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死寂之都(五)
“當(dāng)然。我認(rèn)為鬼怪不會用我這樣的方式爬上樓層。打開窗戶吧,讓我進去。”</br> 張濛聲音輕柔,語氣平靜而篤定,帶著讓人相信的力量。</br> 她朝上抬起臉,細(xì)密的雨絲輕柔地潑灑在她面孔與發(fā)絲上,讓那張白皙秀麗的面孔顯出潔凈而冷酷的蒼白;沾著水珠的睫毛下,眼眸漆黑明亮,像兩顆星子。</br> 她看上去賣相非常不錯,讓人容易產(chǎn)生信賴的心理。或許是因為寂寞,或許是真的被她打動,少女遲疑著伸出手,慢慢拉開了窗戶。</br> 纖細(xì)白皙的手指貼在布滿灰塵的骯臟玻璃上,拉開時與金屬的底座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少女將窗戶拉開到足夠張濛進入的。</br> “謝謝。”張濛裹著碎步的手在窗臺上輕輕一按,整個人如雌豹般竄入屋內(nèi)。</br> 她站穩(wěn)在屋子里時,少女已經(jīng)縮進了角落里,半張臉掩藏在并攏的膝蓋后,眼神清澈無辜得像一只怯生生的羔羊。</br> 張濛伸手將窗戶關(guān)緊。</br> “你是淺上白昭嗎?”張濛問。</br> “是……是的……你是誰?”少女緊張地小聲問。</br> 她穿著一身臟兮兮的白裙子,沒有穿鞋,裙擺下露出半截纖細(xì)柔嫩卻沾了灰塵的小腿,腳趾蜷曲在一起,像一粒粒珍珠。</br> 張濛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詢問,而是掃了一眼她的雙腿,聲音輕柔許多:“你一直在這里?沒有離開過?”</br> 少女低低地‘嗯’了一聲。</br> “你父母呢?”張濛道。</br> “他們…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鄰居也是,街上的人也是,大家都不見了…我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離開的……”</br> “這樣啊。”張濛微微點頭,姿態(tài)輕松自然仿佛回到了家里一樣在臥室內(nèi)踏著輕柔的腳步聲緩緩環(huán)繞行走,“這樣的狀況已經(jīng)有多久了?”</br> “兩個星期……”少女在膝蓋后悄悄看她,聲音細(xì)細(xì)小小,像一陣微風(fēng)。她咬了咬唇,淡紅的下唇出現(xiàn)牙齒細(xì)小的凹陷。少女有點緊張地小聲道,“姐姐,你…是獵魔人嗎?”</br> “為什么這么說?”張濛反問。</br> “因為…姐姐你很厲害呀…能爬上來,而且…而且…很漂亮,動作很輕盈……”</br> 少女纖細(xì)的手指輕輕摳著膝蓋上裙擺的布料,讓指尖堆疊褶皺,大約是在緊張,“而且,爸爸媽媽消失之后,就有很多奇怪的…東西,出現(xiàn)了…我很害怕,一直躲在家里,但是,它們好像沒發(fā)現(xiàn)我……”</br> “是嗎?”張濛問,“能仔細(xì)說說嗎?”</br> “嗯、嗯…”仿佛被肯定了似的,少女蒼白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紅,“爸爸媽媽不見了之后,我就一直一個人呆在家里,總能聽到樓上傳來哭泣和冷笑的聲音,晚上還有走來走去的腳步聲…非常可怕,我感覺我上去之后就會被殺掉……”</br> “我以前聽說過,爸爸媽媽有收藏著佛珠,能夠保護我,但是有一次我在吃飯的時候看見有…什么在桌子下看我,我太害怕了,逃跑的時候佛珠掉進了地下室…”</br> “我不敢去拿佛珠……嗚。”