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宜納采，宜嫁娶，是四月里難得的黃道吉日。

這日一早，萬里晴空，不見云彩，喜鵲吱吱喳喳在枝頭叫個不停，和煦的陽光落在人們臉上，人人都不自覺地洋溢著笑容。

“老夫人，”謝嬤嬤挑了簾子進屋，“潭山侯夫人求見夫人和您。”

“潭山侯夫人？”老夫人正與幾位孫女說著話，聞言愣了一瞬，“快請去花廳。”

幾位姑娘見狀，紛紛告退。

寧如蓮半垂著眸，難以掩飾眼底的驚喜和期盼。

那日范公子說會讓人來提親，不想這才過了兩日，潭山侯夫人就上門了，莫不是就是替范公子前來提親的？

她心如鹿撞，恨不得悄悄跟去花廳聽聽。

老夫人重新梳整一番，換上見客的衣裳后去了前院花廳。

花廳里，羅氏正笑得合不攏嘴地和潭山侯夫人說著話，見老夫人進來，兩人忙起身迎了過去。

“許久不見，老夫人愈發(fā)年輕精神了，”潭山侯夫人笑容滿面，嘴如抹蜜，“看著就像侯夫人的姐姐似的。”

老夫人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你呀，嘴巴還是這么甜，難怪人人見著你都高興。今兒是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我們侯府？”

潭山侯夫人是個長相福氣，圓潤豐腴的婦人，因為平日里與人友善，在高門宅第圈子里風(fēng)評很是不錯。

“今天來侯府是有一件大喜事！”潭山侯夫人扶著老夫人到正座坐下，笑著說道，“老夫人，貴府大姑娘溫良恭謹(jǐn)，知書達(dá)理，才情遠(yuǎn)近聞名。今兒來侯府見您老人家，是有好人家看上了貴府大姑娘，托我前來問上一句，大姑娘可曾有婚配來著。”

老夫人聞言，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

羅氏更是喜上眉梢。

寧如蓮去歲便已經(jīng)及笄，為了給她挑門好親事，她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對女婿的要求其實說多也不算多，不過是家宅門第，人品才情，年紀(jì)相貌這些基本的條件。只是這些條件分開了好找，全都湊在一塊兒，符合條件的京中貴子還真是不多。

左挑右選，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合心意的女婿。

今兒潭山侯夫人上門提親，對羅氏來說自是天大的驚喜。

誰人不知潭山侯夫人是上層圈子最貴重的媒人之一？可不是誰人拜托她幫忙說親都能成的，潭山侯夫人本身眼光獨到，往往是值得一試的好姻緣，她才肯接。

羅氏目光灼灼地看著潭山侯夫人，笑道：“不瞞侯夫人說，我家如蓮貞靜嫻雅，孝順長輩，是難得的好姑娘。她剛及笄，而今尚未有婚配。”

羅氏這話一出口，潭山侯夫人便明白了她的心思，笑著抿了口茶道：“那真是太好了。看上貴府大姑娘的人家，是頂頂好的人家，他家大公子，那可是少年英才，名聲在外。”

“不知是哪家貴府？”羅氏被說得心中癢癢，身子稍稍前傾。

潭山侯夫人自然不會再賣關(guān)子：“是靖遠(yuǎn)侯府，為他家范世子來提親。”

“靖遠(yuǎn)侯府？”一直沒有吭聲的老夫人聲音微揚，眼底飛快閃過一抹奇異的神色。

“正是靖遠(yuǎn)侯府。”潭山侯夫人一直注視著羅氏，沒留意到老夫人的神色，轉(zhuǎn)頭看過去時老夫人已經(jīng)掩去了眼中驚訝，“范世子無論人品還是才學(xué)都是上佳之選。”

羅氏對靖遠(yuǎn)侯府世子很滿意，只不過倒是未曾打聽過范聰這人，心想著回頭還得尋人去仔細(xì)問問。

雙方又交換了些信息，潭山侯夫人便笑盈盈地告辭離去，言說過幾日再來侯府坐坐。

一般提親極少當(dāng)天就能談成的，就算女方家滿意得不得了，亦會矜持地推托考慮幾日再做定奪。

潭山侯夫人見多識廣，自是不會咄咄逼人讓信陽侯府今日就給個答復(fù)。

送走了潭山侯夫人，羅氏趕忙讓人去打聽靖遠(yuǎn)侯府世子的消息。

老夫人將她的滿臉喜色看在眼里，并未多言，然而回到慈心院后，就讓人去把信陽侯寧淮仁叫了過來。

“靖遠(yuǎn)侯府世子來提親了？”寧淮仁尚未聽說此事，雙手往膝蓋上一搭，“母親，您覺得這門親事如何？”

“我覺得不妥。”看了眼大兒子，老夫人心中幽幽一嘆，如果不是大兒子沒出息，這些關(guān)鍵又何須她來提點。

寧淮仁倒是好說話：“既然母親覺得不妥，那這門親事咱們不應(yīng)就是了。”

老夫人抿了抿嘴，她可是將羅氏的歡喜滿意看在眼底，回頭羅氏在大兒子耳邊吹吹風(fēng)，這小子怕不就站在羅氏那頭了。

“你可知母親為何覺得不妥？”

寧淮仁眨眨眼，搖頭。

老夫人又嘆了口氣，把杯子擱在桌上：“如今朝堂上，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三方勢力相當(dāng)，你我拉鋸，此消彼長。”

“靖遠(yuǎn)侯府是三皇子的忠實支持者，如果信陽侯府與靖遠(yuǎn)侯府結(jié)親，代表著什么？”

寧淮仁摸了摸肚子：“代表咱們也站在了三皇子一邊？”

“不錯。”

老夫人緩緩點頭，看著文不成武不就的兒子，若是他稍稍爭氣些，就不用她這一把年紀(jì)了還要為這些事情勞神。

“你父親以前是怎么教你們的？”

“不拉幫結(jié)派不站隊，忠誠于皇上。”寧淮仁答得溜，這話老頭子臨終前曾千交代萬囑咐，他可不敢忘記。不然他可擔(dān)心哪天老頭子追到夢里來抽他。

“母親放心，”寧淮仁已然充分感受到了老夫人的用意，拍著胸口道，“這事兒兒子知道怎么做了，這親，咱們不結(jié)！”

到了夜里，寧淮仁從書房回了羅氏院子，就見羅氏喜氣洋洋地拉著他坐下，一邊給他揉肩一邊笑道：“老爺，你猜今天誰來給咱們?nèi)缟徧嵊H了？”

寧淮仁一愣，登時想起上午在慈心院母親說的話：“靖遠(yuǎn)侯府？”

“正是！”羅氏將潭山侯夫人說的話重復(fù)了一遍，又道，“妾身讓人去仔細(xì)打聽了，那范公子確實是難得的少年郎！家世不消說了，人品才華也是一等一的好，人人都夸呢！老爺，妾身覺得這……”

“不成！”寧淮仁打斷了羅氏的話，“這親事不能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