從長計議!”</br> 徐太后氣得真想踹他一腳,“這京城都還沒被攻陷,你就讓哀家逃跑?”</br> 傅兆熙連忙道:“臣也是考慮到保存實力,今后才能東山再起!”</br> 徐太后就不信了,這么些人連一個京城都守不住。</br> 正此時外頭快馬來報,說是皇帝攻下陽城,挾持了徐孟州的妻子,現(xiàn)在徐孟州暫且不攻打鎬京,前去陽城救人去了。</br> 徐太后還稍微有些詫異,徐孟州什么時候又娶了個妻,還生了孩子?</br> 下頭才解釋,說是徐孟州的發(fā)妻原配,熙華郡主。</br> 徐太后登時拍案而起,驚愕萬分,“什么,她沒死?”</br> 好啊,這個盛長樂,還真是命大,竟然這樣都死不了?還生了孩子?</br> 不過,想到盛長樂和她孩子現(xiàn)在都落到了李元璥手中,被挾持了,用以要挾徐孟州。</br> 徐太后頓時仰頭,哈哈大笑,鳳眸微瞇,好似還有些幸災(zāi)樂禍,“這回有好戲看了。”</br> 傅兆熙還在勸說,“娘娘,趕緊收拾東西,退守金陵吧!”</br> 徐太后惱怒,“沒用的東西,退什么退!現(xiàn)在勝負(fù)為見分曉,這么急著逃走作甚!”</br> 說不一定,還真讓李元璥得逞了呢?</br> *</br> 徐孟州帶著千軍萬馬,匆匆趕回陽城外,都來不及喘息,便直接兵臨城下。</br> 城樓下,徐孟州面色沉凝,高坐于馬上。</br> 城樓上,年輕皇帝穿著金色盔甲,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br> 有領(lǐng)將叫陣,聲如洪鐘,威懾道:“狗皇帝!陽城已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你已是無路可退,若是識相,不如趕緊出來束手投降!或許還能饒你一條性命!”</br> 李元璥含著笑意,好似不緊不慢的,道:“徐孟州,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妻子都在朕手上,特別是你那剛出生的兒子,朕只要動了動手指都能摁死他,你還打算攻城是么?”</br> 徐孟州因為這兩日不眠不休快馬趕回陽城,已經(jīng)是面色難看至極,眼中滿布血絲。</br> 聽聞?wù)颜呀o他生了兒子,此刻兩母子都落到了李元璥手中,他雖憤恨不已,卻也只能咬著牙根,質(zhì)問道:“那你想如何?”</br> 李元璥也就直說了,“不如你先退兵五里,再赤手空拳,一人進(jìn)城,朕請你吃酒,如何?”</br> 徐孟州還未開口,身旁眾人紛紛勸阻,“將軍,萬萬使不得!你若獨自一人進(jìn)去,無疑是羊入虎口,死路一條!”</br> 身旁喧鬧成一團(tuán),都不同意徐孟州進(jìn)去。</br> 李元璥在城樓上大笑不止,“怎么,不敢么?”m.</br> 隨后便讓人抱過來一個嬰兒,摟在懷里,喃喃自語的說道:“這孩子真是苦命,怎會有你這么一個拋妻棄子的爹?下輩子,記得好好投胎。”</br> 說著,李元璥便目光一冷,一把將手中嬰兒從上面拋了出去。</br> 孩子迎著風(fēng),輕飄飄的從城樓上緩緩墜落。</br> 剎那間,眾人一顆心都跟著懸了起來,倒抽一口涼氣,張大著嘴,聲音卡在喉嚨里。</br> 反應(yīng)快些的,騎馬飛奔過去,想要接住孩子。</br> 可顯然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孩子重重摔落在地上,一時卷得塵土飛揚。</br> 隨著孩子落地,徐孟州的心也跟著猛然一撞,整個人都懵了,一時痛心疾首。</br> 難道他還未曾謀面的兒子,就要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br> 還好,阿東將“孩子”撿起來,急匆匆抱回來稟報,“六爺放心,是假的。”</br> 眾人得知是李元璥的奸計,摔下來的不是孩子,這才松了一口氣,已經(jīng)是嚇出一身的冷汗。</br> 城墻上,李元璥似乎還很是得意,又抱過來一個正在啼哭的嬰兒,含笑說道:“下回扔下去的,可就是真的了。”</br> 徐孟州斬釘截鐵,立即應(yīng)下,“好,我答應(yīng)!”</br> 而后誰勸阻都沒用,退兵五里,徐孟州就這么單槍匹馬,孤身進(jìn)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