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一十八、微妙氣氛+凱旋
隨著宮里放出確切的消息,加之北方來往商旅帶來的各種小道消息,十月下旬,開元就已如滾燙開水,沸騰躁動。
身為離國家中樞最近,朝堂今日有點風(fēng)吹草動,明日就能傳遍大街小巷的地方,開元百姓對國家大事,政治風(fēng)向的熱衷程度,遠非別處能比。
這種談?wù)撜務(wù)摼湍苁沟脜⑴c其中的人也獲得治國平天下的快感,隨即就會產(chǎn)生凝聚力和歸屬感,而對于京都人來說更是如此。
加上開放的風(fēng)氣,皇家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保證,人們充滿熱情的同時也毫無忌憚。可以每個時代都有它的長處與短處,只不過有些時候長處多,有些時候短處多。
像北宋朝,給人一種軟弱的既視感,在北宋朝,大臣可以把皇帝拉上戰(zhàn)場;皇帝做的不對大臣子敢追到后宮去罵;除了見年家里長輩和大朝不用三拜九叩;轎子會被斥責(zé)“以人為畜”不可取,除年長受不得顛簸的大臣不許用;百姓把丞相堵在家門口罵得不敢出門;藝術(shù)瑰寶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等。這些方面又顯得非常開化文明。
不過其拉胯的人事制度則是另一回事。
所以“大道中庸”其實是可取的,但注意的是前面加了一個大道,既在戰(zhàn)略層面去看,很多事情都不能極端,上升到國家層面更是如此。
對外過度強硬和過度軟弱都會招致一個國家的毀滅,而過度的追求開放進取和過度保守自閉也是取死之道。水至清則無魚,但水太混也能把魚給悶死。
.......
外面關(guān)于北方大捷,金國稱臣,皇太孫連下金國數(shù)十州,逼得金國國主簽下城下之盟等等消息,已經(jīng)傳遍大街小巷,人們奔走相告,熱議不絕。
時不時有文人墨客以詩詞贊頌,口中高呼要投筆從戎,以效班超之志等等。
城內(nèi)街道一片熱烈,王府內(nèi)氣氛卻有些微妙。
詩語懷孕到坐月子的時間,王府運行出現(xiàn)一些混亂,嚴昆畢竟老了,精力大不如前。
好在起芳閑居王府,幫了許多忙。
此后詩語和起芳針尖對麥芒的關(guān)系稍有改善,不過兩人依舊見面沒什么好話。
另一方面,應(yīng)皇宮里的要求,詩語安排人把耶律雅里也接到王府里住下。
主要原因還是北方打仗時從最近的燕山府及其附近州縣征發(fā)大量徭役保證大軍后勤補給,百姓難免不滿,當?shù)氐拇髴粢灿星榫w。
而這些地區(qū),幾年前還在遼國治下,雖然大多是漢化嚴重的契丹人和漢人混居,但對遼國的認可還是有的,為安撫這些地區(qū)耶律雅里這個前遼國公主就算沒過門也要強行過門,至少對外宣稱如此。
王府這半年來可謂提心吊膽,外面為主人李星洲擔心,兵事向來瞬息萬變,勝負難料,再者之前景國出兵效果都不怎么好。
內(nèi)部兩個主母要生孩子,在這樣的年代,生孩子等于去鬼門關(guān)小走一遭,出事的概率并不小,好在都母子平安。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光系北方,也光系自身,如果北方大仗失敗,金國人趁機殺到大河邊上,兵臨開元城下也不無可能,所以不緊張是假的。
這斷時間不只王府,開元城上下有籠罩在一種淡淡的揪心之中。
好在北方傳回的是大捷,而且是景國立國百余年史無前例的大捷。
王府上下歡呼雀躍,得到確切消息的當天,嚴昆激動的拿出自己積蓄,給所有人發(fā)了錢。
而詩語和阿嬌更是激動得給除了王府的人都發(fā)錢,還為王府工作的大量工人免費加工錢,家肉,還發(fā)紅包。
還親自去城外寺廟還愿。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fā)展,整個王府喜氣洋洋。
偏偏這時,另一個消息也幾乎同時傳到開元,皇太孫在金國都城下,不顧兩國關(guān)系徹底破裂的危險,強行奪走了金國皇后。
隨后還有金國皇后蒲察伶,天下一人美人,美艷之名金國婦孺皆知,皇太孫拜倒在石榴裙下,不愛江山愛美人.......
等等各種添油加醋的傳說也隨著北方來的商旅過客陸續(xù)進城,然后從各種途徑飄到王府。
或是早上采買油鹽醬醋的下人聽到回來在廚房傳開,或是在王府工業(yè)區(qū)干活的工人帶到工地隨后傳入王府,王府管事的一些親戚聽說之后傳入王府......
