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費辛的衣著打扮和暑假里截然不同,萬鵬明顯并沒認出來他,只當他是個普普通通的老師路人甲。
俞仲夏被兩個攔架的男生一左一右攬著不讓動手,不痛快地掙了掙,又對萬鵬怒目相視。
費辛看這架勢,感覺是只要他一走開,這倆學生極可能是要打起來。
雖說他不是班主任,打架也輪不著他一個實習老師管,可是就在他眼前,不管就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課代表,”費辛道,“你跟我來一下。”
俞仲夏:“……”
萬鵬馬上嘲笑似的說:“俞十五,你還當課代表了?哪一科?”
俞仲夏道:“男科,專治鳥。”
費辛:……怎么還當我面搞黃色?這都什么學生?
萬鵬要發(fā)飆,還想罵臟話,顧忌有老師在場,把話吞了回去。
不久以后的將來,費老師就知道自己會錯了課代表的意。
這幫中二期男子高中生多數(shù)都有個外號,例如俞仲夏就被男生們叫“俞十五”。
萬鵬寫字難看,以前把自己名字里的“鵬”寫得太松散,成了“朋鳥”,后來得了外號就叫“萬朋鳥”,許多男生叫他“鳥哥”。
俞仲夏說的治鳥,還真不涉黃。
現(xiàn)在,費老師把男科課代……呸,化學課代表帶去19班旁邊無人的樓道。
“別在學校鬧事。”他這樣說了一句,想不出還該對這神秘莫測的俞仲夏說些什么,總覺得這學生哪兒都不對勁,最后說,“你化學成績挺好啊,單科第一名。”
俞仲夏自下而上地看費辛,不知道琢磨了點什么,陰陽怪氣地說:“期末抄得好,能當課代表,我也沒想到。”
費辛:“……”
俞仲夏和費老師對話心不在焉,偏過頭還朝來處張望,像是看萬鵬那伙人走了沒有。
費辛完全看不懂他和萬鵬是什么情況,暑假里那次明明看起來像是……現(xiàn)在又不太像。
而且暑假挨萬鵬揍的時候,俞仲夏簡直就慫了吧唧,和現(xiàn)在這幅要與萬鵬大戰(zhàn)三百回合不死不休的模樣,也完全不同。
“別在學校打架,校外也不行。”費辛道,“你這小孩,怎么校內校外,還有兩幅面孔?”
俞仲夏歪頭看他,語氣又嗲起來,說:“老師~你和那天區(qū)別也很大呀~”
費辛:“……”這孩子是不是精分?要報警了。
“還有一分鐘就上課了,回教室吧。”費辛板起臉來,趕他回去上課。
那幫體育生已經(jīng)散了,就只剩下萬鵬一個還在那里。
費辛不放心地站在原處,看著俞仲夏回教室。
上課鈴叮叮咚咚響起來。
這BGM中,俞仲夏停在后門外,和萬鵬眼神廝殺了三秒,兩個人才都回了各自教室。
下午第三節(jié),費辛又給18班上化學課。
體育生和藝術生區(qū)別還是很大,一進18班教室,撲面而來就是雄性激素過剩的強烈氣息。
19班男女生數(shù)量基本持衡,而18班五十幾個學生,女生不到十個,多數(shù)看模樣還都比較男孩子氣。
萬鵬個子很高,坐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課約三分鐘,他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臨下課,費辛布置了作業(yè),18班的化學課代表是個女生,扎了個利落的馬尾,長得相當漂亮。
費辛問“哪位同學是化學課代表”的時候,她一站起來,前后左右?guī)缀跛心猩伎此腥诉@種生物,無論年齡大小,對漂亮姑娘的喜歡永遠不加遮掩。
費老師高冷地點頭,示意課代表同學坐下。
有人在教室門口探了下腦袋。
費辛回頭看,是18班的班主任,姓許,女老師,教18和19兩個班語文課。
許老師:“費老師,不妨礙你吧?”
費辛:“沒,講完了。”
許老師:“那行,我叫個學生有點事。萬鵬,你出來下。”
萬鵬剛睡醒,一臉毛躁地把校服外套穿好,大步從后排出來。
下課后,費辛回理化辦公室,經(jīng)過語文辦公室,門敞開著,里面站著倆學生,一個是萬鵬,一個比萬鵬矮點的是俞仲夏,倆人正在接受許老師的教育,隔壁19班的班主任也在。
許老師正說到:“一到課間你倆就鬧事兒,還有完沒完了?”
