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7 章 失落的黃金之國
礦區(qū)周邊。</br> 牧四誠行動的速度開始放慢,他謹(jǐn)慎地望著不遠(yuǎn)處聚集在礦洞門口的黃金雕塑,將耳麥移到唇邊,低聲匯報:“見到人形雕塑了。”</br> 說完,他拍了一張照片傳送了過去。</br> 照片上的人形黃金雕塑以各種姿勢定格在礦洞門口,他們的神情和表情都非常激動和猙獰,有些雕塑還舉著橫幅,似乎正在振臂高呼。</br> “橫幅上寫的是【絕不交出金礦】。”木柯翻譯,“還有一些罵人的話,我這里就不翻譯了。”</br> “其實我稍微有點奇怪。”</br> 木柯若有所思:“之前看到的報紙上寫的是,黃金礦產(chǎn)在下降了一段時間后,又迎來了爆發(fā)性的二次增長,牧四誠找到的地圖上寫的黃金礦產(chǎn)近期增量也證實了這一點,這批二次增加的黃金肯定有問題,不然不會新增了大批患有奇怪器官硬化疾病的礦工,而也正是因為這二次的黃金增長,喬治亞移交礦區(qū)的阻力大大提高了,民眾看到了黃金增長的希望,是絕不可能再同意移交的。”</br> “但問題在于……”</br> “童話里寫了神只會供給黃金一千年。”白柳平靜地接上,“如果是我們知道的那個神,一千年之約到了之后,他一定會按照交易瞬間停止黃金供應(yīng),根本不可能繼續(xù)供給黃金才對,這批黃金礦產(chǎn)的二次爆發(fā)不正常。”</br> “而且喬治亞那么決絕地移交黃金礦給異端處理局,也有問題。”</br> “他當(dāng)時是王子,就算意識到礦產(chǎn)有問題,最合理的做法也是關(guān)閉之后自己調(diào)查處理,不可能那么輕易地將國民依賴的根源移交給異端處理局這個外來組織,這樣的做法也更能獲得支持。”</br> “事情原本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喬治亞的做法也本可以不那么激進(jìn)。”白柳頓了頓,“但應(yīng)該是某種第三方的因素,激發(fā)了雙方的矛盾。”</br> “這種第三方因素一定是喬治亞無法阻止的,也就是不可抗力因素。”劉佳儀沉思片刻后,繼續(xù)說了下去,“并且這種不可抗力因素應(yīng)該來自于內(nèi)部的人引入,并且還有不少人支持,不然喬治亞不會選擇對外合作。”</br> “而且這種不可抗力因素讓喬治亞認(rèn)為只有異端處理局可以處理……”</br> 推斷到這里,劉佳儀和白柳都是一停。</br> 這種不可抗力因素的具體內(nèi)容呼之欲出了。</br> 白柳平靜地說出了答案:“當(dāng)時的古羅倫國里,有人再次尋求了和神的合作和交易,讓黃金礦繼續(xù)產(chǎn)出。”</br> 13礦區(qū)位于群山的內(nèi)部,從山體被炸開的出口,順著修建已久的軌道乘著礦車向下,兩邊就像是什么遺跡寶藏般,全是成堆成簇的黃金礦,甚至挖掘下來都不需要多花功夫精煉,就已經(jīng)是純度相當(dāng)高的黃金了。</br> 但在十二年之前,這樣的持續(xù)了一千年的情景,在古羅倫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br> 漫長的冬休過后,春季開采的第一車礦甚至裝不滿半個礦車,民眾惶恐又迷茫地望著坐在礦車上的礦工,所有人都在等著春季第一車黃金礦被磨成金粉灑向高空——這是古羅倫春天來臨的儀式。</br> 但那一年取消了,所有人都知道,這樣貧瘠的產(chǎn)出,他們不能舉行這樣奢侈的儀式了。</br> 就像是某種昭示,古羅倫的春天再也不會到來了。</br> 黃金的礦產(chǎn)逐月下降,街上到處都是失業(yè)的礦工和嚎哭的孩童,黃金發(fā)行署每月分發(fā)的黃金一半一半地減少,他父親坐在圍欄前,俯瞰著仿佛要走入看不見邊際冬天的古羅倫,整夜整夜地睡不著。</br> 但喬治亞異常地平靜,他知道這一天終究會到來。