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死寂之都(二十一)
一分鐘后。</br> 張蒙默默地坐在公交車座椅上,她的身邊除了淺上白昭和千面,已經(jīng)沒有了其他身影的存在。</br> 司機是一團形態(tài)不定的水蒸氣,仿佛對張蒙之前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毫不關(guān)心,等張蒙坐下之后,老舊的公交車發(fā)出零件碰撞摩擦的缺乏潤滑的刺耳聲音,暴雨之中,這輛公交車宛若一條遲鈍又衰老的魚,縱然暴雨傾盆,也無法妨礙半點——它慢慢開了出去。</br> 張蒙渾身裹著一層黑霧形成的甲胄,包括面孔在內(nèi),全部籠罩在棘刺豐富的面甲下,因為這并非完全的實體,甲胄表面『蕩』漾著水霧般的氣,帶著飄渺的味道。</br> 黑霧甲胄緊緊裹束著她的身體,受傷的部位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傷口麻木熱辣,翻卷出血肉的部位雖然已經(jīng)被匆匆包扎了,但混沌之海出品的『藥』膏抹在傷口上,依然有清涼但如針扎般的痛感襲來。</br> 張蒙其實并不太愿意浪費‘負能量’,但她倘若不坐在座位上,這輛車就擺明了絕不會開;而坐上去之后,這把椅子就冒出了無數(shù)陰氣的觸須,試圖扎進她的皮肉里,從她體內(nèi)吸取血肉與靈魂。</br> 因此只能用這種方式暫時保持平衡了。</br> 她不是沒試過殺了司機,但作為霧氣的司機完全不被傷害……那感覺就如同它只是一個按照規(guī)則行事的程序,無論對這程序辱罵還是毆打,都只會惹火自己。</br> 目前外面依然下著瓢潑大雨,暴雨像有生命力那樣抽打在公交車緊閉骯臟的玻璃上,推搡著破破爛爛的車身。倘若這時打開窗戶,井田月子那濃郁到能將張蒙吞吃入腹的可怕陰氣就會再次擊傷她吧。</br> 因此,她決定利用這交通工具前往下一個‘錨點’所在處,把那里摧毀得稀爛。</br> 她心里思忖著:“剛才我把鬼乘客清理了之后,目前的積分已經(jīng)到了五千出頭,就算任務(wù)失敗也不會被抹殺了。而井田月子雖然變成了‘陰云’,卻依然手段貧瘠,否則它大可以將一塊區(qū)域精準地下暴雨來節(jié)省自己的陰氣。但她顯然不能那么做,所以才一直用綿密的雨絲籠罩整個空司市。這樣既可以防止火災(zāi)出現(xiàn)毀了錨點,又可以隨時監(jiān)察這街道和大路上的情況。”</br> 但隨即張蒙瞥了一眼左下方默默站著的淺上白昭,腦海中思緒翻騰:“井田月子成神的儀式必然與淺上白昭有關(guān),她是特殊的,一定是很重要的,否則井田月子大可以提前轉(zhuǎn)化錨點,將自己強行催生成偽神,不需要再辛辛苦苦地用暴雨熄滅黑火。可見它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不過也對,這書里的儀式一般情況下都需要嚴格正確的步驟,否則它獻祭高一(3)班時就不會情況轉(zhuǎn)變?yōu)樽约簾o法掌控的情況了。”</br> 這時,公交車已經(jīng)抵達了下一個站臺——這輛公交車在不追逐生命時,是按照正常的順序開車的。</br> 張蒙在腦海中展開地圖,意識到這里是之前的學校,當即深吸一口氣,握著手中僅剩小半的‘黑火’粉末從座位上站起身。</br> 公交車豁然停止,兩人一鬼從車中奔出。暴雨傾盆而下,拍打在張蒙黑霧甲胄之上,只是濺起些許水花。