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是命大,這樣都沒死。”
“誰說不是呢?當(dāng)時我可親眼瞧見了,那箭都穿過去了。”
“另一個被箭射個通透都死絕了呢,她竟然都沒事。”
“哪里是沒事,你不知是十四阿……”
耳邊突地沒了說三道四的聲音,像少了精神轉(zhuǎn)移的目標(biāo),胸口那抓心撓肝似的痛又緊緊粘了上來,痛的秀容沒力氣再做絲毫表情,只是一動不敢動的那么躺著,慢慢的呼吸。任身下冰冷刺骨的地面貼服著身體,提醒著她此時此刻并不是躺在她熟悉的床鋪上,而是陌生的令人窒息的感覺,特別是空氣中散發(fā)的腐臭的味道,幾度讓秀容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到了地府。
然胸口處變本加厲的痛,仿佛戰(zhàn)亂中的活躍分子,生生的讓她痛的死去活來,生不如死,偏偏還被一口氣吊著。
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急促卻又規(guī)矩,每次這種頗有節(jié)奏的步伐都代表一件事,續(xù)著她的那□□命氣的人來了。
秀容能明顯的聞到一股屎殼郎的味道時,說明那人已經(jīng)走到她的旁邊,不慎溫柔的手指捏起她的下顎,接著類似錐子的東西撬開她的嘴,竹筒順勢插進去,隨后就是一頓狂灌。灌到他以為足夠了為止,這場幸好看不見的填鴨子方式才宣告結(jié)束。
如此連續(xù)幾天,秀容終于可以勉強的睜開眼,胸口的傷痛卻依舊痛的要命,只是再沒了想死的念頭。
這是一間牢房,三面墻壁的墻灰還留著新砌的痕跡,鐵欄锃亮,地面看起來像是故意被人弄的臟亂不堪,話說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天牢了。
停擺了幾天的腦袋此刻運轉(zhuǎn)起來,她明明記得那天是被刺客挾持,剛要逃脫就被一箭穿心,最后的記憶更是停留在不算溫暖的懷抱里,是誰的?卻記不清了。
撫額,她到底造了什么孽,這輩子還要嘗嘗牢獄之災(zāi)的味道,該不會是想讓她晚年回憶的時候可以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子孫們闡述自己年輕時所遭受慘絕人寰的歷史吧。
這樣的辛酸史她寧可不要!
牢房里密不透風(fēng),可能地氣所致,墻壁掛著的油燈火苗忽閃忽閃的跳躍個不停,空氣里似乎彌漫著一股自下而上寒氣,編織成不可預(yù)見的大網(wǎng)籠罩著秀容,讓她已然冷透的身子感覺不出和地面的溫差,活生生與之融為一體。
秀容挺尸一般的躺著,眼皮越加沉重,死寂一般的牢房里聽覺被生拉硬拽的提升了好幾個檔次,欲行漸近的腳步聲仿佛近在咫尺。
“醒了?”
秀容勉強將灌了鉛似的眼皮撐開一個縫兒,又重重的合上,沒力氣回應(yīng),也懶得應(yīng)。她能清楚的感應(yīng)到內(nèi)心里徘徊不去的怨氣,只差那么一股子力量推動就能破繭而出,宣泄出她的怨怒。
胤禛一點不惱,命人將牢門打開,隨即跨進牢房,坐在放在秀容邊上的凳子上,撣了撣衣袖揮了揮手,示意隨從退下,只留一人立在身后。
待人都退出了牢房,胤禛身后的胤祥迫不及待的竄了出來,半蹲在秀容身邊,輕輕的將她擁了起來,靠著自己,一臉的急切,活活忍了許久后終于爆發(fā)的情緒,一股腦的破口而出。
“秀容,你感覺怎么樣?”
