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口不擇言
兩人沿著府中小徑漫步緩行。鄭綸問辰年道:“是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辰年道:“鄭將軍先說吧。”
鄭綸說道:“也好。謝寨主,我這人一向不會(huì)說話,有些話怕是說得不中聽,還請你莫怪。”
辰年看他一眼,道:“你有話直說便是。”
鄭綸道:“最早在青州,我剛見謝寨主的時(shí)候,對你印象實(shí)在不佳,你油滑狡詐,言語輕浮,先與那葉小七親親熱熱,回過頭卻又與王爺糾纏不清,傷蕓生小姐的心。你若是肯安分守己地做個(gè)姬妾也就罷了,偏又恃寵而驕。”
辰年不想他會(huì)說出這些話來,意外之余又覺羞怒,用力抿緊了唇瓣,默然不語。
鄭綸并未看她,只一味地講自己的話,“王爺那般苦苦留你,你卻不為所動(dòng),一心要走,惹得他為你失態(tài)。我開始想你還算有些骨氣,誰知你說著要走,繞一圈卻又到了他眼皮之下,引著他,逗著他,故意和那陸驍不清不楚,玩些欲迎還拒的手段。”
辰年臉色已是十分難看,她停下了步子,深吸了口氣壓住心中怒火,僵硬著聲音問鄭綸道:“可說完了,”
“沒有。”鄭綸也跟著停下來,回過身看她,沉聲說道:“你雖然私德有虧,卻又收攏山匪,救助流民,也算是懂幾分大義。只憑這個(gè),便是我瞧不上你的言行,可也需得給你幾分敬重。”
辰年聞言不由嘿嘿冷笑一聲,道:“我可真當(dāng)不起你這幾分敬重。”
天色漸黑,卻越發(fā)襯得她一張俏臉慘白無色,唯有一雙瞳仁漆黑發(fā)亮,似是已被怒火燒得炙人。
可鄭綸此刻滿心怒火,只恨不得把話做刀來使,面無表情地看她兩眼,繼續(xù)說道:“等后來奪下這宜平,你又說得那樣大義凜然,好似能為這城中守軍與百姓舍身成仁。我還真當(dāng)了你是大仁大義,以身家性命、個(gè)人前程做賭,明媒正娶你。不想你頭上還頂著鄭夫人之名,卻**無恥,與王爺白日宣淫,你,,”
辰年再聽不下去,身形疾動(dòng),揚(yáng)手向他臉上扇去。鄭綸沒有防備,辰年動(dòng)作又迅疾無比,就聽得“啪”的一聲脆響,這一掌竟正正地打在了鄭綸臉上。鄭綸先是一怔,隨即便就大怒,揮掌向辰年打了過去。
辰年武功雖然大為精進(jìn),可與鄭綸相比卻還是不及,只擋得幾招,就被他迫得連退幾步,撞到了一旁樹上。她背后傷口剛剛開始結(jié)痂,這般一撞,立刻皆都迸裂,痛得不由周身一僵。辰年咬緊了齒關(guān),死死瞪向鄭綸,眼中明明冒著火,卻是又不受控制地蘊(yùn)上了淚。
鄭綸心中恨她至極,可瞧她這個(gè)模樣,竟還是心痛莫名。一時(shí)間,他心里只覺得恨,也分不清是恨她還是恨自己。像是為了壓下心中的異樣情感,也像是故意去折磨她,好叫她也同自己一般的難受。他冷聲問道:“你惱羞成怒了,我可說錯(cuò)你了,”
辰年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道:“鄭綸,你是烏龜王八蛋。”
鄭綸自嘲一笑,說道:“說的沒錯(cuò),正就是烏龜王八蛋。現(xiàn)在誰不知我鄭綸頭上的帽子綠地油亮,”
辰年道:“你我婚姻本就是有名無實(shí),這事現(xiàn)在宜平已歸封君揚(yáng),天下人都知道那場婚禮做不得真,只當(dāng)你們主仆不過是拿我來糊弄賀澤,便是我與封君揚(yáng)在一起,壞的也是我的名聲,與你何關(guān),”
鄭綸聞言回道:“實(shí)情是一回事,明面上卻是另外一回事。之前王爺在朝中說了我是叛逆,那我就只能是叛逆,便是再次歸順朝廷,也是我悔不當(dāng)初,迷途知返。絕不是之前就忠于王爺,為他才殺了薛盛英,奪下青州。所以你再嫁他,傳入后世,就是他霸占臣子之妻,是他為君的污點(diǎn)。”
“我現(xiàn)在沒想著用謝辰年這個(gè)名字嫁他。”辰年強(qiáng)自忍淚,因著繃勁過大,身子已是隱隱有些發(fā)抖,顫聲道:“我可以為他舍了謝辰年的身份,更名改姓。”
鄭綸劍眉緊皺,“你真要換個(gè)身份去給他做妾,”
辰年搖頭,道:“我絕不給人做妾。”
“你不做妾,”鄭綸并不知蕓生人在鮮氏,略一思量,只當(dāng)辰年使了這多手段就是為了逼封君揚(yáng)娶她為妻,心中不由更怒,“難怪你要這般折騰,原來竟就是為了逼王爺娶你為妻,”
辰年簡直不知他這般憤怒是從何來,瞧他這般步步緊逼,也不想再與他解釋,只怒道:“這是我和封君揚(yáng)的事情,與你何干,你不是喜歡蕓生嗎,她嫁不了封君揚(yáng),你該暗中歡喜才是。難不成你愿意瞧著自己喜歡的女子嫁與你的主子,這算什么忠心,”