總之消息傳開之后,王府內(nèi)的氣氛有些微妙。
按理來說,皇太孫可以入主東宮,但李星洲堅持繼續(xù)住在瀟王府邸,皇上也同意了,但比起在宮內(nèi)的東宮,宮外王府各種消息都來的更快,也外界接觸也更多,這點是他沒想到的。
這是時間節(jié)點不緊不慢,兩位妃子剛生產(chǎn)完沒多久,前遼國公主耶律雅里剛住進府里,大家都不是沒心沒肺的人,已經(jīng)能感受到不同尋常了。
在那之后兩天,大家默契的高興歸高興,不在主母面前說什么高談闊論北方大捷的事情了。
以往這個時候,多在主人面前吹噓殿下在外面的赫赫戰(zhàn)功,可能會有賞,這次幾乎沒人不開眼。
唯一一個不開眼的小丫頭才進王府沒多久,有此在服侍兩位主母時候提了此事,還美言幾句殿下在北方威風(fēng)凜凜。
當時主母也跟了一句“確實威風(fēng)凜凜”,只不過說得有些陰陽怪氣,第二天小丫頭就委屈巴巴的去廚房幫忙了。
唉.......
這時機也太微妙了,王府上下現(xiàn)在只盼著殿下能早點回來,倒不是回來就能打破這種氣氛,而是殿下回來女主人們肯定就轉(zhuǎn)移火力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輕松了。
........
江州城外,眾多官員和百姓出城送別李星洲。
城外二十多里處的小亭里,李星洲喝了他們送行的酒,然后對站在王珂身邊的謝臨江道:“我想了好幾天,有重任想交給你,你敢不敢擔。”
在眾人注視中,謝臨江上前一步,“殿下請說,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星洲點點頭,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謝臨江是個人才,但太書生意氣,太天真,不打磨不敢放心用。
之前擔心把他派到遼東去又怕他他太過天真而害了自身,不過最終還是下定決心了,玉不琢不成器。
如今遼東遼西情況復(fù)雜,新占領(lǐng)的地區(qū)百姓不服肯定是有的。
遼西還好,遼國治理時的文化政治中心區(qū)域,漢化很嚴重,各族習(xí)俗節(jié)日,甚至語言文字,大體與漢人無異,加上金國治理得并不好,百姓對中原之國,傳承孔孟文化的景國更有歸屬感。
但遼東不同,特別是遼陽附近地區(qū),這些地區(qū)之前被蒲察家管理得很好,前主人越好,百姓對新接手的政權(quán)敵對情緒肯定越高。
加上金國還在,基層治理必然困南。
而金國情況也很復(fù)雜,如今幾乎可以算“東西金”了,東面以完顏宗弼和長公主完顏盈歌為首,手里是打勝的金國精銳,背后是傳統(tǒng)的女真大族,當初從遼東雪原起家的那匹人。
西面背靠陰山的是完顏離,劉旭,蒲察翼等一派,手里有新組建的禁衛(wèi)軍,背后是遼國的積蓄,是新興的勢力。
如何處理東、西兩個金國勢力的關(guān)系也十分考驗地方官員。
地方情況復(fù)雜,外部敵人情況復(fù)雜,所以遼東必然是難治理的。
李星洲想把謝臨江派過去,讓他好好磨練,見見什么叫現(xiàn)實,不然在江州這樣和平安寧的環(huán)境,加上王珂罩著,他一輩子天真浪漫。
“遼東初平,但我國對遼東地區(qū)的控制并不穩(wěn)定,急需有地方官員替國家安治地方,平撫百姓,這于國于民都是重任,我想讓你去,你愿意么。”李星洲道。
謝臨江一聽安治地方,平撫百姓,瞬間眼睛就亮了:“臣定為國分憂,盡心盡力!”
李星洲聽他激動高興的語氣心里嘆息,他還把遼東那樣的苦寒戰(zhàn)亂之地當江州呢......
但愿他到了遼東能好好回來吧,李星洲心想。
江州這樣安穩(wěn)太平的地方,普通百姓不滿了頂多罵幾句,頂撞幾句他這個上官已經(jīng)是極限。
可在遼東,要是急眼了,敢跟他拼命的也不在少數(shù),而謝臨江這樣太平世道養(yǎng)出來的官員顯然不懂,所以他對自己,對別人都不夠狠,太理想。
“那好,你做好準備,幾年過年回家陪陪家人,多見見長輩,來年調(diào)令到了,希望不要讓我失望。”李星洲認真的說。
謝臨江點頭,又對他作揖。
周圍人目光復(fù)雜,有羨慕的,有搖頭嘆息的。
羨慕大概是羨慕皇太孫的器重,嘆息大概是嘆息調(diào)他去戰(zhàn)后的遼東。
不過謝臨江本人渾然不覺,他只覺得這份差事能讓他不再受王珂掣肘,能大展拳腳。
......
