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第 104 章
上樓梯時候,盛長樂異常殷勤的上前,主動要求道:“瑤妃娘娘身子不便,不如妾身來扶你上樓吧。”</br> 瑤妃也未推辭,鮮紅的唇角帶著笑意,溫柔回答,“勞煩首輔夫人。”</br> 盛長樂便上前,與瑤妃的宮女,一左一右的攙扶著她,而后一步步,小心翼翼的上攬月樓的臺階。</br> 路上,盛長樂還親切的詢問,“瑤妃娘娘不知是哪里人,妾身從前怎從未見過你?”</br> 瑤妃回答,“阿瑤本是長沙人,家鄉(xiāng)遭難,來京城尋親,不想親沒尋到,父親還垂死路上,幸得太后娘娘垂憐,施以援手,還帶到了天云山……阿瑤身份低微,能得太后娘娘和圣上如此厚愛,實在承受不起……”</br> 她不卑不吭,娓娓道來,好像當真在說自己遭遇似的,不過盛長樂確定她就是瞎編的。</br> 盛長樂又問,“那瑤妃娘娘為何總戴著個面具,不愿以真面目示人?”</br> 瑤妃竟如此說道:“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說是這樣能吊著圣上胃口……”</br> 不過說完,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瑤妃又趕忙改口,轉(zhuǎn)而說起別的事,還真的應(yīng)付自如,一點不像是民間普通姑娘。</br> 攬月樓一共有五樓,權(quán)力地位越高的越在樓上,方便看外頭燈市上熱鬧風(fēng)景。</br> 盛長樂扶著瑤妃上五樓,瑤妃因為懷孕,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了。</br> 五樓正堂是皇帝帶著朝中高位者賞燈之處,側(cè)面后堂,則是女眷所在之處。</br> 盛長樂攙扶著瑤妃,跟在皇后背后,剛上五樓時候,正好便瞧見皇帝帶著人,在樓梯口等候。</br> 李元璥的目光第一時間便落在盛長樂臉上,不禁回想起,前兩年,他還帶盛長樂在這攬月樓上看燈,背地里悄悄幽會,嬉笑打鬧,相親相愛的。</br> 倒是沒想到,如今已經(jīng)成了這副光景,她徹底背叛他,跟了徐孟州。</br> 果然他就不應(yīng)該把她賜婚給徐孟州,不然現(xiàn)在,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他的皇后了,他們本該是一對神仙眷侶的。</br> 對面幾人,紛紛恭恭敬敬的朝著李元璥行禮,“臣妾參見陛下……”</br> 與此同時,盛長樂卻是眸光一閃,唇角浮出狡黠的笑意,她知道機會來了,就是現(xiàn)在,當著皇帝的面!</br> 狗皇帝估計巴不得看瑤妃到底長什么模樣,所以現(xiàn)在把這面具幫忙揭開,狗皇帝肯定感謝她都來不及。</br> 盛長樂驚叫了一聲“小心”,做出害怕瑤妃跌倒的模樣,一揚胳膊,手指勾著瑤妃面具背后系著的帶子,輕易就將帶子扯斷。</br> 那一瞬間,畫面定格,白玉雕刻蓮花的面具被扯飛出去,在巨大仕女圖宮燈的照耀之下,變作透明顏色,看起來瑩然剔透,就這么飛到空中,劃出一條完美的線條,最終重重摔落地木地板上,“啪”的一聲,碎裂成了兩半。</br> 事情發(fā)生太快,所有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包括瑤妃。</br> 眾人先是注意地上碎掉的面具,隨后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到了瑤妃臉上,登時覺得眼前一亮。</br> 這還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容顏生得是冰肌玉膚,燦如春華,皎如秋月,配上妝容和禮服,一眼看去還當真如巫女洛神一般,清麗脫俗,不染纖塵。</br> 李元璥看見了,只能說不驚不喜吧,跟想象中沒多大落差,反正天云山那天他也沒看清她的容貌,重點是,昭昭在這里,誰還有心思看她啊?</br> 盛長樂也側(cè)目看向她的臉,當時便吃了一驚,仿佛被雷擊中一般,整個人都懵了。</br> 她不是太后,甚至與太后相差甚遠。</br> 太后今年少說也有三十三,可是面前這張臉分明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眉眼之間或許還勉強有些像,可是任誰也不會將她與太后聯(lián)系在一起。</br> 盛長樂正在驚呆之時,瑤妃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面具掉落,摸了摸臉,好似也并不驚慌,只是紅著眼睛,好似快要哭了的模樣道:“阿瑤可是何處得罪了首輔夫人,首輔夫人要這般對阿瑤?”</br> 她的語氣無辜到了極致,那一瞬間,都讓盛長樂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欺負了她。</br> 盛長樂連忙解釋道:“瑤妃娘娘還請恕罪,熙華不是故意的,只是方才害怕娘娘跌倒,所以扶了一把,沒想到把瑤妃娘娘的面具弄壞了,熙華一定照價賠償。”</br> 瑤妃已然落了眼淚,“首輔夫人說得輕巧,這是太后娘娘賞賜的阿瑤的,到時候若是太后娘娘怪罪起來,阿瑤可擔(dān)待不起,可不是多少價錢就能賠得起的。”</br> 盛長樂一時噎住,還是正堂方向,徐孟州走了過來,只道:“臣到時候自會與太后娘娘說清楚,需賠多少,臣傾家蕩產(chǎn)也會賠給瑤妃娘娘,還望娘娘恕罪。”</br> 盛長樂看了一眼徐孟州,便對上徐孟州冷厲的目光,那一瞬間,她自己都泄了氣,有點懷疑人生。