</br> 沒有黃金的古羅倫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一場災(zāi)難,但在喬治亞的眼里,這或許是一個契機(jī),一個讓大家走出去的契機(jī)。</br> 大家已經(jīng)被困在這個黃金礦區(qū)般的國度太久太久了,一千年,足以讓大家恐懼外面的世界,當(dāng)然外面的世界的確存在讓人恐懼的事物,但總比一個沒有黃金的古羅倫要好許多。</br> 早就做好了備案的喬治亞在父親跪地抱著他痛哭的那個晚上,仿佛一夜長大了般,拍打著父親的肩膀,沉穩(wěn)地說:“父親,將古羅倫交給我吧。”</br> 他的父親淚眼蒙眬地抬起頭:“你有辦法讓古羅倫再次產(chǎn)出黃金?”</br> “我沒有。”喬治亞平和地回答,“但父親,人才是一個國家最珍貴的黃金。”</br> “只要有人在,無論怎么漫長的冬天,大家都能熬過去的,我們并沒有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礦區(qū)還在產(chǎn)出黃金,我們將這些黃金保存下來,開放古羅倫之窗,和外界合作,交流,抗?fàn)帲谶@個過程中,大家的意志會變得堅強,我們的國家才會變得穩(wěn)定和強盛。”</br> “……你讓我再想想。”他父親恍惚地說,“再想想。”</br> 喬治亞猜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會遇到很多阻力,但也并非絕對做不成,不過可能天真可能是每個古羅倫人骨子里的東西——他天真地以為,神不會再來這個不再幸福快樂,相信童話的古羅倫國了。</br> 也天真地遺忘了,一千年黃金等價的痛苦,并不是孩童的嚎哭可以覆蓋的。</br> 在喬治亞緊繃又小心地推行自己的備案的時候,他聽到了宮廷中傳來很多奇怪的聲音,一些大臣開始頻繁地找他的父親一夜一夜地暗聊,當(dāng)時的他誤以為是自己推行備案的行為引起了這些老古板大臣的注意,向自己的父親反對,喬治亞并沒有在意,因為備案在順利推行。</br> 直到有一天,他的父親找到他,忐忑又興奮地攥緊他的手:“我們找到了神!”</br> “他愿意和我們再次交易!”</br> 喬治亞那一瞬間,大腦是一片空白的,只能下意識地反問:“神?”</br> “是的!”他父親激動得幾乎快要跳起來,“我們的大祭司從教廷哪里聽說,有個會販賣懸浮在海面上的島嶼的客人,和我們描述的神很相似,大祭司花了很多功夫,對方終于愿意和我們見一面!”</br> “他今天就會來到古羅倫國,我讓發(fā)行署的人在國門迎接他了!”</br> “先不說他是不是神。”喬治亞推下興奮的父親搖晃他肩膀的手,扶著桌子竭力保持鎮(zhèn)定,他抬起頭,冰冷地質(zhì)問,“就算他是,此刻的神也是來收取我們痛苦的代價的,你們要做什么呢?你們能做什么呢?”</br> 他的父親在喬治亞的凝視下,變得有些不安和怯懦:“……那位客人說,可以和我們再次交易。”</br> “交易的內(nèi)容……”喬治亞幾乎是要用盡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那么失態(tài)地怒吼,而是冷靜地提問,“是什么?”</br> “他可以再供給我們黃金一段時間,通過一種特殊的石頭【點金石】。”他的父親有些緊張地解釋,“這種石頭我們已經(jīng)測試過了,只需要埋進(jìn)地下,黃金礦產(chǎn)的確會有較大增幅,也沒有發(fā)現(xiàn)明確副作用,你不用那么擔(dān)心!”</br>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白來的黃金的,父親。”喬治亞閉了閉眼,“他要什么?”</br> 他的父親沉默了很久之后說:“痛苦。”</br> “他說在時機(jī)到來的時候,會向我們收取痛苦。”</br> “時機(jī)到來的時候,是什么時候呢?”喬治亞睜眼,輕聲提問,他眼中無法抑制地流露出失望。</br> “至少不是今天,不是今年!”