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逐鹿中原第十一章
    “周豫殺人?”楚錚簡直不可思議,好一會兒才問道,“他所殺的是何人?”
    “汝西縣富紳黃寬宏,昔日亦是周豫之師鄭重的門下弟子。”
    楚錚在石凳上坐下,對張岐道:“將此事經(jīng)過詳細道來?!?br/>
    “是,公子。小人與楚仲于昨日暗中跟隨周豫出了城,到汝西縣已是深夜,城門早已關(guān)閉,周豫便到城外一好友家留宿。那家主人見了周豫甚為高興,設(shè)夜宴款待,席間周豫只字不提與公子相遇之事,一味飲酒,喝得酩酊大醉,今日近午時才回到汝西縣城,只是一路搖搖晃晃,似仍酒醉未醒?!?br/>
    “周府于縣城西南一小湖邊,為了不讓其察覺,小人與楚仲遠遠跟在周豫身后。到了跟前,卻是大門緊閉,周豫敲了幾下門上銅環(huán),等了許久卻無人回應(yīng),便轉(zhuǎn)到后院門口,不知怎么的就將那門鎖打開了。等他進了院,小人與楚仲亦翻墻而入,不料聽到一聲慘叫,小人與楚仲無暇多想,徑直闖入屋內(nèi)。只見周豫手持把帶血的短刃,一赤身**的男子倒在血泊之中,榻上還有位身無片褸的女子”
    張岐吸口氣,道:“這女子便是周豫之妻,那死掉的男子就是汝西縣富紳黃寬宏?!?br/>
    楚錚愣了半晌,喃喃說道:“綠帽壓頂,難怪周豫怒發(fā)沖冠了?!?br/>
    同為男人,楚錚不免對周豫抱著幾分同情之意。可這事也太那個了吧,簡直又是一出金瓶梅前半部,除了周豫比武大郎要英俊瀟灑得多,還有就是他把西門慶給殺了。
    正因如此,這事變得棘手了。人命關(guān)天不是隨便說說的,就算楚錚需置某人于死地,也少不了謀劃一番,要么做得天衣無縫,要么就如當初誅殺太平展家那般。緊扣其所犯的幾條大罪,而且刑部吏部各種手續(xù)樣樣俱全??芍茉ゴ耸率掳l(fā)突然,雖說情有可原,但畢竟是殺了人,而且所殺的還不是無名之輩
    “周豫現(xiàn)在何處?”楚錚忽然問道。
    “仍在周府。”
    “怎么。”楚錚有些疑惑。“此事沒有驚動四鄰?”
    張岐道:“稟公子。周府乃是一座小莊園。原本是鄭重地府宅。毗鄰小湖。占地雖不大。四周卻頗為空曠。附近最近地宅院亦在幾十丈開外。事發(fā)之后。小人在周府外仔細搜索了數(shù)遍。確信無人察覺此事?!?br/>
    “周府地下人們呢?”
    張岐答道:“周豫這兩年家中拮據(jù)。府中下人大都已被遣散。只余下一個丫環(huán)。周豫之妻與黃寬宏私會時。那丫環(huán)外外出買菜去了。據(jù)小人推測。此女應(yīng)是此事知情者?!蹦茄经h(huán)呢?”
    “不久便回來了。已被小人拿下?,F(xiàn)與周豫夫婦關(guān)在一處。此外小人在周府外搜索時。在附近地小樹林里擒住一青衣小廝。經(jīng)拷問方知其乃是黃寬宏地貼身書僮?!?br/>
    楚錚不由微微直起身子:“這書僮還說了什么?”
