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練葵花寶典了么,腳上的功夫怎都這般了得。
這么想著,腳步未作躊躇,連忙盯著身影跟了上去,想問句你們爺是誰都沒機會。只得在心里不停猜測,上次是大阿哥,那這次又會是誰?想她上次在淑芳齋為太子開脫,他未曾找過她問話,害她編排好的措詞都沒排上用場,時隔多日,難道是太子突然無心睡眠想起這茬兒了越想越有可能,畢竟今兒個和太子碰個正著,指不定就勾起了太子的記憶,想起她這個小人物了。
秀容如是想著,搜腸刮肚的把之前想好的說辭又糾集了起來,等著一見到太子就過場似的和他把話說明了,省得彼此都惦記著是個事。
樹影綽綽,長廊暗黑無光,只余一個燈籠的亮處,站著一個碩長的身影,容她走到近處還未看清時,領(lǐng)路的太監(jiān)低聲喊了句四爺。
秀容未作任何思想準備,心念著要見的是太子,這四爺突然蹦了出來,讓她沒緩過神來的怔在原地。還是經(jīng)領(lǐng)路太監(jiān)提醒,她才局促的做了個萬福。心想這四阿哥胤禛可從沒給過好臉色,把她找來不知是為了何事,莫非是跟太子有關(guān)?畢竟表面上他還是太子黨的一員。
秀容想不通透,只等胤禛的下文,再好作答,免得自己說出紕漏沒事找事惹禍上身。
領(lǐng)路太監(jiān)忽然將燈籠里的火苗吹滅,登時漆黑的長廊越漸黑暗,靜的只聞得見綿長規(guī)律的呼吸,秀容低著的頭也抬了起來,黑珍珠般亮澤的眼眸被她接個正著,冷不丁的一身冷顫,不虧是未來的雍正爺,這股壓迫冷厲氣勢可是裝不來的。
她正想著怎么小心應(yīng)對這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突襲的窒息猛然涌上大腦,頸項間冰冷的禁錮直達血液深處,凍著她的每根神經(jīng),眼淚唰唰落下,氣若游絲的勉強撐著口氣。有氣無力的抓著脖子上那五根如同鉗子的手指。
久到讓秀容以為自己就要拜見上帝了,脖子上強勢的力道松了,秀容虛脫的癱軟在地,不住的咳嗽猛力呼吸,對能喘氣的生活又多了一分眷戀。
冰冷的聲音適才響起,“對我來說,讓一個小小的宮女消失只在手掌之間,聰明的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樣。說,你是誰的人,為何接近十三。”
只要不觸犯到他,對秀容這個宮女的任何異常舉動——不管她到底存著什么心思,有什么目的,他都可以不聞不問,甚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予理會,現(xiàn)今她把主意打到十三身上就絕對不能放任。
我嘞個擦,一句話不說就掐她的脖子,是為了證明他殺不殺她只在一念之間,簡直易如反掌嗎?秀容把眼淚抹凈,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想是明天必然會印出個免費項圈,不由的滿腹委屈和氣憤,想瞪他,又恐他敏感的察覺到,于是隱忍著憤意,扶著旁邊的圓柱站了起來,緩緩道,“奴婢只是皇上的奉茶宮女,今天上書房的事,奴婢恰巧撞見,惦記著十三阿哥的傷勢,就求了藥送了過去。奴婢知曉自己的身份,只是記掛十三阿哥的傷,不敢做其他念想。”
面對精明的胤禛,秀容心不慌面不跳的如實回答,在裙擺下的腿肚子卻一陣陣的抽搐,目光如炬的胤禛竟和康熙有著如出一轍的壓迫,令她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防御。
“是嗎?”懷疑的味道隨著故意壓低的音量而出,見不到他的表情,秀容也猜得到他正一臉的不信。
好吧!秀容深呼吸,頓覺肺部一股涼氣貫穿而入,她不禁打了個哆嗦,繼道,“奴婢注意十三阿哥,關(guān)心十三阿哥,其實是因為奴婢心疼十三阿哥。”相信只要她這么一說,就算胤禛還不信,至少也解釋了她為什么會去找十三,總比他認定她是存了目的接近十三的強。
秀容在心里噼里啪啦的敲著小算盤,琢磨著再說些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感人話,胤禛那頭又來問題了。
“和太子牽扯不清,公然在老八面前失態(tài)的人,跟我談心疼十三?可笑。”嘲諷的冷笑藏匿了未說的一句——目不轉(zhuǎn)筋盯著他看的人。
秀容皺眉,暗道這小子真難對付,二十多歲的心智果然夠成熟,她攪著腸子,硬著頭皮也得頂回去,不然真應(yīng)了他那句可笑。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可不就是可笑么?既說了心疼這個詞,怎么都要兜圓了。
秀容期期艾艾的嘆了口氣,怏怏著就要哭了出來,表情真摯卻帶著苦澀的笑容,“與其說是心疼十三阿哥,不如說是同病相憐,奴婢自個心疼自個的遭際,十三阿哥自小沒有母妃,奴婢也是,早早就死了娘,被家里送進這深宮之中,順利的話,熬上幾年也就出去了,若一個行差踏錯,只怕再也見不到紫禁城外的太陽。因此自見了十三阿哥,不免起了同病相憐之心,若惹得四阿哥不喜,奴婢以后收斂便是。”她帶著一絲倔強,挺直腰板,坦然正視那雙炯炯的眼神。心里卻止不住的忐忑,仔細著被發(fā)現(xiàn)她內(nèi)心深處的偽裝。
良久,胤禛收回視線,不作言語的默然靜立,為黑夜徒增冷寂。
秀容不知他要消化她的話多久,只覺后背一陣陣火辣辣的疼,顯然是剛才他掐她的脖子撞擊在圓柱上帶來后果。我擦!這小子可真是往死里下手。之前對他的好印象全部被滅的一干二凈。
可眼下還得再接再厲,拋開一切雜念,不能放松,秀容忍著脖子和后背兩處要命的疼,繼道,“太子爺那是何等尊貴,奴婢身份低賤,怎會妄自高攀惹出閑言閑語,宮里以訛傳訛夸大其詞早是司空見慣的事,做不得準,奴婢只有一個腦袋,萬萬不敢拿來玩笑。重陽宴那晚,更是冤枉奴婢了,奴婢那日本來身體就不適,一時走了心思才出了那般洋相。”
胤禛打斷了她的超常發(fā)揮,低聲說道:“記住你今晚說的話,若有異心,我定留不得你。”未等秀容恭送,人便大步離去,消匿在夜色當(dāng)中。
秀容捂著脖子側(cè)靠著圓柱,瞪著圓缺的月亮直翻白眼,喘著粗氣,心中一片悲涼。
她手腳冰涼僵硬的咬牙移動著步子,似乎每動一分,都會牽扯到后背火辣的傷痛,抬眼望去卻辨不得方向,漆黑一片,看不到路,更不知身在何處,四周靜悄悄,恐怖慎人。
秀容又驚又怕又疼,第一次感覺到身處陌生境地的那種無助,孤獨。沒有人會來幫她,更沒有人會來找她,皇宮大內(nèi)冷漠無情的地方。
她的心感覺慢慢的要涼透了,沒有一絲溫暖,剩的只有空蕩蕩的冷漠。
就在秀容一頓胡思亂想,忘我的悲鳴中時,一只纖瘦的手掌扶住了她的手臂,提供給她支持的力量,她茫茫然的轉(zhuǎn)臉看去,眼淚不爭氣奪出眼眶。
“泉生……”
泉生沒有言語,默默的扶著她一步步前行。
夜終究不是那么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