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濛低聲提醒杰克,手中杖劍出鞘，謹(jǐn)慎地持握在掌心。銀光閃閃的秘銀利劍的劍刃纖細(xì)而美麗，猶如一道皎潔的月影。</br>　　“呼、呼、呼……！”</br>　　杰克粗重地喘息著,他雙眼之中,眼白已經(jīng)略微充血，根根血絲綻開。鼻尖嗅到刺鼻的血腥味道,眼中望著全是鮮紅、深黑、慘白的顏色,也不知道他是否真正地聽見了張濛的低語。</br>　　哐哐哐、砰砰砰、咚咚啪啪——</br>　　房頂傳來木料搖晃的吱吱呀呀聲，某種體重較輕、身形輕敏的生物,正用床腳在頭頂粗糙制作的天花板上跑動，碰撞發(fā)出輕微而重疊反復(fù)的竄動聲,好似一只慌不擇路的老鼠，在布滿瓦罐的房間里撞來撞去。</br>　　屋內(nèi)光線昏暗，氣味沉郁。</br>　　血一樣的夕陽與地面流淌的真正的鮮血交融蔓延,張濛與杰克的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長很長。</br>　　“呃……！”杰克咬牙收緊肌肉，肩膀上一塊塊鋼鐵澆筑般黝黑、塊壘分明的筋肉,不斷地扭動緊縮,「咬」住了裂開滲血的傷口,暫時止住流血。他反手從門邊熟稔地抄起一根捕魚槍，銹跡斑駁的槍尖黯淡而鋒利。</br>　　撞開了木門，房間內(nèi)的景象便讓在場兩人一覽無余——到處都散落著被撕扯破碎，如棉絮狀的血肉,內(nèi)臟破碎的難聞氣味混雜著血腥與魚腥,刺得眼睛都微微發(fā)痛。</br>　　房間里只可能有一個人。</br>　　杰克口中溫柔和氣，但卻體弱多病的母親。</br>　　“——啊……啊啊！！！”</br>　　杰克的胸腔內(nèi)迸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嘶吼,兩行眼淚霎時從臉頰邊流下。他一邊痛哭,一邊抄起魚槍,單腳向后，手肘微撤，擺出了一個極其標(biāo)準(zhǔn)的投槍姿態(tài)，肌肉乍起，灰光一閃——</br>　　“吱……！！”</br>　　鬼面猴痛苦地嘶叫聲從房頂傳來，張濛望見一條黑黝黝長滿深綠菌毛的干枯手臂掉落而下，斷臂帶著的那只手爪指甲尖利漆黑。杰克一槍投出，竟然把它一條瘦小的長臂齊根切下，可惜鬼面猴速度太快，否則恐怕切下的不止是手臂了。</br>　　怪異并非智商有損，否則也不會刻意躲閃。鬼面猴遭受創(chuàng)傷，失去進(jìn)攻念頭，在沒有窗戶的木屋內(nèi)奔跑片刻，終于如閃電般朝門口竄出！</br>　　——張濛便站在門口。</br>　　她看也不看周圍，在眼前撲來一團(tuán)灰影時，徑直將銀劍在齊咽喉之處橫向一劃！</br>　　一道半圓的銀弧一閃而逝，面前腥風(fēng)撲鼻，惡臭血液四射飛濺，伴隨著刀刃上切開黃油般順滑的觸感，鬼面猴發(fā)出凄慘至極的嘶鳴，從腰間斬開，化作兩塊血肉，噗通跌倒在地，不動彈，而那月光般的劍弧未曾沾染半絲血液。</br>　　【系統(tǒng)提示：你殺死了「鬼面猴」*1，獲得500積分。】</br>　　這時兩人才看清鬼面猴真正模樣——近乎于十歲孩童的身高體型，手臂卻是修長下垂直到膝蓋，掌心漆黑而指甲尖利如匕首，斷裂的左臂處卻生長出了一團(tuán)肉瘤般的新手臂，倘若將它放開，恐怕不日便會長出手臂。</br>　　鬼面猴異常狡詐謹(jǐn)慎、殘忍惡毒，甚至有做出過食用嬰兒時被其父母打傷，逃跑養(yǎng)好傷之后又折返虐殺了父母的事，若不打死他，恐怕會攪弄得兩人寢食難安。</br>　　……但張濛以銀劍賜予的致命腰斬的部位，卻是光滑如鏡，甚至隱隱散發(fā)出一股炙烤的味道，否則只拿普通武器把它砍成兩截兒，「怪異」天生強(qiáng)大至極的恢復(fù)愈合能力，也能支撐著它，叫它用上半身逃跑，而無法殺死它。</br>　　不愧是屠殺怪異的武器。張濛若有所思地將秘銀長劍回鞘，重新拄著自己的紳士杖。</br>　　杰克捂著肩上滲血的傷口，死死地盯著鬼面猴的尸體半晌，聲音低沉道：“謝謝。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不能給母親報仇了。”