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1 章 玫瑰工廠
“你倒是對要和我們一起打聯(lián)賽這件事接受得很快。”白柳若有所思地看向唐二打,“其他時間線的我招攬過你?”</br> 正蹲地翻找死去怪物身體里頭顱的唐二打背猛地一僵,似乎想起了什么極為不愉快的事情,眼神又開始變得兇戾。</br> “嗯。”他略帶譏嘲呼出一口氣,“但不是以你現(xiàn)在這種溫和的方式。”</br> 溫和?</br> 白柳可不覺得自己招攬?zhí)贫虻姆绞接卸鄿睾汀?lt;/br> 他卡死了唐二打弱點,幾乎是徹底擊穿了唐二打物理和心理上的防御,在唐二打理智非常薄弱的時候,言語誘導性重塑了對自己的看法和觀點。</br> 白柳還利用了唐二打這個正義的公職人員易于共情的特點,讓唐二打觀看了自己相似的痛苦經(jīng)歷,從而造成了這個本質(zhì)來說還是很善良的隊長在心理層面上對白柳產(chǎn)生了依賴,和群體歸屬感。</br> 人都是群體和環(huán)境的產(chǎn)物,一直孤獨會讓人發(fā)瘋的,趨向于可以接納自己的熟悉群體是一個具有社會意識的正常人的本能。</br> 而唐二打作為一個已經(jīng)被原來的群體,異端處理局懷疑排斥,甚至孤立的一個隊長,他的確已經(jīng)無家可歸了。</br> 唐二打也無法接近其他和他一樣的正常人建立穩(wěn)定的群體社交關(guān)系,因為他的道德感不允許他把名為“游戲”的厄運傳播給其他無辜的人。</br> 而如果選擇游戲里的人建立聯(lián)系,比如各大游戲公會,他們對唐二打單純利用和討好,是無法和唐二打這種具有一定理想主義色彩的人產(chǎn)生共情,所以唐二打只能接受自己被這些人雇傭,而不是組成一個固定的群體,產(chǎn)生情感上的聯(lián)系。</br> 在漫長的,看不到邊際的浩瀚黑色時間中,唐二打被迫一直孤身游蕩著。</br> 而他是需要群體聯(lián)系的。</br> 在這種情況下,唐二打接近不會產(chǎn)生負罪感,也不用為之負責,甚至因為在長久的敵對中有一定程度的互相了解的流浪馬戲團,從白柳冷酷的,不夾雜任何考慮唐二打私人情感的思考中——</br> ——他覺得流浪馬戲團對于唐二打來說,真的還算得上一個不錯的群體選擇。</br> 問題就在于如何將唐二打?qū)α骼笋R戲團的仇恨轉(zhuǎn)化成共情——白柳選擇切入的角度是【同類】。</br> 【這個世界上原來有人和我一樣痛苦和孤獨,我們可以互相理解,互相接納。】</br> 【我們都是被命運玩弄之后遺棄,不停流浪的同類。】</br> 這樣的意識,對在所有時間線都在孤身一人游蕩許久的,快要撐不下去的正常人,可以說是一根救命稻草。</br> 整個轉(zhuǎn)化過程對唐二打來說,怎么也算不上溫和,可以說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br> 但唐二打居然覺得這算是溫柔了?這讓白柳真的提起了一點興趣。</br> 唐二打的小電視,為了不引人注意,一直都是開了全程靜音的付費服務的,也就是白柳和他交談的內(nèi)容都會被消音,所以之前白柳才那么大大方方地直接和他交談,并不顧忌什么。</br> 白柳蹲下來,開始在被唐二打用槍打得四分五裂的怪物尸體里尋找塔維爾,一邊找一邊假裝不經(jīng)意地提起:“我可以問其他時間線的白六是怎么對你的嗎?”</br> 然后白柳很快滿含歉疚地補了一句:“當然如果提到你傷心事了,也可以不用說——我很抱歉你因為【我】經(jīng)歷了這些。”</br> 唐二打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后繼續(xù):“你不用道歉,那些事情與你無關(guān)。”</br> “那條時間線,小丑的成長沒有達到你,白六的預期,白六想為聯(lián)賽尋找一個輸出的輪換。”唐二打頓了頓,“然后白六看到了我的小電視,一眼就看中了我……總之他用了很多辦法想要把我套過去,但我敵對的態(tài)度十分強硬。”</br> 唐二打深深吸了一口氣:“當時你們手上有一種道具,白六利用這個道具誘騙了我,然后發(fā)現(xiàn)了我……最重要的人是蘇恙。”</br> “白六本來是想要利用蘇恙讓我入隊,但……白六放棄小丑的行為激怒了小丑,小丑十分仇視我,他覺得都是因為我,白六才會放棄他。”</br> “在蘇恙去國外出外勤的時候,白六下令綁架了蘇恙,以蘇恙作為籌碼和我再次談判,我還是沒有答應——蘇恙也不會允許我因為他答應加入一個這樣的組織。”</br> “但在兩輪談判之后,白六失去了耐性,干脆放棄了讓我入隊,他覺得一直和我耗下去性價比太低,轉(zhuǎn)而去物色其他選手。”</br> 唐二打閉了閉眼睛:“——白六把沒用了的蘇恙扔給了小丑。”</br> “接下來的事情,你在鏡子里都看過了。”