</br> 皇帝看盛長樂肆無忌憚的模樣,當著面就揭去瑤妃的面具,也不知是不是吃醋了,心里還有些暗喜,她果然還是在乎他的嘛。</br> 李元璥便含笑,上來攬過瑤妃的肩膀,輕聲哄道:“愛妃別難過,朕這個表妹從小就嬌縱慣了,之后朕定叫首輔好好罰她……愛妃若是想要面具,明日朕專門讓人給你打造一個,你想要什么樣的就打造什么樣的。”</br> 瑤妃落淚道:“其實,臣妾也并非因為這個面具,只是剛剛受了驚嚇,肚子有些疼……”</br> 李元璥連忙道:“那到房間里來歇息歇息,朕叫太醫(yī)過來給你看看……”</br> 瑤妃自然是想讓皇帝罰盛長樂,可是明顯可以看出,皇帝分明就是想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徐孟州也出來給她說話,不能太過糾纏,也只好作罷,跟著皇帝轉(zhuǎn)身離去。</br> 盛長樂整個人還有點魂不守舍的。</br> 徐孟州一把拉著她的胳膊,就將她拽到了轉(zhuǎn)角屏風(fēng)背后。</br> 男人居高臨下,眼瞼低垂,眸子暗淡,質(zhì)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br> 盛長樂好似做錯事的孩子,支支吾吾道:“我,我以為瑤妃就是太后……要不然怎么整日戴著個面具不敢示人……”</br> 聽她還執(zhí)迷不悟的說太后,還說瑤妃是太后這種天方夜譚,徐孟州都快被她氣死了,低沉的嗓音道:“我已經(jīng)派阿東快馬去金陵舊看過了,太后就在那里養(yǎng)病,趁著她曬太陽時候,阿東還親眼看見了她的臉,千真萬確。”</br> 盛長樂傻了,噎住說不出話來。</br> 難道真是她猜錯了?</br> 太后在金陵養(yǎng)病,瑤妃也并不是太后?</br> 可是殷嬤嬤為什么會被滅口,為什么會有人想給她下毒?</br> 徐孟州緩緩抬起袖子,拉著盛長樂的手腕,“昭昭,你別整日疑神疑鬼的,剛才你差點闖禍可知道?今日過節(jié),開開心心過,不會有事的。”</br> 只是男人的指尖還沒有碰到盛長樂的袖子,就已經(jīng)被她躲開了。</br> 盛長樂腦子里一團漿糊,側(cè)開身,埋著頭道:“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錯,我去看燈了……”</br>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br> 徐孟州在背后看著她的身影,緊緊皺起了眉。</br> 盛長樂回到宴席上,整個人還心不在焉的,實在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br> 莫不是,這個瑤妃是易容的?</br> 不過想了想,若是易容,怎么瞞過的李元璥?</br> 而且阿東還親眼看見太后本人就在金陵,她到底怎么做到的,她還懷著身孕,再快也不可能幾天內(nèi)就從京城去金陵吧。</br> 除非,是太后心思縝密,既然有膽子做,必定早就想到了會有今日這一天,所以一開始就有所準備?</br> *</br> 皇帝為了哄瑤妃開心,前幾日特意讓工匠打造了一盞大型的仙女燈,騰云駕霧,仙氣飄飄那種。</br> 時辰一到,便讓人點燃了仙女燈,還有許多一盞一盞的小燈圍在周圍,一眼看去,攬月樓下一片燈火輝煌,璀璨耀眼。</br> 隨著仙女燈燃起,煙火綻放在天際,氣氛高漲,眾人全都圍攏到閣樓陽臺上,激動的對著燈火煙花指指點點,歡呼雀躍,熱鬧不凡。</br> 盛長樂也來到了陽臺上,手扶著欄桿,燈火閃爍,映照在她臉上,她卻沒心思看燈,而是側(cè)目看向瑤妃的方向。</br> 卻不想,瑤妃也正朝著她看了過來。</br> 兩人目光就這么直勾勾撞上,一瞬間,仿佛電光石火,比天上的煙花,地上的彩燈還要絢爛奪目。</br> 周圍人多嘈雜,喧嘩吵鬧成一片。</br> 可二人相互對視的一瞬間,卻顯得異常冷清,仿佛世上僅剩下他們二人,面面相對。</br> 瑤妃一改先前的柔柔弱弱,目光突然陰冷了下去,那犀利凜冽的眼神,分明跟坐在鳳位上的太后一模一樣,唇角還微微勾起一些古怪的弧度,就好像在向盛長樂宣告她的勝利,就像在說“你是斗不過我的”。</br> 不過那種感覺轉(zhuǎn)瞬即逝,好像根本沒存在過。</br> 一眨眼,瑤妃又恢復(fù)了原本那般溫柔純良,一雙眼眸干凈澄澈如水,唇角的笑意也柔和了幾分,更像是在向盛長樂打招呼,恍若出水芙蓉一般,冰清玉潔。</br> 盛長樂頭暈眼花的,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現(xiàn)幻覺看錯了。</br> 不僅徐孟州覺得她疑神疑鬼,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有病一樣,疑神疑鬼,腦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東西。</br> 肯定是她什么時候不小心撞到了腦子,腦子壞了吧,該回去找秦艽看看。</br> 正愣愣出神之時,由于人多擁擠,不知突然從背后哪里伸出一只胳膊來,猛的推了盛長樂的肩膀一把。</br>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盛長樂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就整個人輕飄飄的翻出了欄桿,從攬月樓上被推得跌落下去。</br> 盛長樂心底一涼,五樓之高,若是摔下去,必定非死即傷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