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速之客
蕭霄與藍漪兩人身手過人,夾帶明溟一個廢柴也能輕松潛入戒備森嚴的皇宮。不過平心而論,女兒國宮內(nèi)的防御做得也算不錯了,只不過遇上了親手培育皇家暗衛(wèi)的太子和感官極度敏銳的狼妖而已。
三人皆是一身的緊身夜行衣,躲在那小巷之中,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但明溟那凸翹有致的身材在那緊身衣的包裹下顯得極度誘人,她自己還渾然不覺,看那些走來走去的侍衛(wèi)看得無聊,回頭向兩人看去。僅僅是一個回眸,兩個男人那一瞬竟同時覺得她很有女人味很誘人,兩人默契地看了對方一眼,相對無言,同時一副秒懂的表情,眼神已經(jīng)交流了數(shù)次。
藍漪:姑娘身段真好!
蕭霄:你再看我就剁了你!
藍漪:你不也在看啊?!
蕭霄:......
藍漪:不行,別看了別看了,我身體有點不適......
趁著外面那侍衛(wèi)交接的空當(dāng),不過數(shù)秒,兩人分別拉住明溟的一只胳膊,眨眼已轉(zhuǎn)到下一個庭院。院中種滿了大紅色的虞美人,此時正是花蕾綻放之時,薄薄的花瓣質(zhì)薄如綾,光潔似綢,輕盈花冠似朵朵紅云,雖無風(fēng)亦似自搖,風(fēng)動時更是飄然欲飛,姿態(tài)靈秀,裊裊娉娉,儼然彩蝶展翅,美人起舞,頗引人遐思。碧血化為江上草,花開更比杜鵑紅。
明溟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這個院子里面的花草樹木,竟連自己何時掉了隊都不知道,她回頭竟完全看不到兩個靠譜的隊友了。此時她開始有點驚慌,盡管已有些許自保之力,但也敵不過強敵。他們兩人是時時關(guān)注著她的,卻如此毫無征兆地消失,可見這虞美人花園有古怪啊。
明溟漸漸發(fā)現(xiàn)了這些花木的栽種是有規(guī)律的,看上去只是一個小小的庭院,然而走進下一個拱門,卻還是一樣的景物,似乎是被困在了原地。此處完全依靠傳統(tǒng)陣法,讓人感覺仿佛陷入一個無邊的幻境。即便明溟是個門外漢也看得出這個陣法高端得很。
風(fēng)起,零落的花瓣飛舞起來,一片紅色掠過她的額頭,下意識伸手去撥,卻看見手腕上一直靜默無比的靈犀草竟發(fā)出了微弱的光芒。韓洛曾說過,靈犀草可以感應(yīng)到對方的位置,距離越近光芒越盛啊,那么或可用靈犀草的光芒作為指引走出這里。
明溟暗爽一陣,完全只專心盯著腕上的靈犀草,當(dāng)她跟著那光芒走時,耳畔隱約有些悅耳的絲竹之音響起,并逐漸清晰,而靈犀草的光芒也越來越盛,最后竟發(fā)出陣陣幽香,令人心曠神怡。
眼前一成不變的景象開始起了變化,漫無邊際的虞美人在空中旋轉(zhuǎn),散開,有一緋衣少女獨立于庭中,巧笑盈盈。此時,一個高大青年從那少女身后竄出來,兩人相視而笑,含情脈脈,顯然是一對戀人。
青年俯身在少女耳畔低語,從他們溢滿歡欣的臉上便仿佛能讀出他的柔情話語。
他的指尖滑過她的柔發(fā),表情突然哀傷無比,她卻渾然不覺,只是乖巧地閉上雙眼,倚在他的胸口。
青年袖中露出一條細繩,他以不可思議地速度將細繩纏繞在少女的脖子上,雙手猛然用力,少女登時瞪大雙眼,雙手在空氣中瘋狂地揮舞,似想抓住些什么,卻無濟于事。
明溟一個箭步?jīng)_過去,卻發(fā)現(xiàn)他們就像海市蜃樓一樣,可望不可即,之間的距離根本沒有改變過。
幻象。
但見少女的動作越來越遲緩,漸漸只有一種絕望的無力感,雙手緩緩垂了下去,而在她閉上雙眼的那一刻,嘴角竟現(xiàn)出解脫般的微笑,而青年眼角落下一滴痛苦的熱淚,恰好落在少女唇邊。
兩人此時也消失不見了,明溟有些頭疼,虐戀情深嗎?分明那么恩愛,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嗎?為什么非得殺了女人?是女人得了絕癥所以懇切愛人殺了自己?或者是男人喜當(dāng)?shù)邞嵵職⒘死掀牛空媸枪费翗O。
無論如何,這幻象給明溟的刺激不小。她垂頭走著,卻撞在一個障礙物上,她抬頭,只見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頗為玩味地看著她,一身月白長衫,黑發(fā)以一塊碧綠的玉冠隨意束起,雙眸黑白分明,散發(fā)出一著清冷的光輝,深邃的眼神讓人心顫不已卻又不忍移開目光,整個人就這么站著,宛如一棵古樹,略帶悲涼,略顯殘酷。
明溟這閱美男無數(shù)的色女也不禁叫絕。他兼具蕭霄之氣勢,金風(fēng)之儒雅,墨成之出塵,小藍之邪肆,韓洛之絕美,好一個出色的男人!