鄭綸聞言,想也沒想,揚(yáng)手就向辰年面上扇去,手到半路,才猛地驚醒過來,強(qiáng)行收住了手。辰年抬臉看向他,挑釁問道:“怎么,被我戳中心思了,你這才該叫做惱羞成怒吧,”
鄭綸被她這話又激得大怒,只恨不得能把話當(dāng)做刀使,寒聲道:“你不配提蕓生小姐。”
“我不配,”辰年怒極而笑,“因著什么,因?yàn)槌錾恚嵕],你說這么多,尋我這許多不是,不就是瞧不起我的出身嗎,同樣的事,我做了就是輕浮放蕩,蕓生做了便是天真無邪。我與封君揚(yáng)糾纏三年,天下盡知,名聲全無。她落于拓跋垚手上三年,到如今世人皆還以為她是深閨淑女,清白無辜。”
鄭綸聽得一僵,問道:“蕓生在拓跋垚手上,”
辰年對他的問話充耳不聞,只一句句地問道:“出身,何為出身,你只知蕓生是賀家嫡女,你可知我生父也是賀臻,你只知她母親貴為云西郡主,你可知我母親乃是鮮氏王女,我母親才是賀臻發(fā)妻,我才是他真正的嫡長女。”
鄭綸被她這些話驚得愣住,呆呆望她,“你說什么,”
辰年只譏誚地笑,“這就是你們所看重的出身,可我偏偏瞧不上。”
說完這話,她向著鄭綸揮出一掌,迫得他退開,自己趁機(jī)脫身,飄然而走。她身形極快,待鄭綸反應(yīng)過來,直追出后園角門,也沒能看到辰年身影。到了這時(shí),鄭綸反倒是冷靜下來,他雖是怕辰年出事,卻也知不能驚動(dòng)封君揚(yáng),想了一想,只獨(dú)自一人沿街找尋辰年。
再說辰年這里,一路疾行卻是漫無目的,直到天色黑透,街上也沒了行人,她這才漸漸慢了下來。她知鄭綸一向不喜自己,卻從不想在他眼中會(huì)是這般不堪。她雖曾說過已不在意名聲,可真聽到別人嘴中的自己,心中難免還是焦躁煩悶。
可即便這樣,她還是要嫁阿策。只要他喜歡她,只要他不在乎,她就不怕。他既然肯不顧一切地娶謝辰年,謝辰年就敢為他拋卻一切。縱是依舊如她母親一般,落得個(gè)慘淡收場,她也不懼。
這樣一想,辰年心緒頓覺平靜許多。她心既靜下來,耳目便也就聰靈許多,很快就發(fā)現(xiàn)身后有細(xì)微的腳步聲一直跟隨。辰年想了一想,回過身去,沉聲問道:“這位朋友,你跟了我這么久,可是有事,”
片刻后,那巷子深處便走出一個(gè)四十多歲的青袍男子來,恭聲與辰年說道:“謝姑娘,我家主人想要見您,特命小人前來相請。”
辰年微微皺眉,問他道:“你家主人是誰,”
那男子淡淡一笑,答道:“謝姑娘見了就會(huì)知道,還請您隨小人出城與他一見。”
辰年冷笑,道:“你們主仆一個(gè)裝神弄鬼,一個(gè)鬼鬼祟祟,連身份都不敢示人,憑什么我就聽你們安排,”
不想那人卻是說道:“謝姑娘若不肯去,那就請您恕小人無禮了。”
他說著就緩步向前,竟是要對辰年出手。辰年瞧那人兩側(cè)太陽穴微微鼓起,知他必是內(nèi)家高手,不覺有些忌憚,故意冷笑兩聲,威脅他道:“我勸你還是切莫?jiǎng)邮郑谝唬悴灰姷玫却蜻^我,第二,便是你能打過我,也帶不走我。我親衛(wèi)就在附近,很快就到。”
她本是故意嚇?biāo)幌肽侨藚s真的停下了步子,道:“姑娘說得不錯(cuò),主人命小人來請您,小人若是向您動(dòng)手,他必定不喜。”
辰年微微有些詫異,抬眼瞧見鄭綸從遠(yuǎn)處過來,這才明白這男子為何會(huì)突然變了態(tài)度。
那男子趁鄭綸未到,又低聲說道:“小人主人姓賀,單名一個(gè)臻字。還請謝姑娘看在他為您不遠(yuǎn)千里而來,出城與他一見。”
辰年只覺得腦子一空,片刻后才能回神。
鄭綸這時(shí)已是走近,他直走到辰年身前這才停住,看也不看旁邊那男子,只與辰年說道:“天色已晚,還請謝寨主回去,以免王爺擔(dān)心。”
這個(gè)時(shí)候,辰年絕不會(huì)與他斗氣,聞言只是緩緩點(diǎn)頭,轉(zhuǎn)頭看向那青袍男子,彎唇笑道:“你家主人既是賀臻,那我就更不能出城去了。眼下正是戰(zhàn)中,若是他扣住我充作人質(zhì)怎么辦,你回去告訴他,若想見我,那就進(jìn)宜平來。他既然是不遠(yuǎn)千里而來,那我定然會(huì)好好招待。”
那男子微微弓腰,向著辰年淺淺一禮,無聲退走。待那人身形遠(yuǎn)了,辰年這才看向鄭綸,冷聲問他道:“怎么,你羞辱我還嫌不夠,非要追過來再罵幾句,”
鄭綸并不理會(huì)她言語中的譏誚,只問她道:“你真是賀臻之女,”
辰年冷冷一笑,道:“我是不是也與你無關(guān)。”
鄭綸又問道:“你要以蕓生之名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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