迫切的聲音帶著熟悉的音頻貫穿過來,秀容動了動眼皮,終是沒有睜開,她很想說還死不了,可話卡在喉間干干的出不了聲。
不多會,唇間一小股溫?zé)岬乃魈柿诉M來,久旱逢甘霖,剎那間干啞的喉嚨得到滋潤,她強撐開眼,一入眼的就是胤祥滿臉的關(guān)切。
“我不是刺客。”她很想說,她沒事了,不用擔(dān)心,用以撫慰胤祥眼中散發(fā)著無比真誠的擔(dān)心,可話到了嘴邊被強烈的怨氣硬生生的變了。她不是刺客,為什么要被關(guān)起來。
“那刺客你可認(rèn)得?”胤禛老神在在的端坐一旁,對他來說,她的生死猶如螻蟻,他關(guān)心的只是那名逃脫的刺客,時至今日,全城戒備,仍是半點人影都沒能搜捕到。
她氣的轉(zhuǎn)著眼珠子瞪他,顫抖著嘴唇,發(fā)出的聲音毫無氣力,“認(rèn)個屁。”
“四哥!”胤祥重重的喚了一聲,擔(dān)憂的又往秀容的嘴邊送了些水。
胤禛視若無睹,自顧的繼續(xù)說道,“那名刺客傷我數(shù)人,偏獨沒傷你分毫,就算你們不是同黨,也逃脫不了相識的嫌隙,不然你以為你能活到現(xiàn)在?”說話間,他的眉眼一挑,冰冷的眼刀不具任何緩沖,直直的射向了她。
你娘個褲衩子,秀容要不是考慮到自己一蹦高可能會一命嗚呼,她絕對不能這么叔可忍,嬸不能忍的壓下自己撕爛他那張嘴的沖動。
她是燒他眉毛了、還是扯的他蛋疼了,需要這么往死里整嗎?殊不知單單他那三言兩語,她就算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四阿哥,救我就為了想氣死我是嗎?我不彪不傻不癡不呆,我認(rèn)識她,我會拼命的喊刺客嗎?除非我腦袋被驢踢了,就想往死坑里跳。”秀容一鼓作氣回敬了過去,氣弱的靠著胤祥頻頻喘息緩勁,全然沒發(fā)現(xiàn)胤祥一身小太監(jiān)的裝扮。
“確實很難說通,莫非那刺客竟是個傻得。”胤禛陰沉著臉,涼涼的一句刮著秀容脆弱的心臟。
回想起來,那個刺客確實就是一個傻大姐,絕對是第一次干刺客的行當(dāng),否則也不可能就放了當(dāng)人質(zhì)的她。如果當(dāng)時她往她身上劃上那么一道兒,也許就不會被擺這么一道烏龍,她這算幸還是不幸?她該謝謝那位傻大姐把她完整無缺的放了,還是該恨她那么沒有職業(yè)道德?
她疲憊的嘆了一聲,有氣無力道,“她是女的,大概能比我高半個頭,聲音偏低,也可能是故意壓低了嗓子說話。”
胤禛眉眼一動,“若是她在你面前,你可認(rèn)的出?”
秀容沉思半響,很中肯的回了句難說。
胤禛聽完,眉頭松動,撩開衣擺站了起來,“暫且信你。”喚了聲十三,便率先踏出牢外,等著十三。
胤祥似有很多話想說,皺緊著眉頭終附在秀容耳邊,悄聲說了句,“等我。”便輕輕將她放下,使勁握了下她冰冷的手,轉(zhuǎn)過頭出了牢房,跟在胤禛的身后走出秀容的視線。
等?等什么?腦袋頃刻混沌一片,適才精力全被胤禛榨干,她昏昏沉沉的昏了過去。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身體上的溫度慢慢的被周圍的寒冷包裹,一個激靈,被凍醒了。
一睜眼,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陌生的環(huán)境頓時秀容清醒了不少。
這里明顯不是牢房,但環(huán)境比牢房也好不到哪里去,空氣里到處充斥著一股霉味。周圍雖然沒有土墻環(huán)繞,卻也空蕩蕩的厲害,隨處可見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散亂在地上。唯一一個健全的家具就是她身下是這張木床。
可她一起身木床就傳來吱悠吱悠的聲響,原來也是個年久失修的。
秀容按著有些發(fā)痛的腦袋,站起來時腳掌酸軟,差點又栽回到床上,幸虧她及時扶住了墻壁才勉強站穩(wěn)。
秀容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喊了幾聲又無人回應(yīng),只能自力更生先解決口渴的問題了。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她好不容易拖曳著腳步移到門口,但地上一塊破碎的銅鏡映出的影子嚇了她一大跳。
什么玩意,她又穿越了?
秀容迫不及待撿起地上那塊碎銅鏡,心跳如雷的咽了咽口水后,往自己臉上一照。
這是一張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
眼睛還是那雙眼睛,但因為消瘦不堪的面頰,使得眼睛活像大了一圈。以前紅潤帶光澤的膚色徹底被蠟黃和憔悴替代,滋潤唇瓣干涸了,圓潤的下巴像是被刀削尖了一般。就這幅尊容,不用化妝可以直接去接戲演鬼了。
這是她?
她不過是昏睡了一覺,怎么感覺世界都變了。
就在這時,還能勉強忍受的頭疼突然如撕裂了一般,秀容抱著腦袋直接倒在了地上。
剎那間一股如流水般的記憶洶涌而來。
這生不如死的體驗讓秀容好想直接回爐重造,太特么的疼了。
直到秀容四肢僵硬的不能再挺尸了,腦袋里針扎似的疼才悄然消失。
過了好一會兒,秀容有氣無力的暗罵了一句shit。一鼓作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順手從地上拿起了一個斷開的棍子,沖了出去。
秀容握緊手中的棍子,眼神堅定且透著狠厲,目標(biāo)明確的走向東邊的屋子。
屋內(nèi)亮堂又干凈,無須深呼吸便能聞到一股幽幽的清香。
秀容無心觀摩這間屋子和自己那間有何不同,她只微微瞇起了眼,盯著在床上四敞八仰呼呼大睡的女人,輕撇了下唇角。
她雙手抓緊棒子,悄悄的走了過去,靠近床邊,呼出一口氣后,高高的舉起棍子,拿出吃奶的力氣毫不猶豫的重重落下。
霎那間,殺豬般的慘叫聲穿透了整個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