張蒙察覺到陰氣對于鎧甲的‘滲透’感,那是一種仿佛只要稍微松懈精神,攜帶著濃厚陰氣的雨水就會從肉眼不可見的纖細罅隙強行浸入內(nèi)里的侵略『性』,讓人極端不適。</br> 張蒙命令千面變成了雨衣一樣的東西,裹在作為普通人類的淺上白昭身上,替她阻擋任何揮灑而來的雨水,以此延長淺上白昭稀薄的生命力,讓她不至于在暴雨中被陰氣啃噬得生命消散而死。</br> 至于千面,陰氣對鬼來說是滋潤之物,但千面恐懼于這份太過強烈足以撐爆它的滋潤,張蒙也擔心井田月子在雨水中的陰氣里做了什么手腳,便一直命令千面將不小心吸納的陰氣全部‘吐’出來,就像一個人一邊被強行鼻飼,一邊用嘴嘔吐出食物一樣。</br> 雖然這有些不人道,但千面是鬼,張蒙覺得這樣就無所謂了。</br> 兩人一鬼飛快地沖上三樓,高一(3)班依然靜悄悄的,暴雨形成水霧,朦朦朧朧地籠罩著一切。張蒙在抵達高一(3)班時,沒有看見那些燒焦的痕跡,殘存的臭氣,反而望見窗戶潔凈明澈,屋內(nèi)燈光灑下,教室里竟然還坐著一群上課的孩子!</br> “是……我的同學們……”淺上白昭喃喃道,她顫抖的聲音里盛滿了難以遏制的悲傷,但隨即她咬緊牙關(guān)道,“現(xiàn)在弄出這種幻覺有意義嗎?井田老師,井田月子……是你殺了他們啊!”</br> 張蒙湊近窗口,坐在窗戶邊的幾個學生看見了她,『露』出驚訝的表情,竊竊私語著。張蒙聽見他們在談?wù)撟约荷砩系募碳纂校闷嫠巧趺慈恕?lt;/br> 還真夠真實的……暴雨沒辦法解決這些于是弄成這樣嗎?</br> 如果她將黑火拋進去他們就會被燒焦一般慘叫吧,就像重現(xiàn)了過去的景象。</br> 張蒙垂眼掃了捏緊了拳頭的淺上白昭,她的臉龐在接觸到了張蒙的視線時便會生出細小的觸手,后遺癥還沒消退。因此她看教室里的孩子時,發(fā)現(xiàn)他們都沒有絲毫變異,便知道這些只不過是拙劣的偽裝。</br> 但是淺上白昭再次目睹這凄慘的景象一定會內(nèi)心痛苦不堪吧,井田月子的詛咒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而是會加劇她的絕望。</br> 怎么能讓你得逞?</br> 張蒙輕哼一聲,從懷里『摸』出了一只表面凹凸不平的手|雷。她裹著黑霧的指尖觸及細膩但冰冷的金屬外殼,手腕翻轉(zhuǎn),這枚手|雷霎那間落在了教室中。</br> “那是什………”</br> 教室內(nèi)學生驚訝好奇的聲音還沒說完,一道炫目的白光便從這手|雷中爆發(fā)而出,像不滅的焰火般沖天而起!</br> 張蒙在丟出‘圣水手|雷’之后便一手抄起裹著千面牌雨衣的淺上白昭飛速后撤,暴雨一如之前那樣想將白光‘撲滅’,但光是不能被水澆滅的!</br> 那些教室中看似正常的孩子們臉上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燒灼的傷痕,白光比火焰更加兇猛,霎那間便將整個三樓照得通透無比,絢爛的光隔著老遠還能看得清清楚楚。張蒙在雨中放下淺上白昭,三樓的房間已經(jīng)開始坍塌,混沌之海再次發(fā)出了提示:</br> 【你摧毀了‘偽神錨點’*1,獲得800獎勵點。】</br> 獎勵點少了些,但證明了井田月子的實力也被削減了吧。張蒙遠遠地望了一眼正在翻滾的天邊的陰云,帶著淺上白昭沖向最近的站臺。</br> ——第二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