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徐孟州反應(yīng)過來時候,好似碰到的是什么致命蠱毒似的,立即就將她的手松開了,對上她那雙濕漉漉帶著些許疑惑的眼眸,一時好像周圍空氣都凝固了幾分。</br> 為了掩飾尷尬,徐孟州鎮(zhèn)定自若的模樣,柔和磁性的嗓音道:“手怎的這么涼。”</br> 隨著呼吸,男人口中喘出的熱氣凝結(jié)成了一團(tuán)團(tuán)白霧,迎面撲到盛長樂臉上,他的味道很好聞,以前盛長樂就很喜歡。</br> 盛長樂覺得是她主動的,所以還有些窘迫,好在徐孟州也能夠接受,只是喚來不遠(yuǎn)處隨從,“阿東,取手爐來。”</br> 阿東聽令,立即將徐孟州的隨身方形手爐送過來,而后恭恭敬敬退了回去。</br> 徐孟州將還熱乎乎的手爐塞進(jìn)盛長樂手中,“拿著。”</br> 盛長樂低下頭沒敢看他,接過手爐,裝出少女那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道了一聲謝,“那……我就借來用用,晚些時候再還給首輔。”</br> 徐孟州微微點(diǎn)頭,轉(zhuǎn)而詢問,“你去何處,我讓人送你。”</br> 盛長樂心下暗想著,絕對不能錯過任何培養(yǎng)感情的機(jī)會!</br> 她眼中波光流轉(zhuǎn),想了想,便道:“我方才本來正準(zhǔn)備找淮安長公主一起去后山的梅林……能否勞煩首輔送我過去?”</br> 那意思,分明就是讓徐孟州陪她去后山看梅花。</br> 徐孟州微微頷首,“走吧。”</br> 前去后山的路上,盛長樂與徐孟州并排而行,其余隨從則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頭,路上除了偶爾來往的僧人,也沒碰上什么外人。</br>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br> 盛長樂已然擦去眼淚,恢復(fù)如常,小心翼翼的看向徐孟州,“上回的事,我一直想跟首輔賠禮道歉的,當(dāng)時我也是怕首輔當(dāng)真退婚讓我受世人嘲笑,所以才會一時沖動,若有失禮之處,還望首輔寬宏大量。”</br> 徐孟州回答:“錯在我,郡主不需道歉。”</br> 盛長樂緊緊捧著手爐,欲言又止,道:“我也只是有些不放心,不知……首輔會不會還想退婚……”</br> 徐孟州側(cè)目看著她,道:“是我一開始沒問清楚郡主的意思,便擅自答應(yīng)指婚,只怕你不情愿。”</br> 盛長樂羞澀道:“我沒有不情愿。”</br> 徐孟州點(diǎn)頭,“只要你愿意,我自然不會再提退婚之事。”</br> 盛長樂抿唇一笑,聽他這么說心里才放心了許多。</br>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后山,入眼便是一片宮粉梅的粉色梅林,因為有些偏僻四下也不見人影,正適合男女幽會,很合盛長樂的心意。</br> 如今正是梅花盛開之時,一眼看去滿樹花瓣濃淡相宜,春風(fēng)過處,帶來一縷縷誘人芳香,些許被風(fēng)吹落的花瓣,飄飄搖搖,掉落在不遠(yuǎn)處小溪之中,宮粉梅粉色花瓣隨著清澈見底的溪流緩緩而下,那景色美得如同一幅畫卷。</br> 少女一來,便抱著手爐,小步跑入梅林,置身在花海之間。</br> 她轉(zhuǎn)過身,回眸一笑,臉上映襯著桃花粉嫩,眸中盡是梅林美景,隨著動作,背后黛發(fā)如絲綢一般被風(fēng)吹得飄飄揚(yáng)揚(yáng),衣擺上的金絲繡線在暖陽照耀下閃閃發(fā)光,一眼看去竟比枝頭的梅花還要美艷灼眼。