他的父親也開始憤怒起來,捶打著桌面,“至少他帶來的點金石可以讓我們的民眾能在今年有個好的春天!至少能讓孩子們能在今年能躺在家里聽著童話安睡!至少今天晚上,點金石埋入礦區(qū)之后,我在夜晚不會在聽到害怕自己活不下去的人的哭聲!”</br> “喬治亞,為什么你總要去想那么遠(yuǎn)的事情!”</br> “眼前的事情都處理不好,那么遙遠(yuǎn)的事情,真的和我們有關(guān)嗎?!”</br> “萬一他來收取痛苦的時候,又是下一個一千年之后呢?!”</br> 喬治亞沉默不語,拳頭攥得死緊,而國王咄咄逼人地詰問,他指著窗戶外面,直視著喬治亞:“你要看看外面正在掙扎的這些人嗎?”</br> “今年春天再沒有黃金,等到冬天的時候,他們就要餓死了,你要他們活活餓死在這個冬天嗎?”</br> “把我的策略和你的策略放在一起,你覺得民眾會支持誰?!”</br> 喬治亞深吸一口氣,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但是……”</br> “沒有但是!”國王嚴(yán)厲地拍桌,“讓眼前的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那些遠(yuǎn)慮,等到了再說!”</br> 看著喬治亞被抿得發(fā)白的唇,國王頓了頓,緩和了語氣:“最近你的那些策略,就先暫停一下。”</br> “你做這些事情也很累了,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休息吧。”</br> 喬治亞走出宮殿的時候,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他就像是靈魂被抽出身體了一般,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周圍都是關(guān)閉的店鋪,漲價的日用品,和掰著手指頭,哭喪著臉,數(shù)著自己的黃金還能花多長時間的人。</br> 他這張臉被很多人熟知,于是每當(dāng)他走過一個人,就會有一個人滿懷期待地詢問他:</br> “王子殿下,什么時候發(fā)黃金?”</br> “礦區(qū)什么時候復(fù)工?”</br> “古羅倫不會沒有黃金的,對嗎?”</br> “神不會拋棄我們的,對嗎?”</br> 在那樣天真到幾乎有些恐懼的眼神面前,喬治亞張了張口,最后一個字也沒說出來,他胸腔里的心臟在劇烈跳動著,血液因為某種激蕩的情緒而變得滾燙——在他很小的時候,在他學(xué)會拉弓之前,他就學(xué)會了控制情緒。</br> 王儲是不能沖動和情緒外露的,他的一舉一動要符合規(guī)定,要優(yōu)雅,要得體,要能成為國民導(dǎo)向,不能有任何不合適的行為,于是為了做到這一切,喬治亞幾乎嚴(yán)苛地訓(xùn)練自己,在他五歲之后,就沒有哭過了——因為那樣不得體。</br> 在阿曼德會因為摔倒哇哇大哭的時候,喬治亞只會拍拍摔倒出血的膝蓋爬起來,然后背起自己眼淚汪汪趴在地上的弟弟,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一步一步地往宮殿走。</br> “下次不要跑那么快了,阿曼德。”小小的喬治亞冷靜地訓(xùn)斥自己的弟弟,“一點王子的樣子都沒有。”</br> 阿曼德抽泣又疑惑:“哥哥,你也摔倒了,你不痛嗎?”</br> 喬治亞頓了頓:“痛。”</br> 阿曼德小聲問:“那哥哥,你為什么不哭呢?”</br> “因為如果連這個國家的王儲都在因為這一點痛苦而哭泣。”喬治亞仰起頭,他望著燈火輝煌的古羅倫,聲音很輕,“那誰來替他們承擔(dān)和神交易的代價?”</br> “那,那我也不哭了。”阿曼德有些害羞地說。</br> “不用。”喬治亞頓了一下,“你只是個小孩子而已,又不是王儲,小孩子哭很正常。”</br> “不要在人前哭就可以了,阿曼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