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踏破千軍(四)
“換個身份?”周茹反問了一句,語氣中帶有些許冷意,“談?wù)勀愕南敕ā!?lt;/br> “我之前曾經(jīng)說過……我擅長‘占星’。”彌賽諾彬彬有禮地道,“而在中古世界,‘占星’也相當(dāng)于一項非常重要的技能吧?我聽說有一種職業(yè)名為‘國師’,那便是負(fù)責(zé)占星之人,如果我只是個普通的侍衛(wèi),我又要如何展現(xiàn)出自己的實力來幫助大家呢?”</br> 不得不說,這家伙講得還挺有道理。</br> 張蒙瞥了一眼彌賽諾。或許是因為自己也獲得了占卜災(zāi)厄的預(yù)知能力,她倒是對彌賽諾的想法表達(dá)贊成態(tài)度——倘若他真能被某位王看中,那么五人之后的一切行動將獲得巨大的幫助,到時候是輔佐對方抑或?qū)で笃渌型跽邭舛鹊摹酢?就是另一回事了。</br> 周茹思索片刻,微微點頭:“那么、你就做一個『性』格孤僻古怪,但是因為曾經(jīng)用占卜之術(shù)救出了小姐,所以地位較高的野道士吧——假如這個世界真的存在‘道士’……”</br> 幾人小聲詳談了具體情況,皎皎從自己的儲物空間中取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精致木轎,往地上輕輕一擲,木轎迎風(fēng)漲大,眨眼間化作一頂雖然并無任何昭示身份的花紋圖樣,卻足以從材料質(zhì)地看出珍貴價值的精美車轎。</br> 周茹同樣有所準(zhǔn)備,她默默掏出一枚精靈球砸在地上,伴隨著塵土飛揚,一匹渾身雪白無半點雜『色』的高大駿馬出現(xiàn)在原地,周茹手動替它戴上了鞍驥,皎皎鉆進(jìn)了車轎……</br> 一片揮灑著‘恒’字的旗幟在風(fēng)中飄揚。</br> 這面旗幟黑底紅邊,夾以絢爛的火焰紋飾,周遭蛇尾般的輪廓在空中獵獵飛舞,好不威風(fēng)——這面旗幟代表著一種力量,一種權(quán)勢,足以令尋常賊寇聞風(fēng)而逃。這面旗幟庇護(hù)的不僅僅是『性』命,同樣也是在這世道上難能可貴的‘尊嚴(yán)’。</br> 夏侯舀是一個黑發(fā)束起,合下短須,眉眼細(xì)長,蟬衣直裾的中年男人。他今年三十有余,妻兒健全,識字通文,祖上甚至能與公卿搭上些許血脈關(guān)聯(lián);侍衛(wèi)之中,六成都是他畜養(yǎng)的家奴武士,乃是此次商隊不折不扣的頭目與領(lǐng)袖。</br> 此時正值隆夏,午后天氣燥熱,日頭酷烈,商隊前進(jìn)了一天,未曾停歇半刻,此時轉(zhuǎn)入荒野,周遭皆是茫茫然一片草丘土壑,令人望之生厭。</br> 夏侯舀自然不需要同那些卑賤之人一道,在外頭風(fēng)吹日曬。此刻他正衣衫整潔地坐在轎輦之內(nèi),面前擺著一張小幾,上放香茗兩盞,對面同樣跪坐著一名長衫如雪的青年,他面目清雋,神『色』寧靜恬淡,一襲平民白衣,卻有一種天塌不驚的氣度,正是夏侯舀的客卿李柳。</br> “李先生,此番燕國欲與褫國交好,達(dá)成盟契之約,公子恒心中甚是憂慮,唯恐竹籃打水,不知先生有何指教?”夏侯舀聲音謙恭地詢問年輕人。</br> 李柳微微一笑:“公子恒前有兄弟輔佐,后有妻妾相助,左顧右盼之間,縱使豺狼虎豹垂涎,也足以躍過難關(guān)。褫國為與燕國聯(lián)盟,派遣公主珺前往燕國,正是為了與國君的兒子結(jié)為姻親。可惜公子恒已有妻妾,只得白白看公子玨、公子琛誰能抱得佳人。”</br> “公子恒謙虛謹(jǐn)慎,寬仁待下,友愛兄弟,自然不會對此事有所齷齪?只是燕褫兩國聯(lián)盟,慜國又怎會眼睜睜看著?照我看……”夏侯舀話未說完,只聽得外頭傳來『騷』『亂』之聲,登時眉頭一皺,向李柳告罪,而后掀開幕簾,朝身邊心腹問道:“何事如此喧囂?”