</br>　　“你之前的投槍非常標(biāo)準(zhǔn)，戰(zhàn)斗意識很從出色，沒有我也能扛得住。”張濛故意試探道。</br>　　“我自己的斤兩我也很清楚。假如當(dāng)時真的只有我，恐怕我要么被它偷襲致死，要么因?yàn)榱舨蛔∷找辜灏荆踔量赡鼙凰忂^勁兒來殺了。”杰克苦笑一聲，眼中透出些許迷茫與悲傷，“我天生力氣就大，有時候也和其他人打架，我總是打贏。可我剛才……幾乎是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就那么行動了……謝謝，謝謝你雷瑟爾小姐……”</br>　　他說這話，聲音漸漸哽咽，眼圈泛紅。為了不露出哭腔，杰克閉了嘴，不再吭聲，只呆呆地望著房間內(nèi)一片血肉模糊、人間煉獄般的慘狀。</br>　　……下意識的行為嗎？張濛深深看了杰克一眼，沒再多說，但心中的疑竇更深了幾分。</br>　　能夠形成肌肉記憶的姿勢，究竟要艱苦鍛煉多少年才做得到？這次杰克與她回到家中，遭遇的突如其來的襲擊，究竟是巧合還是人為？</br>　　她沉默地俯身，從假意從包內(nèi)抽取，實(shí)則在刺青儲物空間中拿出了「賽爾諾特之刃」，用這把袖劍沉默地割開了鬼面猴的胸腔，從其與人類迥異而類似的腔內(nèi)，取出一塊泡在深綠色液體中、布滿了霉菌與斑點(diǎn)的萎縮心臟。</br>　　——「鬼面猴」的神秘器官，「污濁之心」。</br>　　雖然張濛依然不覺得自己是獵魔世界的人，但神秘器官既然很重要，那就取走好了，萬一會起到什么作用呢？杰克并未阻止她，而是沉默地，有些呆滯，近乎于發(fā)呆地盯著張濛做所的一切。</br>　　張濛將「污濁之心」用兩張從戴文樂家里順來的報紙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包裹起來，又拍了拍杰克汗涔涔的背：“先去看醫(yī)生吧，你需要包扎傷口。被「怪異」攻擊的傷口往往會有嚴(yán)重的后遺癥，我們還有兩個小時把傷口的問題處理掉。”</br>　　“至于這具尸體——”張濛頓了頓，“就讓它先放著吧。死去的「怪異」不會主動傳播瘟疫。”</br>　　杰克沉默地點(diǎn)點(diǎn)頭，兩人轉(zhuǎn)出房間，正向甜水街外走去，拐了個彎，就聽見一陣嘈雜吵鬧、踢踢踏踏的腳步聲。</br>　　杰克捂著傷口抬起頭，張濛的目光看向不遠(yuǎn)處，兩人望見一隊(duì)身穿黑色制服，胸口佩戴鍍金徽章，手持復(fù)古槍械，面容肅穆而緊張的警察。其中一位領(lǐng)頭的女警身材高挑修長，一頭金子般的卷發(fā)在夕陽下閃閃發(fā)光，藍(lán)眼深邃嫵媚，眼角下一顆黑色小痣，個頭比張濛還高一些。</br>　　她銳利的目光掃了一眼兩人，忽地停下腳步，指著杰克道：“把你的手拿開，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小鬼。快！”</br>　　“什么？”杰克愣了愣。</br>　　“廢話干嘛？現(xiàn)在就做！”女警不滿道。</br>　　她談吐間有種不容置疑的冷酷，行事竟然與張濛身上攜帶的軍隊(duì)風(fēng)氣類似。</br>　　“……好、好的。”</br>　　杰克下意識將染血的手放下，露出肩上血肉模糊的傷口。女警細(xì)長的眉毛緊皺起來，快走了兩步，湊到杰克跟前，帶著皮質(zhì)手套的手指，將他擠壓肌肉強(qiáng)行閉合的傷口粗暴地掰開，一股怪異的、黏稠腥臭的黑血便從傷口中流出……</br>　　“是那些怪物的攻擊。”女警喃喃道，反手從腰包內(nèi)摸出一只細(xì)長扁平的酒壺，擰開蓋子便將其中液體朝杰克的肩傷倒去。</br>　　——嗤嗤嗤！</br>　　一陣熱油接觸滾水劇烈作用的聲音，杰克的臉龐扭曲了，疼痛讓他冷汗涔涔，喉嚨里發(fā)出呃呃的聲音，卻忍著疼不敢多說話，免得女警分心。</br>　　張濛略感好奇地望著女警手中的酒壺，其中的液體給她一種類似于「生命之水」的既視感。</br>　　杰克的肩傷很快在液體澆灌下滲出鮮紅正常的血液，女警這才神色冷凝地把自己手里那只酒壺塞回腰包，問道：“怎么回事？你們剛才遇見了什么？全部告訴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