費辛路過只聽到這一句,案情也很明白了。
俞仲夏和萬鵬不是只在他那節(jié)課的課間互揪衣領,而是每個課間都蠢蠢欲動地挑釁對方。
費辛當晚沒有晚自習,放學后就回了家。
費家父母今天回來得都比較早,夫妻兩人合力做了一桌子菜,慶祝兒子第一天實習圓滿成功。
費辛洗了澡,把穿了一天,十分束縛的襯衣西褲換掉,下樓來吃飯,像解除了封印,對著他媽猛男撒嬌:“辛麗萍女士!上班好累啊!誰發(fā)明的上班!我不想上班,只想在家陪你做做飯這樣。”
辛麗萍笑著拍他,又問:“學校怎么樣?上課難不難?學生聽話嗎?”
費辛道:“還行,不難,不聽我的話。”
辛麗萍說:“十六七歲中學生,正是最難管的時候。你上高中那幾年還不是一樣,我都不想和你說話,怕被你氣著。”
費辛驚訝道:“有嗎?沒有吧,我怎么記得是你每天都追著跟我說話,還老是不敲門就進我房間,看我在干什么。”
辛麗萍立刻失憶:“有嗎?沒有吧。”
費文謙說:“不管怎么樣,別跟學生起沖突,你年紀比人家大不了幾歲,自己還是個學生,學生不服你也很正常。”
費辛道:“怎么可能起沖突?我怎么敢?我一個弱小無助又可憐的實習老師,教的還是特長班,班里那些體育生,馬上就比我還高了,真要打起來沒準我還真打不過。”
“算了吧。”辛麗萍道,“是誰剛上大一,就和人家體育系因為搶籃球場打起來的?還打不過中學生?你教的要是皮特帕克我就信。”
費辛先是謙虛:“我那不是年輕氣盛才不著調嗎?早不那樣了。”
又吐槽說:“蜘蛛俠都沒我這學生變臉快。”
他把暑假撞見萬鵬欺負俞仲夏的事說了,但沒說他懷疑俞仲夏可能喜歡萬鵬這一茬,只說:“這兩個,現(xiàn)在都是我的學生,今天他倆還差點在學校打起來。”
費文謙不可思議道:“現(xiàn)在中學生怎么這么夸張?打人那個,還就住在咱們小區(qū)?”
費辛道:“你們見過一個老玩滑板的男生嗎?只比我矮小半頭,就是他。”
費文謙搖頭,辛麗萍卻說:“我見過兩回,住前面公寓樓的吧,家里養(yǎng)了條邊牧,我見過他滑著滑板遛狗,真怕他不小心摔著。”
費辛做驚恐臉:“嚯,好家伙!運動神經(jīng)夠發(fā)達的,幸虧沒認出我來,不然我不死定了么。”
辛麗萍責備他說:“還沒說你,怎么還把不認識的人帶回家來?”
費文謙表達不同意見:“一個十幾歲小孩兒,有什么關系?再說還受了傷,費辛這是在做好事。”
費辛道:“主要當時看他可憐巴巴,誰知道今天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我都懷疑是不是孿生兄弟。”
費文謙道:“這也很有可能啊。”
費辛也做了一點求證小工作,說:“我找他班主任問過,班主任說他沒兄弟姐妹,我也搞不明白。”
費文謙:“有沒可能是父母離異,檔案里沒寫那么清楚?”
辛麗萍道:“行了行了,你倆熱心的都不是地方。費辛你是個實習老師,也不當班主任,好好上課就行,其他事少管,你也管不了。”
“知道了媽,我就是無聊,這一天天的……”費辛凄然道,“不是吧,這才剛剛第一天?!”
潁城第七中學,大門外。
晚自習結束,學生們魚貫而出。
俞仲夏兩手空空,也不背書包,一個人出了校門。
“俞十五!”有人從后面追上來叫他。
“干嗎?”俞仲夏回頭,是18班的一個體育生,叫楊柯,高一時候跟萬鵬和俞仲夏就整天泡在一起。
楊柯道:“鳥哥讓你去路口等他一下。”
俞仲夏道:“不等,讓他滾。”
他抬腳走人,楊柯追著說:“十五,別氣性這么大,咱們大家好這么長時間了,不管什么誤會,你氣也氣夠了,都一暑假了,至于還過不去嗎?”