    張岐搖了搖頭:“小人急著回來向公子報信,便將他交于楚仲審訊了?!?br/>
    楚錚點了點頭,張岐是猜到自己心思的,知道自己有心庇護周豫。因此匆匆趕了回來,為避人耳目甚至翻墻而入,看來此事還有挽回之余地。
    “此事你做得甚為妥當?!背P站起身來,“陸鳴?!?br/>
    一旁陸鳴忙道:“小人在?!?br/>
    “本公子與張岐、楚季去趟汝西縣,你在此坐鎮(zhèn),不可讓任何人知曉,包括李興在內(nèi)?!?br/>
    “遵命?!?br/>
    楚錚與楚季張岐趁著暮色出了城,直奔汝西縣而去。走了沒多久張岐就有些支持不住了,他昨晚幾乎徹夜未眠。今日又在盧縣和汝西縣之間來回跑了兩趟,體力已是到了極限。
    楚錚聽張岐氣息紊亂,稍一思索便明白是為何,便招呼了楚季一聲,兩人架起張岐發(fā)足狂奔。張岐心中不安,但亦知此時若是矯情,反令得公子不快,只得拋開此念,專心為楚錚和楚季指路。
    盧縣與汝西縣相鄰。若全部走官道地話將近百里??蓪嶋H兩縣只有兩座山之隔。只是這兩座山頗為險峻,常人難以翻越。但對楚錚三人而言猶如小土坡一般。遇山翻山,遇河趟河,不到兩個時辰便趕到了汝西縣城外。
    “小人無能,連累公子了?!睆堘呃⒄f道。這一路他幾乎腳不沾地,簡直似攝風(fēng)而行,不僅沒有消耗體力,反而恢復(fù)了大半。
    楚錚擺擺手,望著黑暗中的汝西縣城若有所思,許久才似定下決心:“進城?!?br/>
    周府果然如張岐所說的那般坐落在小湖旁,矮矮的圍墻圍著七八間小屋,夾雜于園林之中,倒也顯得錯落有致,縱使在黑夜中,看起來亦透露著典雅之意。
    楚錚三人向著唯一亮著燈光的屋子走去。忽然,屋內(nèi)傳來一聲蛐蛐叫聲,張岐聽了,兩指貼于唇邊,回應(yīng)了三聲。
    門吱呀一下開了,楚仲走出屋來,正待施禮,楚錚搖了搖頭,徑直走入屋內(nèi)。
    屋里燭光昏暗,首先入眼簾的是墻角相擁著地兩個女子,其中一女衣衫凌亂,想必就是周豫之妻了。只是兩女臻首深埋于懷內(nèi),根本瞧不清面容。
    楚錚對她二人的長相根本不感興趣,負手緩步而行,到了周豫跟前,身軀微微前傾:“周先生?”
    周豫倚靠在書案邊,席地而坐,一身白衣已是污穢得不成模樣,頭髻散亂,雙目茫然,哪還有半點初見時那儒雅風(fēng)流之氣?
    楚錚又叫了一聲,周豫慢慢轉(zhuǎn)過頭來,看了會兒才想起楚錚是何人,臉上神情不知是哭是笑:“楚公子”
    “周先生不必多言,在下已都聽說了?!?br/>
    楚錚輕聲說道,“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先生志向高遠。何必為這點家事沉淪至此?”
    “大丈夫妻不賢子不孝大丈夫”
    周豫喃喃重復(fù)了許久,漸漸品味出了這句話里的辛酸,一時間竟是癡了。
    楚錚知他心中紊亂,便不再打擾,走到了左側(cè)墻角。昏暗的角落里,有兩張草席卷成一捆。鼓鼓囊囊的,一側(cè)還有束亂發(fā)垂在外頭,想必里面裹的就是那位富紳黃寬宏了。
    旁邊躺著一個青衣小廝,楚錚看了楚仲一眼,楚仲會意,走上前去解開了那小廝被封的穴道。
    那小廝穴道方一解開,便一骨碌爬了起來,四下亂拜:“各位爺饒命,各位爺饒命”
    楚仲摁住他頭頸。將他押至楚錚面前。楚錚淡淡說道:“本公子現(xiàn)在開始問你話,須如實回答,且不得有半點遲疑?!蹦切P頭如搗蒜:“是是是”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人隨主人姓黃。叫阿福。”
    楚錚點點頭,而后直接切入主題:“你家主人何時與周夫人勾搭成奸的?”
