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樹之心[六]
*2002年6月27日。</br> *淺上白昭的副人格被喚醒了,她自稱‘井田月子’。</br> *井田月子很樂意幫助我們,但要求是一頓美食,以及我們需要為她支付相應(yīng)的‘價格’,例如金錢、寶石、新鮮的尸體、絕望的無辜者的靈魂等。</br> *為了永生,我們同意了這個交易。</br> 屏幕中,淺上白昭的神色變化了,展現(xiàn)出一種嫵媚與冷酷,她眼波流轉(zhuǎn)間令人不禁懷疑這并非是一個高中女生,而是一個早已步入社會的美艷女性。</br> 她在談話時會露出一點若有若無的誘惑感,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或者淺上白昭的——什么部位,是最為漂亮和吸引人的,并能熟練的通過肢體動作與眼神溝通,將其完美的表現(xiàn)出來,變成自己的武器與資本。</br> “為什么這么緊張嚴(yán)肅呢?”井田月子說。</br> 她笑容如此甜蜜,張開十指凝望著自己的指尖,淺上白昭被拷問與折磨的痕跡讓她露出了有一點毛骨悚然,但更多嘲弄與喜悅的笑容,而即使這樣笑著,她也顯得如此好看。“你們真能干啊,竟然能讓‘闌尾’重新變成‘大腦’……”</br> “呵呵,有意思。你們想要什么呢?為什么不出來和我談呢?我可以滿足你們的一切——因為我本就知道你們想要的東西是什么。可我不想直接說出來。所以,來吧,告訴我你們想要什么吧。”</br> “對了,我想抽煙了,來人送我一根煙。你們不會連這都吝嗇吧?想得到什么卻不想付出什么,這可真是可愛的想法。不是嗎?”</br> 片刻之后,一個身穿制服看上去是監(jiān)察人員的男人拿著一根香煙與一個打火機走進(jìn)了屋子里,井田月子微笑著張開了雙唇,示意對方為不能動彈的她點火并把想要放在她嘴唇上。男人照做了。</br> 細(xì)小的紅色的火苗出現(xiàn)在那纖細(xì)的香煙頂端,井田月子雙頰下凹,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而后咬著煙蒂,微微張開嘴,讓白色的煙氣絲絲縷縷從口中呼出。</br> “真愜意,很久沒有這么舒服過了。謝咯。”</br> 她說著,與此同時,剛才給她遞煙的男人卻無聲無息地垮塌下去,好像支撐著他的不是骨頭而是蠟做的架子。但男人還活著,張濛能看見他仍在轉(zhuǎn)動的眼球,可他卻像一團爛肉一般,他想發(fā)聲,卻只從喉嚨里擠出了一丁點兒咯咯的聲響。</br> 井田月子站了起來,她手腳上的鐐銬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不見了,她帶著滿不在乎的微笑,甚至沒有低頭去看男人一眼,只是面向監(jiān)控裝置:“別緊張,我只是獻(xiàn)祭了他的骨頭,好讓我站起來罷了。沒人喜歡被拷著說話。”</br> 她終于低頭看了一眼軟塌塌肉塊般的男人,下一刻,男人無聲嚎叫著化為了灰燼,而那些灰燼如同具有魔力一般附著在她身上,井田月子舒張十指,慢慢自己拆掉了繃帶,露出來的手指白皙纖長,指甲圓潤漂亮,仿佛從未經(jīng)受撥開指甲的殘酷拷問。甚至于她的臉色也變得紅潤好看許多,一掃枯敗蒼白。</br> “你看,只要像這樣,把人類的血肉與靈魂吞下去,就能做到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不是嗎?”井田月子甜蜜的微笑著,“無論是治愈自己,還是……變得更加年輕、強壯、有力、長壽……對吧?”</br> 她深邃的雙眼讓她兩只幽深的洞穴,凝視著屏幕,而那強烈的蠱惑幾乎撲面而來。張濛無動于衷地看著,直到錄像結(jié)束。</br> ……</br> 抽屜里已經(jīng)沒有了錄像帶,這就是最后了。</br> 尸體的手緩緩將錄像帶放回柜子內(nèi),重新合上柜門。與此同時,遠(yuǎn)處傳來的清脆的腳步聲,那是高跟鞋在地面敲打的聲音,噠,噠,噠,逐漸朝此處逼近。</br> 尸傀緩緩?fù)χ绷松碥|,破碎眼球?qū)嗀囊暰€投向聲音來源處,一個女人的從拐角緩步走出,一身長長的科研人員白袍,內(nèi)里則套著純白色的長褲長袖,她面孔秀美而冷漠,目光如同堅冰,戴著一副丑陋的黑框眼鏡。</br> 淺上白昭將目光投向尸傀,她的視野中無法看清是否有甚么存在,只是一片虛無的空白,但她的意識和理智卻告訴她那里有著什么東西,既不是人類也不是惡鬼——不,或許有惡鬼,但惡鬼卻疊著的煎餅般疊在‘那東西’上,讓人難以分辨。</br> “出來吧,”她說,“讓我來見見你吧,檸檬。”</br> 張濛借助尸傀的破碎的眼球凝望著她,一時之間,第六感像鳥兒震動翅膀般在她意識之海的深處蕩開層層漣漪,張濛打量著她,一種困惑與不解如同繩索或藤蔓般纏繞上她的心,陷入心臟的藤蔓壓榨出內(nèi)里困惑不解的酸澀汁液。