俞仲夏道:“誤會?你們知道……你們知道個屁!”
楊柯道:“行行行,別炸,鳥哥是怕學校里邊和校門口不方便,班主任下午才說了,要是再看見你倆湊一起,就要叫家長了,這才開學,鳥哥不想惹麻煩,他自己才不怕叫家長,不是怕你家里……”
俞仲夏站住,楊柯也住了嘴不說下去。
不知道俞仲夏想了點什么,問:“哪個路口?”
一會兒,萬鵬騎著變速車從學校里出來,看見等在門邊的楊柯,問:“怎么就你?俞十五人呢?”
楊柯:“去路口等你了。用我跟著一起嗎?”
萬鵬:“不用。”
楊柯:“真不用?你倆別打起來。”
萬鵬:“不打,好好說。”
楊柯還將信將疑,萬鵬騎著車一溜煙走了。
轉角路口,有家便利店,俞仲夏進去買了瓶水,準備結賬的時候看到冰柜里的玻璃瓶裝RIO雞尾酒,又過去拿了一瓶。
到他結賬,收銀小哥看他的校服,又看他的少年嫩臉,提醒他:“這是酒精飲料,未成年不能買。”
俞仲夏成熟穩(wěn)重又裝逼地說:“我十八了。”
小哥分明不信,道:“把身份證給我看下?”
裝逼失敗的俞仲夏只好改口說:“我女朋友讓買的,她看廣告說這瓶子好看,想發(fā)朋友圈。”
他拿的是瓶粉色水蜜桃味,包裝是很討女孩喜歡,粉粉的少女心。
正是放學時候,后面排隊的學生越來越多,再多這店里就站不下了,RIO酒精度也不高,小哥便不再堅持,給俞仲夏掃碼結了賬。
俞仲夏從店里出來,站在路邊,RIO揣在校服衣兜里,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幾口。
萬鵬騎著車過來了,到他面前剎住車。
他把水瓶擰好蓋,隨手一丟,剛剛好丟進萬鵬車前杠的水壺架里。
萬鵬低頭看那瓶子,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他倆還沒鬧掰之前,萬鵬每次騎這車出來,俞仲夏但凡手里有個瓶子,都要這么投籃似的丟著玩,也有失了準頭丟不進去的時候,還是準的時候多。
萬鵬坐在車座上,抬起頭看自己曾經(jīng)最好的哥們兒俞仲夏,兩個月前他倆還好得跟什么似的。
天大地大,兄弟最大。這話該是沒錯的吧。
俞仲夏歪頭看著那個卡在水壺架里的塑料瓶,看樣子不準備先開口。
萬鵬決定先表態(tài),說:“十五,那事是我不對……”
說時遲那時快!
俞仲夏從衣兜里掏出RIO,不由分說,照著萬鵬的腦袋就狠敲了上去。
“!”萬鵬嚇一跳,到底是個練田徑的,反應極快地側身一避,躲開了。
俞仲夏出手這下掄圓了胳膊,用上了八分力,被萬鵬這么躲閃開,他的手臂慣性卻收不住,那瓶子穩(wěn)準狠地砸到了變速車的車把上。
砰!一聲,玻璃瓶幾乎是炸開了。
萬鵬:“……”
俞仲夏:“……操!”
偷襲不成就算了,他自己倒被玻璃瓶爆裂那一下,弄得一手血。
便利店出來的學生,放學路上的學生,其他過路的行人,被聲音吸引,都朝這邊看。
萬鵬過了剛開始那懵逼勁兒,看玻璃瓶碎成了渣,背后一涼,難以置信地說:“俞仲夏?你他媽是想要我命嗎?”
俞仲夏把碎得只剩半拉的玻璃瓶扔了,道:“要你命怎么了?你不該死嗎?我當你是兄弟,你搞我弟弟!你他媽…… ”
“我沒有!”萬鵬臉色都變了,道,“你小點聲!”
俞仲夏冷笑道:“你個死變態(tài),還要臉啊?”
萬鵬說:“都跟你說了我沒有……你手!你手流血了!沒事吧?”
俞仲夏道:“滾蛋,少來貓哭耗子!”
他向旁邊倒著走了幾步,抬起沒事的左手沖萬鵬比了個中指,道:“你給老子等著!早晚neng死你!”
萬鵬:“……”
俞仲夏轉身離開的背影,氣勢還在。
其實一張臉扭曲得親媽都快不認識:我屮艸芔茻!好他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