那男人卻只是隨意看了明溟一眼,眸中燃起一抹難以捉摸的神色,笑道:“姑娘可是來宮中盜寶的?”
也難怪,她這一身夜行衣裹在身上,看上去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女飛賊。明溟往后退了幾步,說:“我找人。如果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盡管他身上并未露出殺機,但他眉間那若隱若現(xiàn)的煞氣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
但未曾想那人只是身形一閃,便落到她面前,笑道:“姑娘不必緊張,我也只是個迷路之人,不如你我結(jié)伴而行。”
“這里好像有個陣法,可是我不懂破陣,就不拖公子的后腿了。”
起初怕暴露實力,她并未出全力,她此時提快身法,但那人又毫不費力地追到她跟前,道:“姑娘莫怕,在下可以與你同行。”
單憑這一起一落的追逐,明溟心中便有了數(shù),這人的道行遠在她之上,甚至與蕭霄和小藍不相上下,她要跑是肯定跑不掉的,且看他眉間的戾氣不淺,還是不要惹惱他了。于是便乖乖跟在他身后,也將腕上的靈犀草隱了起來。
那男人一臉從容,不緊不慢地在這園中游蕩,明溟都有些不耐煩了,卻又不敢獨自逃開。走了一盞茶的工夫,他平靜地笑道:“姑娘就不必隱藏那仙草了,方才遇見時我已然看見了。放心,我不會傷你性命的。”
明溟只好老老實實地看著靈犀草帶路了。不多時,兩人已走到一扇朱紅色的宮門外,但這倒真是奇怪,周圍居然一個宮人都沒有,那扇門后的宮殿仿佛與這遍地的虞美人融為一體,嫵媚中仿佛又有一絲哀愁幽怨。
貼在門口聽了聽,屋內(nèi)是一片死寂,那男人徑直上前推開門,一股濃烈的中藥香漏了出來,蓋住了虞美人的味道,竟讓明溟有些狂躁。她也小心翼翼地走進去,這不過是個普通的皇宮標(biāo)間而已。但覺手上的靈犀草竟自己在顫抖,原本低垂的草突然直立起來,仿佛在指引方向。
明溟順著那邊看去,一個巨大的白玉屏風(fēng)擋在眼前,屢屢輕煙從屏風(fēng)后幽幽而出,她下意識地走過去,只見一個美麗少女坐在浴桶內(nèi),臉龐精致如美玉,渾身膚白若寒冰,又在這蒸騰的霧氣中,如同由極地之境初入人間的仙子,只是雙眸緊閉,安然若熟睡,跟剛才那死去的緋衣少女感覺很像啊,卻不敢肯定。總之只能怪自己近視,看不清別人的五官。
少女手上閃爍的靈犀草顯示她必是韓冰兒無疑,但明溟偷偷看向那男子,心有顧忌,又不敢隨便說話,那男人倒十分識趣,一直站在門口,并未進里間,他遠遠笑道:“屋內(nèi)沒什么,姑娘你自己先玩,我在門外候著就是。”
明溟微微皺眉,看了看少女的脖子,光潔如玉,如果她是剛才那被勒死的人,脖子上一定有一條線。顯然沒有。她遂向那少女試探性地小聲問道:“請問你是韓冰兒嗎?韓洛讓我來找你的。”
沒有回應(yīng),明溟又稍微放大音量,那少女依舊沒有回答,甚至連眉眼都不動一下。一種厭惡感由她心底蔓延而上,尼瑪長得漂亮身材好傲嬌毛線啊?!但這種情感隨即轉(zhuǎn)化為擔(dān)憂,該不會泡澡泡休克了吧?
