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婉
宮紫商把金繁的手臂緊緊摟在懷里,整個身體恨不能掛在他身上。
金繁招架不住,手臂抽不出來,只能盡力拉開與宮紫商的距離。
宮遠徵摟著傅九星的腰將她往后抱了兩步后輕輕放下,傅九星身體一僵,聞到身后人熟悉的藥香后才放松下來。
見傅九星身上換好了自己為她選的衣服,宮遠徵低聲問道:“怎么了?”
視線下移卻看到裙子上的一片污漬,臉色沉下來,陰郁的目光掃向宮紫商。
傅九星怒視宮紫商:“惡人先告狀!”
“真是笑話,誰是惡人,這可是我為金繁親手煲的湯,天下絕無僅有的獨一份!”她把頭從金繁肩上挪開,身子卻還緊緊靠著。
還沒等傅九星說話,她突然往前走了幾步,面色狐疑:“你到底誰啊?”轉頭又看見宮子羽,問道:“她誰啊,以下犯上啊她,你作為執(zhí)刃不得撥亂反正嗎,你就這么看著?”說罷,用力斜了兩眼宮子羽。
“以下犯上?誰是上,誰又是下?你是說商宮地位高于徵宮嗎?”宮遠徵面色不善,冷冷開口。
這又和徵宮有什么關系?宮紫商有些糊涂。
宮子羽擋在宮紫商面前,爭鋒相對:“遠徵弟弟何必這么惡意揣測紫商姐姐的話,她不過是不認識傅姑娘而已。長老們剛嚴辭教訓過不允許宮門骨肉相斗,遠徵弟弟這么快就忘了?”
宮遠徵冷笑:“即便是找到長老院,那也是商宮引起的爭端,我徵宮不過是無奈反抗而已。”
宮紫商一愣,宮遠徵這么維護這個姑娘...聽說這次為宮遠徵選了新娘,難道...
長老院可不是好玩的地方,每次進去她都得脫層皮,宮紫商話鋒一轉:“商角徵羽自然不分什么上下,但是總要分長幼吧,遠徵弟弟,叫聲姐姐來聽聽。”
姐姐?她是宮遠徵的姐姐?傅九星暗自思索,宮門只有商宮有一位大小姐,真是冤家路窄!
宮子羽嘴角抬起,一臉的幸災樂禍。
“你——”宮遠徵想反駁,卻被身后的聲音打斷。
“好了,都鬧夠了吧。”宮尚角淡淡出聲。
在場所有人都面色一凜,宮紫商暗道一聲晦氣,以后出門要算算黃歷,灑了湯不算,又碰上這兩個煞神。
宮子羽眸光泛冷,又想起長老們的話,卻只能壓下滿腔的憤懣。
“既然沒什么大事,那就走吧。”宮尚角對宮遠徵說話,眼睛卻盯著宮子羽。
宮遠徵點頭,拉住傅九星,“走吧。”
傅九星不滿意,“那我的裙子怎么辦?”
“不過一件裙子,再去置辦就好了。”他轉頭瞥了一眼宮紫商,“況且,前日江南又送來兩批上好的蘇緞云錦,我會著人全部取回來給你做衣裳。”
宮紫商銀牙咬碎,往日江南的好料子可都是她先挑的,宮遠徵這個小混蛋!
傅九星還是覺得可惜,又抬眼看了看宮紫商,見她滿目猙獰,眼神兇狠,卻不復方才那般張狂,突然覺得沒那么生氣了。
她跟在宮尚角和宮遠徵身后轉身,在繞過假山之前,又突然停下。
對宮紫商回了一笑:“大小姐,今天是個誤會,不過,你有句話說的不太準確。”
宮紫商莫名其妙:“什么?”
傅九星上下打量她,緩緩說道:“應該是,宮商角徵羽,就你是單身。”
說完翩翩轉身,幾縷頭發(fā)帶著銀鈴在空中劃過,顯得有幾分囂張。
宮紫商半晌才反應過來,口中喃喃:“殺人誅心,殺人誅心吶!”
宮子羽涼涼開口:“你沒事招惹她做什么,傅九星比宮遠徵還要難纏。”
宮紫商哭號:“宮門的生存環(huán)境已經這么惡劣了嗎?有宮遠徵一個小混蛋還不夠,又娶進來一個小煞星。”
像是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她身體向后仰去,金繁忙上前接住。
宮紫商順勢躺倒在金繁懷里,壓著嗓子干嚎:“金繁,你聽到了嗎,她在嘲諷我沒人要!”說著,她摟上金繁的脖子,手在他胸膛上一陣亂摸,嘴里還念念有詞:“金繁,你忍心嗎?金繁...”
宮子羽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開口:“你們倆在干什么,我要不要給你們騰地方啊!”
“好啊,快走吧!”