</br> 千面如同一團煙霧般盤旋著落地,露出了張濛的模樣,但那并非是她本人,而只是千面單純的擬態(tài)。張濛在千面的心靈中切切低語,借由它的口吐露話語:</br> “……井田月子?”</br> 冷漠的語氣,詢問著一個女人的名字。白大褂的女人牽扯了一下嘴角:“不錯,看來你還不算太愚蠢。可惜眼前這個小家伙可不能殺死我,除非你親自出現(xiàn)——害怕了嗎?還是因為這具身體本來的主人而感到忌憚與不忍呢?”</br> 藤蔓狠狠勒進(jìn)肉里,張濛沉默著發(fā)動了千面的新技能:[方位轉(zhuǎn)換]。</br> 一瞬間,白大褂女人眼中的張濛閃爍了一下,那些無法落到實處的虛無感頓時消散無蹤,于是她便清楚面前的人正是張濛本人了。</br> 穿白大褂的女人凝視著身材修長、相貌秀美、看上去頂多二十出頭的女性。</br> 她的眼神清澈而專注,無聲無息地凝望著張濛時如同一只小獸在初生的那一刻凝望母親,這份溫軟卻轉(zhuǎn)瞬即逝,化為鋒銳乃至于冷酷的刀刃一般的目光。</br> “……我還以為你會像個懦夫一樣躲藏起來呢。”</br> 女人嘴唇微微張合,周身騰起如霧氣般凝練的敵意,某種無形的法術(shù)在醞釀。</br> 張濛則在甫一落地便嗅到了一股極淡的屬于科研室內(nèi)人類氣息的味道,她在基礎(chǔ)屬性強大的同時感官也變得加倍敏銳了,而淺上白昭的身上——至少有幾十個人的氣味,這些氣味大多是與她擦肩而過的程度,且都還活著。</br> 纏繞心臟的茫然與困惑終于化為無形,徹底消弭殆盡。</br> 但更大的不解與沉寂籠罩住了她。</br> 張濛沉默幾秒,在那些攻擊逐漸成型的時刻終于開口了。她問道:“為什么假裝自己是井田月子,淺上白昭?”</br> *</br> 從一開始,事情就有些不對。</br> 太過順利的事情往往蘊含著內(nèi)幕,太過古怪的事情也是同理。</br> 張濛只是走過了兩道門,就來到了本該放置在最機密最隱蔽地方的檔案室,又順順利利拿到了本該是絕密檔案的淺上白昭的資料,最后還能像打開自家抽屜一樣打開沒有上鎖的柜門,而旁邊恰好有一臺播放錄像帶的設(shè)備……</br> 這該是有多么稀罕的頻率,多么難以置信的弱智程度才能做到?</br> 張濛差點以為自己是傳說中無論做什么事情都順風(fēng)順?biāo)奶旖蹈_\的主角了,可這可能嗎?她可能會一切都這么順利嗎?</br> ——除非有人要她順順利利。</br> 這個人為張濛掃清了一切阻礙,并且將至關(guān)重要的描述淺上白昭已經(jīng)不再是淺上白昭的錄像帶放在了柜子里,請她觀看。錄像帶大概是真的,但淺上白昭是否已經(jīng)真的被井田月子占據(jù)了身軀,這一點就有待觀察了。</br> 混沌之海在張濛離開前確切地告訴了她井田月子已經(jīng)被徹底殺死了。但若是井田月子黏在了淺上白昭身上,用某種方法繼續(xù)茍活了下來,混沌之海是不會說已經(jīng)‘徹底殺死’這種話的。</br> 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了。</br> 井田月子雖然黏在了淺上白昭身上,但卻不可能做出任何事情了。</br> 她或許只能依附淺上白昭存活,但卻不能真正地占據(jù)她的身軀。或許井田月子能在各種情況下極為短暫的占據(jù)這身軀片刻,但她是不能一直占有的。</br> 也就是說……之后的事情,或許一直都是淺上白昭,而非井田月子。</br> “為什么要假裝自己是井田月子?”</br> 張濛問道。她一瞬間想明白了之后立刻趕到自己如同一個愚蠢的白癡一般被眼前的女人騙得團團轉(zhuǎn),將她當(dāng)作了可憐的受害者但其實她并不可憐。</br> 但現(xiàn)在就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疑問。</br> 為什么?</br> 這么做有甚么好處嗎?</br> 張濛面無表情地看著淺上白昭。</br> 錄像帶里的井田月子總是一副巴不得別人看見她誘惑之處的模樣,但眼前的淺上白昭卻是一身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科研人員服飾;井田月子會殺死給她遞煙的男人,在她眼里人類不是她的同類,而淺上白昭卻會要求那些曾經(jīng)與她擦肩而過的氣味陌生的人類逃走。</br> 她根本不是什么井田月子……</br> “為什么?告訴我吧。如果你有想要我完成的事情。”張濛道,“你這么費盡心思的要我以為你是井田月子,那么肯定有什么目的吧,那是你作為‘淺上白昭’時很難達(dá)到的目的?說吧,告訴我,到底為什么。”</br> “如果你實話實說……我或許,會滿足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