明溟上前拍了拍她,她就像個沒有牽引的木偶,肌肉順著明溟的力量僵硬地起伏,明溟伸手探到她鼻下,竟無一點氣息,又摸摸她的脖子,靜如一潭死水。
死人!
胃中一陣翻騰,明溟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間,那男人卻關(guān)上門跑了進來,臉上的驚恐簡直裝得一點都不自然:“有人來了。”
四下沒有地方可以躲,只有那浴桶后面的大衣柜才能容下他們。猶豫間,男人抓了她的手腕,拉著她躲到那衣柜內(nèi)。
剛爬進衣柜關(guān)上門,來人就走了進來。那是個身材高大的少女,身長約有一米八,一身紅色的華服貼在身上,衣袖上金黃色的菊花裝飾頗引人猥瑣啊,遠處看不清她的五官,只感覺輪廓有些粗獷,不似一般女兒家那般柔和秀麗。那少女一進屋便將外袍除下,明溟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胸,一馬平川,宛如男孩子的胸膛啊,即使是在這樣緊張的環(huán)境中,她還是忍不住暗自大肆嘲笑了一番。
少女朝那尸體走來,輕輕撫著她的手背,那動作宛如戀人般含情脈脈。她呢喃道:“冰兒,你知道嗎?寧王殿下近日到我們女兒國了呢,如今九燁太子失蹤,朝中動蕩,寧王此次前來,想必是來拉攏我們吧。他母妃也算是我姨母,我這皇位也算是他母妃為我爭來的,可我還是不敢相信他,我害怕,該如何是好?這幾日我忙于應(yīng)付他們,因此無暇來探望你,你可莫要生氣。”
這聲音分明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男聲,但的的確確是從那“少女”口中說出來的!明溟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叫出聲來。加上他的一馬平川,女兒國的國主居然是男人?!不對,一定是聲音文件的打開方式不對!明溟心一驚,喉中竟不小心發(fā)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
突然那國主眼神一凜,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低聲道:“冰兒,看來屋里進了小老鼠啊。”
聲音雖是柔情似水,卻不知隱藏了多少凌厲的殺機,明溟已然是戒備狀態(tài),身旁的男人卻按住她的手,低聲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說完,男人推開柜門,笑道:“云簪,本王不小心闖入此處,還請不要見怪。”
國主大驚不已,仿佛看到了地獄的惡鬼,整個人差點跪在地上,顫抖著說不出話。
男人又道:“你的秘密我們會守口如瓶的,若是沒事,先告辭了。”
說著,拉著還在云里霧里的明溟便撤了出去,還未回過神來,那男人帶著她七拐八拐,已到了另一處屋子。
明溟心下想,那國主方才且說寧王到訪,他又自稱本王,看來他是寧王的可能性不低于八成。看那國主對他的畏懼程度,可知他的威信絕對不會低。寧王,寧王,這么說來應(yīng)該是皇室蕭家的人,看他的年紀(jì)與蕭霄相當(dāng),后者是太子,那么似乎一切都通透了。年紀(jì)相仿、實力相當(dāng)?shù)囊粚π值埽瑸榱宋ㄒ坏牡畚唬欢〞粨袷侄伟伞G疫@國主剛剛又提到拉攏,想來這寧王肯定是要聯(lián)合女兒國搞點事情的。所以決不能讓他知道太子蕭霄的行蹤,更不能讓他知道自己與蕭霄的關(guān)系,否則可能死得比鬼還難看。
“姑娘,這國主可還藏了一個好大的秘密。”男人突然笑道,那濃郁的笑意卻不能掩蓋他臉上的戾氣。
明溟故作鎮(zhèn)定:“噢,所以呢?”
她極沒興趣的反應(yīng)令他有點抑郁,都說好奇是女人的天性,怎么她身上一點都不明顯?他不死心,再次追問道:“你難道不想知道嗎?”
