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小海拜佛
一輛破舊的綠皮三蹦子“突、突、突……”的開在一條蜿蜒的盤山公路上,王小海左手扶著車把手,右手抽著煙,嘴里念念叨叨著:“伏虎寺、伏虎寺……離市區(qū)十多公里呢,怎么會在我的片區(qū),我真是服了,還這么大一個包裹,得有百十來斤吧,走什么快遞,走物流不行嘛……老子第一天上班就給我派這活兒,也不給我時間適應適應,還有十幾個件等著派呢,還讓不讓人活了……”
王小海今年二十七歲,H市的一所野雞大學畢業(yè)后一直留在這座城市。畢業(yè)已經(jīng)三四年,在CBD寫字樓里當過社畜,工廠里做過倉庫管理員,網(wǎng)吧里干過網(wǎng)管……眼高手低、工作散漫、整天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按著他大學導員的說法,就是個“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主。工作是越換越勤越換越差,收入也越來越低,年少時的雄心壯志也早就被生活磨的沒了脾氣。眼看著在H市也快混不下去了,盤算著今年過年回Y省老家后,就留在老家,留在爸媽身邊,去爸媽之前聯(lián)系好的事業(yè)單位里做個臨時工,也不至于餓著凍著。
三蹦子緩緩前行,車后拖著一條長長的藍煙慢慢彌散進周圍茂密的森林。伏虎寺所在的太妙山坐落在H市西北方向,海拔八百余米,植被繁茂,一條小溪從山上蜿蜒而下,被突然陡峭的山勢攔腰截斷,在山腰處形成一處落差幾十米高的瀑布,遠處看去溪流和盤山公路隱隱越出碧綠的山體,一靜一動、一彎一直,靜下心來細聽還能聽見瀑布的嘩嘩聲,再配上山腳下一汪碧湖,景色很是怡人。
伏虎寺在太妙山的山頂上。幾十年前,周邊一些老頭老太太自己籌措資金在這里建了所簡單的小廟,當時供著觀音、韋陀和道家三清,還有一些財神、土地之類的神仙,不佛不道不倫不類,開始時并沒有多少人來這里。但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附近百姓間對這里有了些神乎其神的傳言。
有說幾十年前,隔壁村有一個傻子,到二十多歲了還不會說話,成天咿咿呀呀的,有一次這傻子獨自一人走到這個廟里,對著文殊菩薩磕了三個響頭,從此后人也不傻了,只一心吃齋念佛,后來出門云游四海一直沒有回來,但聽人說最后成了個得道的高僧。
又有的說市里有個公務員,結婚后十幾年沒有子女,爹媽都急壞了,硬逼著來這里拜菩薩,結果當年他媳婦兒就懷上了孩子,第二年就生下了個白胖小子。不僅如此,四五年時間,他自己就從一個小科長提拔到市里當領導去了。
還有說一個礦老板某年初在廟里燒了一支高香給了二十萬的香火錢,結果剛過正月,礦山上有出了一起礦難事故,死了七八個工人,礦老板揮金如土上下打點,才不至于關了礦山。礦老板憋了一股子氣來廟里還愿,一見菩薩就破口大罵,被幾個和尚架了出來。當天下山的路上,礦老板連車帶人就沖進了山腳的湖泊里。
……
類似傳說還有很多,隨著這傳言四起,香客不斷,這伏虎寺香火日漸鼎盛,原本一間的小廟慢慢的擴大到了現(xiàn)在六座大殿二十幾間廂房,還常有遠道云游和尚道士來這里拜佛參禪、養(yǎng)心尋道,再后還有了幾個和尚道士常駐廟里。說來也怪,這廟里和尚道士長期混居在此,相安無事,一派和諧景象,不時還有零星遠游的喇嘛梵僧借宿于此。
王小海不知道這些,他一拉剎車閘,三蹦子的剎車皮發(fā)出“吱……”的一聲尖銳的叫聲劃破了周圍的莊重寧靜,三蹦子停在了寺廟門前。
“喂,我是快遞公司的,你的快遞到了來拿一下,我在廟門口這兒。”王小海對著電話那頭喊道。
“快遞?阿彌陀佛,那辛苦你送上來吧,進廟門正對著的天王殿就是了,我就過來,哈哈哈哈……”電話那頭傳來一串老男人慈祥的賤笑聲。
“我說老哥,你能不能自己下來拿一下子?”
“阿彌陀佛,小施主我可投訴哈!”電話里老男人語氣一轉,突然冷冷的道,不等王小海再說話,就立馬掛斷了電話。
“你大爺?shù)模 蓖跣『χ鴴鞌嗟碾娫捔R了一句,看了看廟門前百十來級的臺階,心里想了想拖了兩個多月還沒交的房租,嘆了口氣,艱難的背起沉重的木箱包裹,一步步走上臺階。心中念叨:“死老頭,這是真想整死我啊,我祝你早日榮登西方極樂世界去吧!第一天就這樣,這活兒還能不能干了!回家就投簡歷,一有別的工作立馬辭職……”
王小海背著大木箱一路步履蹣跚,上氣不接下氣地走進天王殿,放下木箱子在天王殿前站定,全身已是大汗淋漓,氣喘不止。他兩手撐著身體伏在木箱上,大口喘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這才扶著自己的腰站起身來,端詳起殿中景象。
只見大殿層高十幾米,正當中供奉著一尊金光閃閃的彌勒佛大腹便便、笑容可掬足有三米多高,四大天王在大殿四角分別站立,手拿各色法器,怒目圓盯著自己,四周圍幾百座金身羅漢密密麻麻、神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無數(shù)雙眼睛或喜或悲、或邪或正也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王小海一晃神,“嗵”的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跪倒下來,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傳向四周佛像,頓時回聲嗡鳴,王小海好似聽到千百佛在念誦經(jīng)文,嗯嗯啊啊聽得也不甚清楚,神志恍惚間又將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轟!……”,王小海身前的木箱好似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共振聲音,猛地爆裂開來,露出其中一座臥佛,這佛只有七八十公分高,通體漆黑油亮,雕刻著一個干瘦僧人側臥著身子,一手支著頭,一手高高舉起,嘴巴張得大大的好似剛美夢一場正在舒服地伸懶腰。當?shù)囊宦暦鹣衤涞兀跣『V挥X得念誦聲如雷聲轟鳴間,一聲驚天巨雷在腦中炸開,頓時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