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8 章 陰山村
人頭似乎注意到了白柳他們的目光,卡頓著轉(zhuǎn)了過去,和緊挨它的牧四誠來了一個面對面。</br> 牧四誠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叫出聲。</br> 那人頭面色雪白,面部詭異地連成一片,就像是石膏雕像的雛形,只能看到臉上有一些大致的凹陷和起伏,沒有具體的五官。</br> 正當牧四誠以為這東西沒有眼睛鼻子嘴巴的時候,這人頭在嘴巴那個地方就像是被人用刀劃拉了一下般,裂開了一道血紅的口子,這口子一直裂到耳后,里面長滿尖銳獠牙,一種濃郁的血腥惡臭氣息撲面襲來。</br> 它伸出長滿倒刺的舌頭,似乎準備舔牧四誠一下。</br> 白柳眼疾手快地把牧四誠往后扯,直接躲進了床下,讓這人頭沒舔到。</br> 這人頭偏了偏,慢慢地從床下爬了下來,它顯露出了身軀,一根極其歪曲的,波浪狀的脊柱上長著四肢,它并用地匍匐在床底外面,正用那張沒有五官,只有嘴巴的臉歪著頭,靜靜地看著床底縮在角落里的這兩個人。</br> 牧四誠緊緊地攥住白柳的手,他已經(jīng)嚇出了一身冷汗。</br> “這東西沒有眼睛鼻子耳朵。”牧四誠極其小聲,幾乎是用氣音和白柳耳語,“是不是發(fā)現(xiàn)不了我們?我們等下可以悄悄地……”</br> 白柳沒有回答牧四誠的話,而是和那個沒有五官的人頭對視著,他緩慢地伸手在床底撿了一個小石塊,擦過抬手扔了出去,打在那東西的臉上。</br> 床外的那東西猛地睜開了雙眼,也是如張嘴一般,在眼部裂開了兩條血紅的口子,眼珠子在里面滴溜溜地轉(zhuǎn)著,最后直勾勾地盯著床底的白柳。</br> 牧四誠差點沒被嚇個半死:“你干什么!”</br> 白柳平靜道:“給你證明一下它有眼睛,你想當著它的面悄悄地逃跑是不太可能的事情。”</br> “這東西是一種倀鬼。”</br> 牧四誠驚恐地看著外面那東西:“倀,倀鬼?”</br> 白柳不徐不疾地解釋:“為虎做倀的故事聽過吧?簡單來說就是被某種東西殺死的人變成了鬼,反而會幫助這東西尋找獵物。”</br> “陰山村里這里這么多淹死的人,這些淹死的人會化成水鬼,而水鬼會找替身的。”</br> “正常來說,水鬼找了替身就會投胎轉(zhuǎn)世,但陰山村這里的水鬼哪怕找了替身也投不了胎,依舊被困在這里,這樣一來,這些水鬼再怎么找殺人吃人也變不了人,那些被水鬼吞吃替身也會化成鬼,人活著會害怕殺了自己的人,鬼死也會害怕生前殺死自己的鬼,所以這些鬼會供水鬼驅(qū)使。”</br> “吃人而非人者,是曰為虎,為虎而作倀者,是曰為倀。”</br> “我懷疑這東西是被陰山村這里的人死后化成的水鬼抓進來當了替身的無辜過路人,化成了倀鬼。”</br> 白柳看著床外的那東西:“倀亡而忘卻人形,會變得不人不鬼,但在為虎作倀時,這些倀鬼需要假裝自己是人引誘過路人進山,所以這些倀鬼又會變得像個人,比如現(xiàn)在。”</br> 床外的那個扭曲的人形怪物在睜開眼睛看到床底的兩個人的一瞬間,突然扭著脖子動了起來,歪曲的脊柱發(fā)出骨節(jié)交錯的咯吱咯吱的聲響,扭轉(zhuǎn)的四肢也正了回去,它慢慢地,一邊變形著,一邊站了起來。</br> 牧四誠只能看見一雙彎折的小腿從外翻緩慢地變成了內(nèi)翻,變成了一雙正常人的小腿,然后腳尖從背對床底轉(zhuǎn)為正對床底,又輕輕地踮了起來,留下了牧四誠他們在屋外看到的那種只有前腳掌的三角形腳印。</br> 一雙蒼白的手輕柔地把住床的邊沿,一張笑意盈盈的女人面容彎腰從床底露出,她溫柔可親地對床底的牧四誠一下一下地招手,臉上的笑陰氣森森:“出來啊。”</br> “來我家做客怎么躲在床底,出來啊。”</br> 那女人面如常人,五官俱全,說話的聲音親和力十足,就像是真的歡迎鄰居來做客的一個普通婦人,離奇的只是她那一雙眼睛,只有眼白。</br> 牧四誠看得起雞皮疙瘩:“它當著我的面從鬼變成人來騙我!憑什么認為我會上當!”</br> “可能以為你不太聰明,比較好騙吧。”白柳說。</br> 牧四誠無語地看白柳一眼:“你怎么知道她是倀鬼?”</br> 白柳回答:“《茅山邪術(shù)手抄本》上有記載。”</br> 牧四誠現(xiàn)在也覺過味了,他看了一眼床外一直沒進來的倀鬼,好奇問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會進床底?她可是從床底爬出來的。”</br> “因為我看到了這個。”白柳讓開身體,讓牧四誠看向他的身后。</br> 白柳的身后的床底有一個約莫能容許一個成年人進出的塌陷土坑洞,旁邊放了一個折疊的塑料坐標,上面寫著【7】,下面寫著【xxx大學考古隊留】。</br> 牧四誠愕然地看著那個坑洞:“這是?”