</br> “回夏侯先生,前方有一惡漢擋住了我等去路……”心腹猶豫道,話正說到,忽然‘啊!’地驚呼一聲,“怎……怎么可能!?”</br> 夏侯舀不禁抬頭望去,只見前方不遠(yuǎn)處,蒼茫茫的大地之上,有一名男子身穿黑『色』筒袖的緊窄服飾,正自雙手抱在一株枯瘦嶙峋、干癟粗大的樹身之上。</br> 伴隨一聲怒喝,老樹顫顫巍巍,枝椏抖動不休,那男子從半蹲到直身,周遭灰塵飛舞,土塊崩散,竟是硬生生將那老樹從深深扎根的荒野之中倒拔了出來!</br> “好,好啊!好一個倒拔老樹的偉男子!”夏侯舀見狀,被那人的強力與英武折服,竟然下意識開口叫好,“他便是你們說的攔路之人?”</br> 這話已不必心腹回答,因為倒拔老樹的男子竟然雙臂一揮,將一棵根莖虬連盤繞的老樹生生丟擲到路上,正擋在車隊之前,阻礙之意不予言表。</br> 他這一擲之力,不知多么可怕強勁,那份精準(zhǔn)的眼力與手法,也足以讓任何武人為之俯首稱道。這般英勇威武、難以描摹的人才,難道會如之前碰見的那些面黃肌瘦的小賊一般嗎?自然不會!夏侯舀生出些許愛才之心,心道:“若我引薦了他做公子恒的客卿,不知該會被他如何褒獎?”m.</br> 他立時踏出車內(nèi),站在車轅之上,大聲道:“壯士不知姓甚名誰,何地來人?尋我等有何見教?還請上前一敘!”</br> 那人也不怕他使詐,大步朝夏侯舀之處走來。</br> 侍衛(wèi)不禁為他讓出一條大道,等他走到近前,夏侯舀更是吃驚,這才方知為何侍衛(wèi)都如此畏懼此人——他竟然是個身高八尺、相貌英俊、偉岸健碩的男人。尤其身材之高大,站在侍衛(wèi)之中,『露』出頭顱肩頸,好似鶴立雞群,更兼氣度凜然,倒拔老樹,雖然他身無兵刃,卻如同一把絕世寶刀,叫人不敢直視。</br> 夏侯舀心里有點打鼓,生怕此人一時義憤將他生撕,卻見這人停在幾步之外,朝他雙手合攏,做了個不倫不類的禮,回道:“在下寧蒙,方才有所失禮之處,還望見諒。只是我等遭遇盜匪,急需幫助,才魯莽做事,吸引閣下關(guān)注,希望閣下勿要怪罪。”</br> 見他勇武至極,卻又言辭文雅,說話井井有條,夏侯舀更是心生好感,和煦道:“怎會怪罪?還請壯士起身,若需水糧,我自會雙手奉上。”</br> “我等只盼能跟著商隊,進(jìn)入燕地而已,至于水糧,不敢奢求。”那人道。</br> 夏侯舀越看他越是愛才,這人如此有禮,說話順耳至極,又力能扛鼎,無論怎么看去都不是心懷叵測之人。他自恃公子恒麾下,心中無懼,笑道:“當(dāng)然可以,我這便叫車隊關(guān)照。”</br> 那人再次拜謝,離開車隊,轉(zhuǎn)進(jìn)一只矮小土丘之后。</br> 不多時,夏侯舀便望見一輛精致典雅的車轎緩緩開出,駕車白馬神駿非常,車夫同樣是一名身材高大,冷峻沉默的男子,可他卻不像車夫,后背上兩把武器裹著細(xì)布。而車轎旁邊,則是一名五官深邃,身穿長衫的男子侍候。</br> 夏侯舀望見這般情境,頓時微瞇雙目,思忖這是何地公卿家眷、貴胄之后。</br> 自稱‘寧蒙’之人等了片刻,車轎于商隊邊停住。</br> 侍衛(wèi)們切切談?wù)撝玖系陌嘿F、白馬的稀罕、寧蒙的勇武之時,夏侯舀心知這是主人要向自己道謝了,于是自如地整理了一下衣角鬢邊,從容恭候。</br> 簾幕被一名身材修長高挑、肌膚細(xì)膩、眉眼野『性』的女子撩開,那女子并未佩戴帷幕,讓夏侯舀略微詫異,同時不由地警惕鄙夷。這莫非就是此間主人?做那倒拔老樹壯士的主人實在可惜了他!正當(dāng)他這般思忖之時,女子伸出手去,似是要接應(yīng)什么——簾幕再次被揭開了。</br> 這次揭開它的是一只冰肌玉骨、完美無瑕的女子的手。</br> ——夏侯舀一下子怔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