明溟抬頭笑道:“不想啊,況且公子你要想說自然就會說啊。”
男人此時收了嘴角虛偽的弧度,說道:“這國主名叫鳳云簪,他母親自幼便把這幼子扮作女子,原因嘛姑娘自己去想。這多年下來幾乎忘了自己是個男人,直到那少女進宮。少女聰明伶俐,不多時便已從普通宮人被提拔為他的貼身女官,兩人竟日久生情,少女也發(fā)現(xiàn)了他是男人,也許是他自己說出來的。而這秘密卻不容任何一人知道,這個世上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封住嘴。最后也不知道是那少女自刎還是鳳云簪下的殺手,總之少女死了,鳳云簪便將她的尸身以藥物維持不腐,嘖嘖,真是段至死不渝的愛啊。”
明溟搖搖頭,之前看到的幻象就是鳳云簪殺死韓冰兒的回放吧,這男人應(yīng)該也是看到了。幻象中韓冰兒的表情沒有太多痛苦與怨恨,或許她也是為了成全愛人而心甘情愿地被他殺死。不過給明溟帶來情緒的不光是故事本身,她還擔(dān)憂另一件事,韓冰兒已死,找到一具尸體韓洛恐怕十有八九不會認賬了,蕭霄沒有赤巖木,如何天闌呢?
“姑娘?”
“啊?公子怎么了?”
“沒事,沒事。姑娘總叫在下‘你’似乎不太妥當(dāng)吧?在下蕭淵,姑娘呢?”
“明溟。”明溟此時也不用報假名字,反正蕭淵也不認識她。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我說,你剛剛不是說要為國主保守秘密么?這會兒怎么全告訴我了?而且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蕭淵笑道:“我說的是‘我們會為他保守秘密’,‘我們’二字自然只包括了你我,我并未告訴除你我之外的其他人啊。”
明溟問道:“噢這樣啊。你是什么人?為什么國主會怕你?”此時若是不問這個問題,反而襯得她裝的痕跡過于明顯,眼下她要先保證自己安全,再不著痕跡地把消息帶給蕭霄。
蕭淵反問道:“你看我像什么人?”
明溟微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應(yīng)該也許大概不是個壞人吧我猜。”但也肯定不是個好人,她暗自腹誹。
蕭淵緩緩道:“也許吧。現(xiàn)在,你該告訴我,你為何潛入女兒國皇宮了吧?”他的聲音帶著難以抗拒的壓迫感,這樣的感覺來自于兩人懸殊的實力。
明溟知道眼前這個人不好欺騙,那就把真話換個方式表達:“是別人花重金讓我來的,他要我來找個女官,結(jié)果我進來之后就迷路了,后來的事你都知道了啊。”
蕭淵眼帶寒芒,心生疑慮,問道:“哦?以你的身手,是如何不聲不響繞過這森嚴的守衛(wèi)的?”女兒國皇宮防御可謂是滴水不漏,眼前的少女又似有隱瞞,他不得不懷疑。
“我早就覺得你一定會猜到的,這么嚴密的部署,當(dāng)然不可能是我自己繞進來的啦!我可是有同伙的!”明溟心下清楚蕭淵必在起疑,看他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或許已經(jīng)聯(lián)想到了蕭霄,經(jīng)過這句話的緩和,她編好了后面的內(nèi)容:“我大哥帶我進來的,他可厲害了,半年前我跟他在燕歸城那里被人圍攻,他一個人打了人家七八十個呢!”半年前蕭霄還在邊關(guān),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在燕歸城。
“是嗎?若有機會,我倒想見見他。”蕭淵滿意地閉上眼,不再追問。
明溟試探道:“好啊,我現(xiàn)在能不能出去啊?他找不到我該著急了。你要是能送我出去就正好可以見他啦。”
蕭淵勸道:“我勸你最好不要。你知曉了國主的秘密,你認為他會輕易放過你?即便你大哥實力不俗,也不可能戰(zhàn)勝整個女兒國吧?你還是乖乖在我身邊吧,國主不敢動你。”他只是覺得她很有趣,不想讓她死得太早而已。
明溟答道:“好吧,那我在這里就是了。”蕭淵說得在理,況且他這個人再怎么危險,至少暫時不會對她不利,否則她現(xiàn)在早已是一具尸體了。蕭霄與小藍自會想法子來找她,只是她擔(dān)心蕭霄會與蕭淵撞上,到時事情可就鬧大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