“宮子羽你敢走!”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金繁手忙腳亂的制住宮紫商,面色通紅。
“金繁,趕緊把三域試煉的事告訴我,不然我讓宮紫商惡心死你。”宮子羽一臉不忿,面含威脅。
又沖宮紫商喊道:“你弟弟我馬上要去參加三域試煉,你就只顧著打情罵俏,有沒有良心啊你。”
聽到這話,宮紫商松開金繁,站起身端正態(tài)度:“在這件事上,姐姐實在無能為力,但是姐姐一定會在前山默默支持你的。”
金繁低下頭默不作聲,他不能透露后山的事,這是原則。
宮子羽無奈嘆氣,他不明白金繁為什么會知道三域試煉的事又不能透露給他,但是他相信,既然宮尚角能順利通過,那他也一定能!
剛轉過假山,就見金復匆匆趕來,在宮尚角耳邊低語幾句,宮尚角臉色陰沉下來,轉身對宮遠徵說道:“角宮有些事務需要我去處理一下,遠徵,你替我把人接回來吧。”
宮遠徵點頭應是:“哥哥放心。”
宮尚角頷首,帶著金復匆匆離去。
傅九星衣裙上的味道太大,她覺得難受極了,宮尚角離開之后,她說道:“那我也先回徵宮了。”
宮遠徵看著傅九星,她穿妃色很漂亮,確實是可惜了。
“去吧。”頓了頓又說道:“你該學些拳腳工夫,否則連宮紫商都打不過。”
傅九星撇嘴,莽夫!
就知道打打殺殺,這世上,多的是能殺人于無形的辦法。
“再說吧。”甩下一句話,傅九星朝徵宮走去。
徒留宮遠徵在原地沉思,不只是拳腳,她的字也該練一練了,又想起浮屠山下她那一手狀如鬼爬的字,宮遠徵覺得,任重道遠啊。
*
無鋒。
傅婉走在一條昏暗狹長的走廊,走廊兩側擺放了兩排燭臺,每向前走一步,燭臺便會亮起一盞燈,但是只能看到自己腳下的路,前方依舊是一片漆黑,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將會邁向什么,也許一不小心便是萬丈深淵。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簾中映入一扇石門,年代久遠,上面刻著繁復又古樸的花紋。
像是知道有人來了,石門轟然打開,又在她踏進去之后轟然關閉。
門內點燃著數盞燭火,連一個窗子都沒有,明明外面艷陽高照,可是這里卻昏暗如同黑夜。
視線的盡頭是一方黑色的簾幕,簾幕后坐著三個影影綽綽的人影。
傅婉不敢多看,忙低下頭,盯著腳下的黑色石面。
“你是傅寒春的女兒?”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
傅婉強忍住恐懼,答了一聲是。
“傅家的千夢怎么沒來,怎么,是瞧不起我們無鋒?”
傅婉連忙搖頭:“不...不是的,寒鴉大人到百舸城之時,綾姐姐恰好不在城內,因此先派了我來,無鋒愿意在百舸城擇徒,是我們的榮幸。”
上首傳來一聲冷哼:“最好是這樣。”
傅婉內心苦澀,當日傅綾確實不在城中,可即便她在,家主也不會讓傅家的少主來無鋒,雖然是打著擇徒之名,可是誰又不知無鋒這是在借機敲打百舸城,平白無故為何要送一個新娘去宮門?
既然送了一個女子去宮門,那就要留一個女子在無鋒。
既不能將少主置于險地,也不能隨意打發(fā),于是,作為傅寒春的嫡女,她被送進了無鋒,惶惶不可終日。
思緒紛飛間,又聽見一道聲音:“百舸城送進宮門的新娘,你見過嗎?”
傅婉答道:“見過幾面,她是大約三個月前來到百舸城的,聽父親說,只是遠房親戚,但是又囑咐必須以禮相待,絕不可冒犯。”
“她為何突然來到傅家?”
“不知,只知道身體不好,來到傅家之后常常外出尋藥。”
“她叫什么名字?”
“傅九星。”
“傅?哪個傅?”
傅婉怔愣,哪個傅?她遲疑道:“應該與我同姓。”
突聞上首之人發(fā)出一聲冷笑。
傅婉不解,卻也不敢作聲,額上隱有濕意。
他們究竟想做什么,自她來到無鋒,并無人授課,卻也不讓她擅自走動,如同軟禁,她每日都水深火熱的煎熬著。
“她是自己來的嗎?”上首之人問。
“不...不是,她帶了一個侍女,整日形影不離。”
“形影不離?那侍女現在在哪?”
傅婉一愣,他們問的全都和傅九星有關,難道他們在意的不是傅家,而是傅九星?
“在傅家,現在還在傅家。”
“傳信給傅家,讓你父親把那個侍女送來無鋒。”
這...那是傅九星的侍女,并非傅家的侍女,不一定會聽從傅家的吩咐,可是如此境況下,她不敢反駁,只能硬著頭皮應下。
“是...”
走出那扇大門,她才發(fā)覺自己的后背已經被汗水浸濕,心臟砰砰砰如同擂鼓,她快步走在黑暗的長廊上,像是身后有惡鬼在追。
身后的門中,座上之人朝左側陰影處問道:“想不想見見她?”
像是不需要陰影里的人回答,那人尖利的聲音又響起:“十七年了,也該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