</br> 白柳舉起坐標,目光看向漆黑灰暗的坑洞里:“這應該是考古隊發(fā)掘出古墓的其中一個坐標點,下面通古墓。”</br> 床底外的女人還在踮著腳走來走去,時不時彎下身體用那雙沒有眼珠的眼睛看他們一眼,但一直沒進來。</br> 白柳看向床外:“這倀鬼應該也是從這個坑洞里爬出來的,這說明它飼養(yǎng)的【虎】就住在這個坑洞里,倀鬼一般畏懼【虎】,它不敢進來。”</br> “而且我們也在【虎口】了啊!”牧四誠欲哭無淚,“都送到虎口了,她也沒必要抓我們了!”</br> 白柳收回目光,趴下去,準備往坑洞里走。</br> 牧四誠死死摁住白柳的肩膀,他看著那個黑漆漆的坑洞,里面飄出來的陳腐味道讓他直打哆嗦:“……真要下去啊?”</br> 白柳回頭,見牧四誠嚇得整個人縮成一團,難得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實在害怕,你也可以往那邊走。”</br> 白柳指了指床外面,那個女人正好低頭來看他們,面上是似人非人的詭異笑容,聲調(diào)柔軟:“出來做客啊,小弟弟。”</br> 牧四誠:“……”</br> 牧四誠眼淚汪汪地跟著白柳往坑洞里爬。</br> 坑洞很狹窄,白柳這種身材稍微瘦削些的雙肘撐起,還能慢慢過,像牧四誠這種身材大個的,只能打著轉(zhuǎn)往里滾著蠕動。</br> 越是往里蠕動,牧四誠面上越是死寂凄涼。</br> 這通道太小,要是等會兒墓里面出了什么事,他跑都跑不掉,會被卡在通道這兒!</br> 白柳舉著手電筒往里打光,坑洞往里延伸的甬道宛如永不見底,牧四誠感覺他們已經(jīng)往里爬了一會兒,周圍除了越來越潮濕,稍微寬敞了點,并沒有明顯變化。</br> “牧四誠。”走在前面的白柳轉(zhuǎn)過頭來,“你走前面,我手機電量不多了,等會兒出來還需要打光,現(xiàn)在用你的攝像機的夜間模式探路。”</br> 現(xiàn)在的通道寬敞到足夠白柳和牧四誠他們兩個前后交接了。</br> 牧四誠打開夜間模式對準甬道深處的時候,打了個寒顫。</br> 攝像頭夜間模式是熒綠的屏幕,周圍黑漆漆未知的一切被攝影在一個綠瑩瑩的小屏幕里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牧四誠覺得更陰間了。</br> 牧四誠顫著聲音問:“白柳,我們爬了多久了?”</br> 白柳看了一眼手機:“快一個小時了,現(xiàn)在十點過了,等下出來得快點,不然等天黑更危險。”</br> 牧四誠發(fā)毛,他小聲嘀咕:“正常的考古甬道,有這么長嗎……”</br> 但嘀咕歸嘀咕,出于不想面對床外面那個倀鬼的心態(tài),牧四誠還是硬著頭皮舉著相機往里跑,他盯著相機里的畫面,突然頓了一下。</br> “白柳……”牧四誠僵硬地轉(zhuǎn)過頭來,“剛剛這個通道動了一下。”</br> 在相機綠色的屏幕里,牧四誠清晰地看到了這個通道左右晃動了一下,就像是兩邊有什么東西爬過一樣。</br> 白柳不為所動:“嗯,我之前看到了。”</br> 牧四誠意識到白柳完全不把這變化當一回事之后,傷心欲絕地繼續(xù)往里爬了。</br> 相機里的通道晃動越來越頻繁,牧四誠能感覺到那些從周圍爬過的東西離他們越來越近,他甚至都能聽到聲音。</br> 咚咚咚…咚咚咚…</br> 這聲音牧四誠熟悉,他昨晚剛剛聽到過,是有人正在棺材內(nèi)敲擊棺材蓋的聲音。</br> 現(xiàn)在的通道寬度已經(jīng)足夠讓白柳和牧四誠并排爬動,白柳掃了一眼牧四誠舉著的攝像機,突然捂住牧四誠的口鼻翻轉(zhuǎn)到通道的一邊。</br> 白柳冷淡警告:“等下別動,有東西在往外爬。”</br> 牧四誠宛如一座冰雕,一動不動地舉著相機。</br> 遠遠地,有人用手腳刨動泥土的聲音傳來,淅淅索索的,牧四誠屏息舉著屏幕,他眼睜睜地看著綠色的屏幕里,黑暗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手心和手背完全長反了的手臂伸入了相機畫面。</br> 一張看不清五官的臉出現(xiàn)在了相機內(nèi),頭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歪斜著,脊柱長在肚皮上,背上反而是軟肉,隨著爬動一晃一晃,膝蓋完全內(nèi)折,用一種牧四誠完全沒有辦法用言語形容的姿勢從他面前爬了過去。</br> 當這倀鬼完全走過牧四誠面前,牧四誠剛要松一口氣的時候,他瞳孔猛地一縮。</br> 這倀鬼背后還拖著一具棺材!</br> 這棺材被倀鬼拉著往外拖,內(nèi)部不停傳來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響。</br> 在路過白柳他們的那一瞬間,這咚咚咚的聲音突然停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