</br> 只讓男人看一眼,便沉浸在那般美景美色之中,久久恍然出神,心下一點(diǎn)點(diǎn)漣漪蕩漾開來,可刺骨鉆心的疼痛還是在無時無刻提醒他保持清醒,他面色又轉(zhuǎn)而暗淡了下去,目中只剩下一片空洞與冷漠。</br> 盛長樂自顧自的欣賞梅花,在林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仿佛圍繞著鮮花飛舞的蝴蝶一般,舉手投足之間,無不在展現(xiàn)她的盛世美貌。</br> 經(jīng)過前世的彎路,盛長樂早就摸透了,男人不喜歡一來就主動投懷送抱的,她只要打扮得美艷,在他面前稍微的搔首弄姿,處處盡顯媚態(tài),便足以勾得他魂不守舍,聞到味道他自然會上來,主動圍著她轉(zhuǎn)。</br> 只不過,她在梅林里饒了兩圈,徐孟州卻面色平靜如水,遠(yuǎn)遠(yuǎn)站在外頭看著,根本不為所動。</br> 盛長樂倒是稍微有些著急,想了想,決定干脆找個借口喊他過來。</br> 盛長樂原地選了一棵梅樹,仰起頭,踮起腳尖,抬著袖子去摘枝頭上開得最燦爛的一枝梅花。</br> 以她的身高,自然是摘不到的。</br> 盛長樂便捏著繡帕的手,朝著徐孟州招了招手,“首輔,過來幫幫我可好?”</br> 徐孟州聽見她呼喚,才回過神,隨后緩步上前,垂目詢問,“怎么?”</br> 盛長樂指著枝頭上一枝梅花,“可否幫我把那枝梅花折下來?我夠不到。”</br> 徐孟州比盛長樂高出一個頭,她夠不到的地方,男人輕輕一抬手便能夠到。</br> 徐孟州二話沒說,抬起袖子,修長骨骼分明的手指折下那枝梅花,給她遞了上去,因為折花的動作太大,還惹得枝頭上花瓣紛紛簌簌落下,隨風(fēng)飄揚(yáng)。</br> 盛長樂抿唇一笑,欣然接過梅花,道一句,“多謝首輔。”</br> 她將那折枝梅花捏在手中,左右仔細(xì)端看,又嗅了嗅香味,笑意更甚,詢問:“你覺得這枝梅花好看么?”</br> 徐孟州看了一眼那梅花,又看了一眼身邊的梅樹,負(fù)手背后,如實(shí)回答,“與別的比起來并無差別。”</br> 盛長樂撅著鮮紅的櫻梅小嘴,不以為然說道:“這里千千萬萬的梅花,每一朵都不盡相同,就像是這天底下千千萬萬的男男女女,有的人生得好看,也有的人生得不好看,怎么可能沒差別?”</br> 盛長樂眸光脈脈的看著徐孟州,臉頰浮出一抹霞暈,羞澀的詢問,“那首輔覺得,我與其他女子比起來可有差別?”</br> 徐孟州已然無法反駁,只能回答:“熙華郡主是京城第一美人,自然無人可比。”</br> 盛長樂以折枝梅花掩面,拈花而笑,纏著他詢問,“那是這枝花好看,還是我好看?”</br> 她聲音酥軟如嬌鶯一般,讓人聽了只覺得好似有什么東西鉆進(jìn)了耳朵,一路順著耳朵爬到心底,渾身變得酥酥的,癢癢的,腿都不自覺軟了幾分。</br> 美人那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媚態(tài)盡顯,分明就是蓄意已久的撩撥,恐怕任由哪個男人都無法抵擋這等誘惑,即使是早已習(xí)以為常的徐孟州,也不禁喉中干澀,喉結(jié)滾動咽下一口唾沫。</br> 徐孟州瞥了一眼那梅花,似乎有些不甘于被她玩弄,心下冷笑了一聲,回答,“我不喜歡梅花。”</br> 答非所問,盛長樂還稍微愣了愣,問:“首輔這是什么意思?”</br> 男人與她直視,聲音微啞,幽幽回答,“你想的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br> “……”盛長樂羞澀一笑,他的意思,不喜歡梅花難道更喜歡她么?