</br> 少女帶著哭腔,吸了吸鼻子,眼角被晶瑩的淚花濕潤,看上去像淋著雨滴的嬌弱花朵:“我,很沒用,對不起…”</br> “…別這么說。”張濛垂眼盯著她看了兩秒,將背包拉在手邊,解開拉鏈,從中摸索著什么。幾秒后她將一塊打開塑料紙的面包拿了出來。</br> “兩周的話,食物怎樣都堅持不了那么久吧。餓了嗎?來,吃吧。”</br> 她將面包遞向少女。</br> “謝謝…但是,獵魔人大人也要吃什么東西吧?那個…我可以不吃的。我吃得很少,之前的已經(jīng)夠了,姐姐你吃吧?”</br> 少女聲音低低的,她抬手將耳側(cè)碎發(fā)輕輕撥弄到腦后,露出弧線美好的頰側(cè)。倘若張濛是身材修長勻稱的颯爽美少女,那她便是如同鄰家小妹一般楚楚可憐。</br> “…不行。”張濛一手抓著面包,直直遞向她的面頰,另一只手握成拳頭,同樣伸出來在她面前。她聲音轉(zhuǎn)冷,漠然道,“你如果不吃面包,就吃我的拳頭。……選吧。”</br> “什、什么——”少女瞪大眼睛。</br>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張濛,嬌小纖細(xì)的身體顫抖起來,眼中含著霧蒙蒙的淚。</br> “怎、怎么可以這樣,獵魔人大人,你不是,不是善良的嗎……!”</br> 張濛的后背處傳來強烈的危機感。</br> 昏暗房間中的一切陰影都被扭曲了,影子像被刮刀刮開的草莓果醬一樣粗暴地從地面、屋頂、墻壁上剝離了。</br> 無形的手迅速捏造那些離開本體的影子,將其化作八條蜘蛛腿般的尖銳鋒刃,割開空氣,攜帶勁風(fēng),朝張濛的后背刺出!</br> 但這短短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張濛一拳砸在少女白皙精致的面孔上!</br> “噗咕——!?”</br> “痛痛痛、好痛好痛痛死了受不了了啊啊呃呃唔!!!”</br> 拳頭裹著一層稀薄的黑霧,毫不留情地嵌進了少女的面龐。鼻梁骨沒有半分抵抗就碎了,門齒在口腔中松動,牙齦飆射鮮血,眼前掠過無數(shù)色彩繽紛的影子,甚至頭骨都裂開,柔軟的大腦像豆腐一樣坍塌了小半。</br> 少女整個人被凌空揍到翻轉(zhuǎn),滾在地上哀嚎,聲音從清澈優(yōu)雅到嘔啞嘲哳。直到這時,張濛才看清她后背處如同蜘蛛般的、輕盈的、影子一樣的觸足……</br> 怪不得剛才一直縮在角落,原來是怕被看見后背嗎。可惜……如果能再多一點點黑霧,就能干脆解決這玩意了吧。</br> 不過,再多一張符篆也輕而易舉啊!</br> 張濛心中殺意沸騰,她面無表情地掰開面包,將自己剛才取出它時塞進面包內(nèi)的符篆從中抽出,朝‘白昭’走去。</br> “咕!嗚!嗚嗚!為什么這么痛!好痛好痛呃啊啊嗚嗚嚶救命啊啊——!”</br> 即使被打碎了半邊腦子,這只鬼混也依舊生龍活虎地哀嚎著,但張濛的腳步聲似乎讓她清醒了許多,強忍著難以忍受的劇烈痛苦,半邊臉全是血和爛肉的白裙少女驚恐地嘶喊尖叫著:</br> “投降了投降了我投降了真的投降了!!不要殺我啊啊啊!我愿意把我的核心精神奉獻給您一輩子做您的奴仆呃啊嗚嗚!別打了!別打我了啊啊啊啊求您!!——”</br> “我真心實意的我發(fā)誓啊啊大人!我真的投降了!我以后會老老實實的做您的奴仆的啊——!!”</br> “別打我了,真的、真的、好痛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