離開江州,城外還在等候的大軍只剩下十個營五千人,而且這五千人都是新軍黑衣騎兵。
當初劉季就是帶著這些人在上京城外數(shù)次擊潰金國禁衛(wèi)軍,在上京城下橫行無忌的,所以人人臉上都帶著殺氣。
其余大部隊已經(jīng)在楊洪昭、魏雨白、嚴申帶領(lǐng)下先一步回上京城外的新軍大營。蒲察伶的馬車也在他們護送下先走一步。
皇上要率百官出城相迎,皇上要巡視大軍,這事禮部官員早就跑到江州來告知了,但受巡視大軍不可能把全部軍隊都帶上。
那新軍加禁軍,這次回來的有八萬多,八萬多軍隊能把開元城南門堵個水泄不通,從城門前過都要走上半天,皇帝坐馬車巡視八萬人的隊列也要泡上小半時辰,那還得了。
后世七十周年國慶閱兵的全部軍人也只有1.5萬人左右。
皇帝年紀那么大,不可能讓他遭這樣的罪。
所以皇上要巡視大軍可以,不過是象征性的,不可能真讓他真巡視八萬大軍,李星洲思前想后,十營人馬五千左右正好,不多不少,既有聲勢,又能讓皇上短時間巡視完。
所以到十月末,李星洲率領(lǐng)大軍,帶著十營人馬,開始走陸路回京城。
路上李星洲和手下的人交代了一下皇上要出城迎接,巡視大軍的消息,主要是楊文廣、折惟忠、固立川、狄至、參林、劉季、辛贊等人。
他們也瞬間重視起來,畢竟皇上率百官相迎,那可是莫大榮耀,光宗耀祖的。
到城外五十里的驛站,先帶人回京的楊洪昭、魏雨白、嚴申等一些新軍中高層將領(lǐng)也會加入進來。
李星洲停留半天,重新整隊,按照禮部官員給出的時間安排,帶領(lǐng)隊伍向城中進發(fā)。
整個隊伍李星洲作為大軍主帥打頭,身后跟著一名親兵,打出黃底龍旗。
隨后是三路大軍實際領(lǐng)兵人物位于第二列,中軍實際統(tǒng)軍的魏雨白、楊洪昭;西路軍實際統(tǒng)兵的楊文廣、折惟忠;東路軍實際統(tǒng)兵的狄至、參林。
他們位于第二梯隊,以中軍為首,隨后東路軍,西路軍的次序,每人都要跟一名親兵,打出自己的旗幟。
比如魏雨白就是紅底黑邊“魏”字旗,屬于名旗,表明身份,而折惟忠的騎著則是棕色底黑邊。
總之這種名旗只有一軍之統(tǒng)帥才能打,三路大軍,六位統(tǒng)兵,打出了六面旗幟。
隨后就是高級將領(lǐng),劉季、嚴申、固立川等都在此列,還有一些有功之臣,比如負責(zé)后勤補給的魏朝仁等。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金國的使臣,他們跟隨大軍南下一來為保證沒被贖回的人質(zhì)暫時安全,二來是代替金國國主受封的。
再后方就是新軍十營騎兵壓陣,黑衣紅邊,帶馬刀和手槍。
正前帶隊的士兵打出新軍旗,營旗等十幾面旗幟。
后方每一連都會打出自己的連旗,每營打出三面連旗,十營就是三十面。
所以大軍過處旌旗招展一點也不假。
.......
城南門外二十幾里人頭攢動已經(jīng)擠滿人,開元府派出許多衙役維持秩序,后方大片空地上,甚至有人擺起茶攤,賣起點心來。
城外市集一頭,熙熙攘攘聚集數(shù)萬百姓。
開元不是一般意義的大城,城外繁榮的集市城鎮(zhèn)區(qū)也延綿十幾里,這個時代整個地球沒有能與之比擬的。
在其它國家數(shù)一數(shù)二的繁榮城市,基本連開元城墻外延伸出去的城鎮(zhèn)聚落都比不上,這一點不夸張,畢竟這是一座人口百萬級別的城市。
而大軍從開元城外二十多里開始,就已經(jīng)受到周圍百姓的夾道歡迎。
起初人群稀疏,但一直在蔓延,大軍陣列走了十里左右,周圍還都是百姓歡呼鼓掌,人群越來越密集,還時不時有文人墨客出來念歌功頌德的文章詩詞,引來周圍人一陣叫好。
人山人海,說的就是今日盛況,維持秩序的衙役人手不夠,到后面已經(jīng)變成武德司的士兵。
大軍在人海中前進十幾里后,終于見到遠處皇帝和百官身影,周邊百姓也被攔得更開。
李星洲打馬上前,后方將領(lǐng)紛紛跟上,隨后下馬扣見皇上。
皇上親自給他賜酒,身后眾將也有朝中重臣分別賜酒。
賜酒飲畢,皇上說了一些場面話,發(fā)表慷慨激昂的演說,應(yīng)該是翰林院事先寫好的,大抵就是稱贊他們立下的不世之功,夸耀此戰(zhàn)取得的勝果,最后再宣示景國國威。
贏得百官和將領(lǐng)們,以及周圍百姓的叫好。
隨后李星洲獻上金國稱臣文書,獻上兩國簽下的協(xié)議,包括金國之后的種種朝貢事宜,以及確認景國所有的幾十州土地。
皇上接過文書后,在隨行金國使臣面前當眾冊封金國完顏離國主為金王,更是將氣氛推向高潮。
許多老臣滿面紅光,激動得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