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死寂之都(三)
報社內(nèi)靜悄悄的,陳腐不散的惡臭在頭頂盤旋,她剛剛踏入房門,就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這是‘第六感’對她的示警。</br> 她隨即用眼角余光望見了黑黝黝的內(nèi)部走廊,望見了自己頭頂上方隱隱綽綽的纖細輪廓。一陣寒風吹拂而來,那些密密麻麻排列的纖細的玩意兒隨之輕輕擺動,仿佛死者的白帆。</br> 但張濛心知肚明,那不是白帆;</br> 而是一條條風干枯萎的腿足,是一具具被高高掛在天花板上的干尸!</br> “嘖……果然,這里的每個地方都‘盤踞’著鬼魂嗎?”</br> 自從經(jīng)歷了深淵氣息的洗禮,張濛的身體素質(zhì)全方位增幅,現(xiàn)在的她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也能如貓般輕松望見具體的輪廓。更何況,報社內(nèi)并不算很暗,光線昏昏沉沉,卻足以讓她看清情況,不至于使用手電筒等發(fā)光設備,只顧著光亮處而忽略了黑暗中的蠢蠢欲動。</br> 大廳內(nèi)的燈泡碎裂了一地,每一片碎片踩在腳下,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地面上鋪陳著濕軟的絲線般的漆黑發(fā)絲,恍若毛線團般糾結(jié)、散亂地擱在地上。</br> 右側(cè)的浴缸早已打碎了,幾只萎縮的干癟魚尸零零散散落在積灰的浴缸內(nèi)、地面上,它們的尸身被一叢叢漆黑的發(fā)絲穿透、糾纏,好像一串鈴鐺。</br> “頭發(fā)……看來這次這個‘鬼魂’和頭發(fā)有關(guān)?上頭這些干尸也是被頭發(fā)串起來掛在天花板的么?真夠惡心的啊。”</br> 她強忍著直接抬頭張望那些天花板上干尸的念頭,略微僵硬地朝樓梯口走去。</br> 路過電梯間時,一扇電梯的生銹的鐵門尚未關(guān)緊,露出一道縫隙,縫隙內(nèi)是密密麻麻的發(fā)絲和一張張驚恐絕望的干枯臉龐。那些臉龐上的毛孔中同樣生出一根根黑發(fā),甚至于眼球上也有,這讓它顯得驚悚怪誕。</br> 張濛可不想被頭發(fā)吃了。她小心翼翼地推了下樓梯間的自動滑門,一具干尸的指骨連著小臂頓時啪嗒落在門縫下,卡住了滑門。</br> “這要沒有鬼魂在后面操控我就不姓張……”張濛臉色有點難看,她小心繃緊神經(jīng),猛然扯開了滑門!</br> 喀啦!</br> 或許是年久失修,或許是那團鑲嵌在門邊的頭發(fā)團所致,滑門被張濛整個兒拉扯下來,她在慣性下后仰,正要維持住重心,腳底卻豁然踩中了什么滑膩干脆的東西——是剛才那具干尸的手指!</br> 它什么時候把手放在了張濛的腳邊?!</br> 張濛猝然跌倒在地,視線不得已投向了天花板。</br> ……她果然沒猜錯。</br> 天花板上已經(jīng)被一層厚厚的菌毯般的黑色發(fā)絲覆蓋住了,而延伸的一叢叢黑發(fā)則像傀儡絲線般鉆進曾經(jīng)是人類的尸體的五官,再從他們?nèi)砩舷碌钠つw里鉆出,直到拉扯上天花板,成為晃晃悠悠懸掛的一員。</br> 那些高懸的干尸頭顱低垂,黑洞洞的眼睛凝視著張濛,它們身上還穿著破舊殘損的西裝制服,袖口上甚至夾著污漬斑駁的證明身份證件的硬質(zhì)塑料卡片。