</br> 徐孟州一開始就喜歡她,盛長樂是知道的,可是這男人心思埋得深,要讓他敞開心扉可沒那么容易,需得循序漸進(jìn),切勿操之過急,前世她都花了將近兩年時間。</br> 就是不知重來一回,她要多久才能徹底攻破他的防線,讓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br> 連盛長樂自己都不知道,此時她臉上不自覺多了一抹潮紅,真實(shí)而自然。</br> 兩人正在說話時候,淮安公主李月容到了。</br> 李月容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一對男女站在梅林下,有說有笑,郎情妾意的模樣。</br> 一眼看去,梅花灼灼,暖陽熠熠,讓人只覺得那對男女仿佛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一般,一個個都是美得超脫凡俗,讓人眼前朦朦朧朧,像身處在仙境之中,看上去那么不真切。</br> 讓李月容吃驚的是,以前覺得皇帝跟盛長樂看起來像是天生一對,剛剛看見徐孟州跟盛長樂站在一起,竟然更像一對神仙眷侶?</br> 李月容久久看著她們,一時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擾,還是盛長樂和徐孟州看見了她,雙雙迎了上來。</br> 李月容恍然回神,互相見禮。</br> 既然李月容來了,徐孟州自然是時候離開,作別道:“我另有要事在身,恕不久留。”</br> 盛長樂也沒有再纏著他,行禮送別,“首輔慢走。”</br> 眼看著徐孟州離開之后,李月容才趕忙拉著盛長樂,湊到她耳邊,幾乎用只有她一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詢問,“昭昭,我到處找你呢,原來你在此處私會!”m.</br> “我們光明正大,哪里私會了?”</br> 盛長樂抿唇微笑,看著手上捧著的手爐,突然想起來好像忘記還給徐孟州了。</br> 她又匆匆追了上去,“首輔請留步。”</br> 聽聞她的聲音,徐孟州回過頭來。</br> 盛長樂含著笑意,將手爐雙手奉上,“這個還給你,多謝首輔。”</br> 徐孟州伸手去接,卻感覺到少女的指尖故意觸碰了一下他的手指。</br> 雖然只是輕微的肌膚接觸,卻仿佛觸電一般,徐孟州立即奪過手爐,什么話也沒說,扭頭轉(zhuǎn)身便匆匆離去了。</br> 盛長樂看著他的背影,還覺得有些奇怪,剛剛手牽手都沒事,現(xiàn)在又跑這么快?</br> 徐孟州背過身去之后,低頭看了一眼她用過的手爐,似乎上面還保留著她身上的香味。</br> 男人緊緊擰眉,久久魂不守舍。</br> *</br> 在宮里一連住了好幾日,崇化寺的事情妥當(dāng)之后,盛長樂才前去向徐太后辭行。</br> 從長生殿出來之時,她帶了一大堆的賞賜。</br> 不但有糕點(diǎn)、水果、貢茶、御酒、香料之類,還有上好的貢品霞影紗、軟緞蜀繡和貢緞之類,以及大大小小的金玉珠翠,可謂是琳瑯滿目,賞賜頗豐了。</br> 帶著幾個護(hù)送她的隨從,走在離開皇宮的宮道上時候。</br> 盛長樂又遇上皇帝,不過這回在皇帝身后還跟著兩個人,一個是徐孟州,依舊神姿峰潁,風(fēng)采逸然的模樣,另一個身著暗紫蟒袍,身材高大魁梧,氣宇軒昂,是衛(wèi)王李元珉,也是她的表哥。</br> 遠(yuǎn)遠(yuǎn)看見這三個男人迎面走來的時候,盛長樂突然就有點(diǎn)邁不開步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