</br> 白柳禮貌性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伸手準備拍拍唐二打的肩以示安慰——他覺得這位唐隊長此刻很需要這種正常人的鼓勵。</br> 唐二打猛地睜開了眼睛,他似乎還沉浸在某種情緒里還沒有出來,幽藍深邃的眼眸里的瞳孔收縮豎立。</br> 在白柳的手要觸碰到他肩膀的前一刻,唐二打幾乎是以一種猙獰的表情狠狠地打開了白柳的手,嘶啞地從喉嚨里發(fā)出威脅性的低吼:“別碰我!”</br> 白柳一瞬間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只齜牙俯身要咬住他喉嚨撕扯的狼。</br> 唐二打的胸膛劇烈起伏,他靜了靜才平復下自己的呼吸,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么,白柳看那口型應該是句抱歉。</br> 但最終唐二打還是沒有說出口,而是一言不發(fā)地別過了頭,低頭在尸骸里繼續(xù)尋覓白柳讓他找的頭顱。</br> 非常嚴重的創(chuàng)傷后應激。</br> 白柳在心里簡單做了一個評判,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后,白柳收回了手,絲毫不覺得尷尬,而是從善如流,十分體貼地更換了一個話題,把臺階遞了過去:</br> “唐隊長,剛剛的戰(zhàn)斗里,你不用瞄準鏡也能看見塔維爾的頭顱,為什么給我瞄準鏡?”</br> 唐二打靜了一會兒,還是回了白柳的話:“攻擊的視野和尋找東西的視野是不一樣的,我使用技能槍支速攻物體的時候,是不會刻意留意里面滾動的頭顱的。”</br> “這個時候就需要旁人幫我定位。”唐二打又頓了一兩秒,“那個頭顱之于你,就像是蘇恙之于我,用瞄準鏡會安全很多,不會傷到。”</br> 白柳微笑:“是的,他對我非常重要,十分感謝你替我考慮,唐隊長。”</br> “……剛剛……”唐二打的手掌因為白柳這句道謝發(fā)緊,他用力握了握,喉結(jié)上下滾動一下,然后呼出一口熱氣,“……不好意思。”</br> ——這是在為剛剛打了白柳一下的事情道歉。</br> “沒關(guān)系。”白柳平靜地接了,然后舉起手。</br> 這次白柳拍下去的手終于落在了唐二打緊繃過度的肩膀上,他弧度很淺地笑了一下:“我可以理解唐隊長的感受,因為重要的人被傷害而生氣憤怒,不是你的錯,我也會這樣。”</br> 唐二打原本挺直得像是一塊鋼板的背部在白柳的手拍了拍之后,不由自主地消融下去——他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氣。</br> 白柳轉(zhuǎn)身在頭顱尸骸里繼續(xù)翻找,唐二打有些出神地看著白柳的側(cè)臉——</br> ——白柳說他可以理解自己的感受。</br> 白六……居然也是會生氣憤怒的嗎……</br> 唐二打那么多個時間線,從來沒有見過白六生氣的樣子,他永遠保持理智沒有弱點,所以才那么不可戰(zhàn)勝。</br> 但是剛剛——白柳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尋找塔維爾的頭顱上了,根本沒有注意自己的周圍,差點被怪物吃了。</br> 再之前,這家伙跑過來笑著揮手喊他唐隊長,唐二打現(xiàn)在回想白柳那個微笑,覺出一點小孩帶著更厲害的人,回去報復欺負了他重要的人的壞蛋的頑劣感。</br> 唐二打怔怔地看著白柳一下一下地在尸堆里翻找,臉上又是泥巴又是血,但他自己卻絲毫不在意——</br> ——這是一個有感情,有弱點的白柳,不是一個完全的怪物。</br> 不是白六。</br> “找到了!”白柳動作很輕地撥開一堆亂糟糟的頭骨,在骨骸和玫瑰之下,埋葬了一顆沉睡的頭顱。</br> 白柳呼吸聲都開始變輕,他跪在地上上前一步,非常非常輕地捧起了這顆頭顱,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垂下來的睫毛上掛著飄散的玫瑰碎屑,下巴和鼻頭上都是凝結(jié)的泥,他微微躬下身體,彎成了一個極為珍惜的弧度保護住了他懷里的頭顱。</br> “找到你了。”白柳彎起眼角,他低下頭貼在頭顱上,露出一個完全沒有辦法遮掩,很純粹的,開心的笑。</br> 唐二打幾乎以為自己瘋了,才會在白柳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笑。</br> 但是那笑實在是太有感染力了,唐二打看了一會兒,沒忍住放松下來,他張開雙臂,向后靠在翻找出來的骨堆上,仰著頭疲憊地看著里世界沉悶灰暗的天空,也很輕地從鼻腔里哼出一聲笑,自言自語:“真好啊,你找到他了。”</br> “完好無損的,找到他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