</br> 這些干尸全部是日報的工作人員!</br> “眼前鬼魂的‘規(guī)則’是‘目睹天花板’!它一直在有意強迫我看見天花板!”</br> 她一瞬間明白了。而此刻,天花板上的黑發(fā)已經(jīng)如瀑布般宣泄而下,發(fā)出互相摩擦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細膩噪音,朝張濛撲去!</br> 嗤——!</br> 如同滾油接觸沸水,伴隨著濃白的煙霧,一股燒灼的慘烈聲音自發(fā)瀑的中心發(fā)出。張濛在意識到不妙了的下一瞬間便毫不猶豫地抓住了符篆,細長白皙的手一霎那染上濃墨般流動的霧氣,化作一只五指尖銳粗|長,巨大猙獰生滿倒刺與堅麟的利爪!m.</br> 唰唰唰!嗤嗤嗤!</br> 這只攜帶著負能量的利爪快速而猛烈地在她上空揮舞一圈,沒有一從發(fā)絲能抵擋得住這次攻擊!</br> 無數(shù)席卷而來猙獰恐怖的黑發(fā)被削下,削去的部分眨眼干癟蜷曲,化作灰燼紛紛揚揚散落;</br> 而她利爪之中的符篆則煥發(fā)出微弱的金色光芒,光芒像一把光劍般徑直刺向天花板,張濛在發(fā)絲的深處聽到了一聲帶有瘋狂意味、含混不清的嘶吼。</br> “有效!果然有效!負能量能傷害到這些鬼魂!和符篆相加,傷害不止翻倍!”</br> “——很好。現(xiàn)在獵物與獵人的身份,徹底逆轉(zhuǎn)了!你們這些惡心的鬼東西!”</br> 張濛的咽喉中發(fā)出了低沉的嘶吼,那聲音不似人類,反倒如同癲狂的野獸。</br> 一層薄薄的黑色霧氣流水般盤繞而上,裹住了張濛全身,秀美窈窕的少女眨眼間變作猙獰恐怖、渾身長滿棘刺與鱗甲的純黑色怪物,一雙猩紅的眸子中盡是嗜血與冷靜。</br> 這是張濛在‘混沌之海’中反復探尋自己能力極限而獲得的、更為精細的操控負能量的能力之一,將全身都裹在這稀薄但堅韌的黑霧之中,縱然會消耗更快,但攻擊力量卻是呈數(shù)倍的恐怖增長!</br> “吼——!!”</br> 張濛一把拽住飛竄而下的發(fā)絲充作繩索朝上攀沿而去,沒有任何一根黑發(fā)能沖破黑霧的甲胄刺入她皮膚口鼻之內(nèi),這么用力拉拽下,張濛宛若一頭獵豹般直直夠上天花板。</br> 惡臭愈發(fā)濃郁,被黑發(fā)串聯(lián)的干尸前赴后繼地朝她撲去,張濛兩爪拍碎數(shù)只干尸,那些肢體的殘缺部分簌簌墜落,掉在地上。</br> 倏忽,張濛手爪之中抓握的黑發(fā)全部齊根而斷,斷面滲出黏糊糊油脂般的滑膩液體,張濛身形下墜,但她在拉扯重量不對時就迅速用還算空余的左爪五指猛然插|入天花板的石膏層內(nèi),有了這樣的一次遲滯,她便趁著尚未墜落的優(yōu)勢轟然搗碎了天花板!</br> 碰!嘩啦!轟隆!——</br> 碎石如暴雨般墜落,眨眼間將恐怖的大廳鬼蜮化作拆遷辦現(xiàn)場。黑發(fā)如蛇般回縮,但凡張濛要扯住一把頭發(fā),那頭發(fā)前端便會當即斷開;好在她搗破了天花板后便可以抓著斷裂面跳上二樓,這才免于跌入一樓地面的尷尬境地。</br> “別、跑、啊——!”</br> 張濛的咽喉中有著低低的嘶吼,聲音從少女的清澈過度到低沉沙啞的冰冷嚎叫,她知道這只是那只鬼怪最后的掙扎,也毫不猶豫朝它逃竄的方向奔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