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死寂之都(七)
張蒙繼續(xù)詢問,印證了她之前思索的‘鬼是有其自身規(guī)則的’、‘符合規(guī)則或被主動襲擊才能攻擊’的情況……說來也有點(diǎn)有趣,這世界的鬼怪竟然會是遵守自己規(guī)則的類型,倘若是這樣的話,那就有一個奇怪的地方了:</br> 人類并不是只有她張蒙有腦子,倘若可以通過規(guī)則躲避,那么為什么這個城市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呢?或許他們只是離開了這個城市,但怎么說都很奇怪,竟然沒有一個活人還留下嗎。</br> 只是過了兩周而已。</br> 千面對此也完全不清楚,張蒙沒繼續(xù)『逼』迫它,只是了解到這家伙之前所說的‘地下室存在著佛珠’、‘三樓有危險’的情況完全是截然相反的。</br> 它試圖引誘張蒙前往地下室,而實(shí)際上地下室似乎蝸居著某個相當(dāng)強(qiáng)力的鬼,千面從未目睹過它的存在,只能察覺到對方散發(fā)出來的隱約的山一樣厚重的壓迫力。</br> 三樓則是真正的淺上白昭居住的地方——千面對三樓十分厭惡,因?yàn)橛心撤N‘氣息’在庇護(hù)著那里,讓鬼怪無法靠近。</br> “你確定她住在樓上嗎?”張蒙有點(diǎn)懷疑地問。</br> “即使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其他鬼。這種感覺太讓人不舒服了,對我們來說,簡直像正在散發(fā)著臭氣的糞坑,沒有哪個鬼會真正地主動跳進(jìn)糞坑洗澡……”</br> 張蒙唔了一聲,招招手讓千面原地待命。這家伙這么小心翼翼地用如此之惡心的比喻描述,一看就是在耍不想上樓的小聰明。張蒙雖然可以強(qiáng)迫它去,但目前她暫時不想讓千面剛剛成為她的下屬就立刻死去。</br> 那太浪費(fèi)了,至少多榨點(diǎn)利用價值吧。</br> 千面開開心心地守在上樓的樓梯口,張蒙踩著輕柔如貓的腳步聲緩緩前進(jìn)。三樓是幾乎全部是臥室,只有走廊的盡頭各有一間浴室,地面上覆蓋著淺薄的灰塵,仔細(xì)辨認(rèn)過去能發(fā)現(xiàn)嬌小的足印。</br> 足印沒有去過其他地方,頂多在廁所與房間之間來來回回,順著痕跡辨認(rèn)便能輕而易舉地意識到足印的主人正住在倒數(shù)第三個房間內(nèi)。</br> 倒數(shù)第三個房門是木制的,把手涂抹著一層光滑的銅,張蒙嘗試扭動把手但卻察覺到了某種被阻隔的感覺,意識到這門從內(nèi)鎖住了。鬼是不需要鎖門的,這里果然有人!</br> 張蒙本人并不太擅長誘勸,在敲了敲門之后便盡可能誠懇道:“請問是淺上白昭?我是檸檬,一個人類,如果你還活著,請你回答我——我不會傷害你的。”</br> 空氣中靜悄悄的,沒人回應(yīng)。</br> 她等了片刻,繼續(xù)道:“我通過報社內(nèi)的地址來到這里,你應(yīng)該在里面吧,外面都是鬼怪,而我有殺死它們的能力,我希望你能出來,我們可以好好談?wù)劇!?lt;/br> 依然無人應(yīng)答。</br> 張蒙知道淺上白昭必然是在房間內(nèi)的,也必然沒有死去,否則她的任務(wù)早就失敗了。她還算耐心,但這個城市到處是鬼的情況讓張蒙其實(shí)也有些焦急的。接下來還要有八天的時間,她實(shí)在沒多久能保持安靜。</br> 張蒙在門口勸了半個小時,里面一點(diǎn)兒聲也沒有。她頓時感到一絲惱怒夾雜著些許暴躁直沖腦門,但很快靠著深呼吸冷靜了下來。