    “這呃”
    黃阿福剛一猶豫,身后的楚仲出手如電,瞬間已捏碎了他左手地尾指。十指連心,黃阿福頓時痛極,張口欲呼,楚仲早有防備,幾乎同時一手已將他嘴捂住。
    黃阿??谥羞磉矶校闹珌y顫。好一會兒才稍稍平靜下來。楚仲松開手,黃阿福如爛泥般癱倒在地,渾身已是汗透濕襟。
    周豫之妻和丫環(huán)亦被這邊驚動了,見黃阿福這番慘狀,周豫之妻仍是神色木然,那丫環(huán)卻是簌簌顫抖,顯然是甚為驚恐。
    張岐將黃阿福一把拎起,捏著他下頷將頭轉(zhuǎn)向周豫之妻的方向:“再問你一遍,你家主人何時與她勾搭上地?”
    周豫之妻面色瞬間變得慘白。緩緩地低下頭去。
    黃阿福再不敢遲疑,忙不迭說道:“是一月之前”
    一直呆坐一旁地周豫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嘶啞忽長忽短,充斥著切齒的恨意。他清晰的記得那段時日自己正是受了妻子所勸,開始重新考慮起自己怕仕途,甚至不惜放下自尊去巴結(jié)家奴出身的李興,并在盧縣住了近半月,卻沒想到
    楚錚心里輕嘆一聲,隨口又問了幾句。都是些細節(jié)末事。黃阿福怕再受皮肉之苦,將自己所知道的盡數(shù)道來。不敢有何隱瞞。
    不過有一事楚錚感到有些奇怪,據(jù)這小廝交待,黃寬宏是今日清晨才到地周府。通常而言,新近的偷情男女連片刻的歡娛亦舍不得放過,而周豫離家已經(jīng)三四日了,為何拖至今日?問黃阿福,他也不甚清楚,只知今日自家主人借口到城外巡視佃戶為名來到周府,之后便把自己與那丫環(huán)打發(fā)出去,其余一無所知。
    楚錚忽然又問道:“你家主人今日來周府,除你之外,還有何人知曉?”
    黃阿福下意識的答道:“沒有?!?br/>
    “你可確認?”
    “這個”
    看著眼前這位貴公子,黃阿福突然本能地感到一絲危險,不敢再說了。旁邊地張岐獰笑一聲,伸手抓住黃阿福鎖骨。方才楚仲出手比他快了一步,已讓張岐頗為自責(zé),自己在公子身邊多年,領(lǐng)會公子心意怎么還比不上一個才來幾天的楚仲。這一次可不能再落后了。
    以魔門的“搜魂手”對付一個毫不懂的武功的小廝,用殺雞用牛刀都不足以形容。不一會兒黃阿福已是屎尿齊流,屋子里彌漫著一股臭味。楚錚瞪了張岐一眼,張岐臉上發(fā)熱,低著頭將黃阿福拖遠了一些,輕聲喝道:“若不想再次受苦,趕緊如實招來?!?br/>
    不用他多說,在煉獄里走了一遭地黃阿福已是完全崩潰,機械地將自己所知的如數(shù)道來。雖然絮絮叨叨甚至有些顛三倒四,楚錚還是聽明白了。原來黃寬宏之妻出身于當?shù)厥兰?,其父更是現(xiàn)任一州知府,因此黃寬宏隱隱有些懼內(nèi),與周豫之妻有私情之事除了黃阿福這個貼身小廝外,不敢讓府內(nèi)任何人知曉。
    再者,他與周豫都是汝西縣的名仕,兩人昔日還是同窗,這種事若是傳了出去,黃寬宏定是身敗名裂。何況鄭重門下弟子眾多,在朝中或地方為官者亦有不少,就算其中有人對周豫不甚待見,但對恩師之女無論是誰都相當關(guān)心,此事若傳到他們耳中,天下再大亦無黃寬宏容身之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