也許淺上白昭是故意留下痕跡的,本人并不在這個房間內(nèi)。張蒙想。</br> 她離開房門,去其他臥室里里外外地搜了一遍。</br> 其他臥室沒有鎖門,里面壓根沒有絲毫女孩的痕跡,張蒙得到的唯一有點(diǎn)可能用處的東西就是在大概是白昭父母的房間內(nèi),發(fā)現(xiàn)了不少散落的現(xiàn)金、跌在地上的寶石項(xiàng)鏈、名貴手表和一張全家福。除此以外,什么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br> 這里像是突兀遭遇了海嘯的漁村,連一聲呼救都來不及便被巨浪吞沒了。</br> “淺上白昭的確躲在我之前敲門的房間里,她為什么一聲不吭?我沒聽見里面有呼吸聲和心跳聲。”</br> 張蒙心中有些沉重,她甚至想到了淺上白昭是不是在房間里被鬼擄走了。倘若真的發(fā)生了這樣可怕的情況,那張蒙就的的確確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尋找那個女孩了。</br> 為了自己的任務(wù),必須找到淺上白昭!</br> “抱歉了……”</br> 她走到之前的門前,木門一如往昔朝內(nèi)鎖著。張蒙深吸一口氣,運(yùn)用自己學(xué)過搏擊技巧中發(fā)力的方法,腳底踏緊地面,扭腰旋胯帶動肩背肌肉傳達(dá)至肩部,像一根捶開城門的巨木一般猛然撞向木門!</br> 框!框!框!</br> 木門在她不惜代價的撞擊下很快扭曲、松垮、木刺凸出,咬合鐵索的地方松動了,發(fā)出金屬摩擦的刺耳呻|『吟』……最終,她將木門狠狠撞開,半扇木門耷拉在門軸邊,半扇木門轟然倒地,激起大片的灰塵與響亮的噪音。</br> “呼……好吧,既然你不愿意相信我,我也只好采取更為激進(jìn)的手段了。”</br> 張蒙踩著倒在地上的半扇木門進(jìn)入房內(nèi),四面環(huán)顧。</br> 這是一間布置優(yōu)雅的女『性』房間,書桌上擺著臺燈與教科書,窗戶的窗簾緊緊拉在一起,讓室內(nèi)的光線趨于黯淡。左側(cè)有一張單人床,被單與床褥都疊得整整齊齊;右側(cè)則矗立著衣柜與書柜,層層疊疊的書籍?dāng)[放在一起。</br> 單人床是直接連接地面的,其他地方也沒有藏身的可能,那么,只有這里了——</br> 張蒙抬手抓住衣柜門,向兩側(cè)拉開。</br> 伴隨著某種紙張撕毀的清脆聲音,她看見了正蜷縮在衣柜內(nèi),緊緊地抱著一個大布偶玩具,纖瘦的手腕上纏著佛珠,瑟瑟發(fā)抖著將臉埋進(jìn)玩具內(nèi)的少女。</br> 她似乎一直躲藏在衣柜內(nèi),并且在衣柜門上張貼了黃『色』的符篆。這種符篆與張蒙手持的外表頗有些差距,但想來效果差不多。</br> 衣柜內(nèi)有一股陳腐的氣味,夾雜著些許腐敗味道與巧克力的香氣。張蒙掃了一眼女孩腳邊。她帶著各種縫合傷口、開刀痕跡的小腿邊躺著卷曲的包裝紙,打開了一半的巧克力,一些半腐爛的面包和方便面。</br> ……看來她這段時間就是靠這些活下去的吧。張蒙心想。她對女孩之前一言不發(fā),不回答她的行為消了氣。</br> “你還好嗎?淺上白昭。”張蒙問。</br> 女孩瑟瑟發(fā)抖著,一些細(xì)小的聲音從她埋在玩具內(nèi)的口邊流淌而出,張蒙微微皺眉,仔細(xì)聆聽,只聽見了令人不適的喃喃自語:</br> “來了來了來了來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要死了我會死的我死了我要去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