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宮門落鎖前出宮。
    夜里，他與皇后歇下后,原不想提太子,但還是沒忍住。
    子一字一句地復述太子的原話，嘆道：“朝廷平叛,公侯們侵吞錢糧,打一年仗耗去了三年存糧,他是知道的。朝廷沒錢沒糧,已經(jīng)到了要退守的境地，他也是知道的。裴曦送來錢糧，扭轉(zhuǎn)戰(zhàn)局,他亦是知道的。這錢糧是裴曦從公侯們口中摳出來給朝廷的。他記恨裴曦,去賞那些蓄謀造反的人，給他們免三年歲貢以示嘉獎。”
    “朕讓他管理宮務,他竟坐到了朝堂之上替朕行封賞之事。青鸞開府，他毫無表示,你出宮住到青鸞府里，他連句問候都沒有,盯著的是神跡飛……”子越想越寒心,：“朕病重的那些日子,他連碗藥都沒給朕端過。”
    那時，是青鸞把他和皇后的病榻安排在一處。夜里,青鸞連凰宮都不敢回,就睡在他倆的外間,守著。
    皇后瞌上眼,輕聲：“邊林和南疆頗是不錯，地大，人稀，無主，早日封下去，也好早日經(jīng)營起來。”
    子正在傷心好不容易養(yǎng)活的嫡子狼心狗肺，就又被皇后扎了一刀，他：“封地可以早點封下去，青鸞還要給你侍疾，讓他倆在京些多留些時日，等封地經(jīng)營起來，再讓他們?nèi)シ獾亍！?br/>     皇后：“早些就封的好。”
    原本就是窮山惡水，再相隔幾千里地，這封地還怎么經(jīng)營得起來。要不是裴曦有點神異，似有謀算，她是真舍不得把他們封去那樣的地方。開荒豈是那般容易的，不別的，修路、遷人，砍樹開墾，多少人未等到種下糧食便餓死了。不國朝之外，便是大鳳朝內(nèi)各封地間都是開不出荒的荒山密林。
    子聽到這話，頓時真跟被剜了心一般，：“容朕再想想。”
    子失眠了，翻來覆去睡不著。
    清晨，子起床后，在院子里練劍，羽青鸞來了。
    他笑道：“來，青鸞，陪朕過幾眨”
    羽青鸞揮揮手，讓侍奉的人都退下，朝子行了一禮，：“兒臣有事要奏。”
    子把劍收回鞘中，領著她轉(zhuǎn)身進屋，：“直。”
    皇后正在涂冬季護手裂的護手霜，見到父女倆進來，只看了眼便繼續(xù)抹手。
    羽青鸞問：“母后昨夜睡得可還好？”
    皇后：“昨夜跟你皇父提了嘴你就封聊事，他翻來覆去半宿沒睡著，把我也吵到了。”
    子“咳”了聲，：“提這作甚。”完便見羽青鸞手里捧著個盒子，待打開后就見到一塊赤紅色的石頭，問：“這是何物？”
    羽青鸞：“鐵。”
    鐵？神石？子拿起赤鐵石，仔細看看，問：“和金銅一般？”從礦里產(chǎn)出來的？
    羽青鸞點頭，：“有礦，南疆以南，臨海。奇石商人賣給他的，他沒敢聲張，尋了個機會告訴我，我讓他去找找看。有此物，能平居狼。”
    皇后慢悠悠地放下護手霜，了句，“你父皇怕是等不到那個壽數(shù)。”
    打居狼，備五年的錢糧都不夠。此去南疆數(shù)千里，要到?jīng)]有人煙的地方開采鐵礦，再鑄造成器裝備親隨軍上下，至少得準備十年。這還是在秘密行事的情況下。如果消息提前走漏，朝廷必然還有場動蕩。
    子把手里的鐵礦石還給羽青鸞。他道：“邊林、南疆，太遠了，又荒僻。如今又有此物，此招災禍。你封地之事，朕再想想。”
    羽青鸞把在國境外建府，以及怎么開荒的事，詳詳細細地告訴給子和皇后。她：“雖會苦些年，但兒臣覺得頗好。”
    子：“再議議。飛鳳……若他愿以懷地相償，姐弟相互扶持，你亦有安身立足之地。不然，虎狼環(huán)視之下，他斷難活命。”
    羽青鸞：“可召飛鳳、三公、太禮商議。”她略微坐了一會兒，便扶著她母后，與父皇一同去到前院用膳。
    上午，子召來太子、三公、子刻詔義公、太禮、羽青鸞，商議給羽青鸞和裴曦劃分封地之事。
    子：“青鸞和裴曦屬意南疆，邊林、南疆二地，目前無封。”
    大家都知道裴曦去過南疆，猜他可能是想相看南疆是不是適合作為封地，等到聽他倆還想去那邊時，都很詫異。曦公都去看過了，當知道那里又多么的荒僻苦窮，怎么還要挑那里？
    他們略微琢磨，便明白過來，太子和青鸞長公主不合，子是要把姐弟倆分開，以保全兩人。
    子的嫡子嫡女打架，他們自是不會多言，都默默的不話。
    子問太子，“你意下如何？”
    太子想了想，：“姐夫既然已經(jīng)去看過，想必已是看好了，只是不知南疆有何神奇之處，能讓姐夫不惜數(shù)千里奔波擇那渺無人煙之地就封？”
    三公齊齊默默地看了眼蠢太子，心：“還不是因為你。”這樣的太子，輔弼不起，將來子駕鶴，他們必然告老歸鄉(xiāng)。
    子問太子：“那你屬意何處？朕瞧著懷城亦是頗好。”
    如果太子能以懷地相償，明他還有些姐弟情分，將來嫡庶眾皇子相爭時，姐弟倆還能聯(lián)手。太子那時已經(jīng)成年，又經(jīng)過眾庶皇子造反的難處，姐弟矛盾可解。
    青鸞和裴曦便不用去那窮苦之地。那地方，即使有鐵，一把鐵劍要鑄好幾個月，要開采鐵礦，且不要耗費的財力、勞力，便是開采鑄造，至少要積十年之功，方能有所用處。十年后，新子都坐穩(wěn)皇位了，而鐵礦之事泄露，必遭朝廷清剿。
    太子想到懷公造反的事，心里便是“咯噔”一聲，忙：“兒臣以為，懷城是鹽道咽喉，當派親隨軍駐扎，繼續(xù)由太禮府輪流派官員打理，不宜分封。”
    殿中眾臣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太子，繼續(xù)眼觀鼻，鼻觀心。
    子問羽青鸞想就封懷城、飲馬，還是想就封南疆、邊林。
    羽青鸞面無表情地道：“但憑父皇做主。”
    太子忙：“南疆和邊林土廣，沃野千里，還能免歲貢，以姐夫之才能，相信很快就能治理起來，將來必定富庶不輸懷城。”
    子道：“懷城現(xiàn)在就很富庶，朕的嫡長女還是封得起一個懷城的，懷城、飲馬二城……”
    太子急了，急聲趕緊喊道，“父皇”，：“兒臣以為，鹽城已封給裴曙，若再把懷城封給姐夫，下之鹽都出自姐夫，恐……恐……再出第二個閔公府。”
    羽青鸞默然無語地看著羽飛鳳。在他的心里，她就是第二個閔公府么？
    子是真沒想到太子能對著她姐姐出這樣的話。公主，然與大位無緣，造反作甚？青鸞要反，只能是被逼反自保。她的出身地位，能逼她造反的人，唯有繼位后的太子。
    羽青鸞淡聲：“若是邊林，南疆，二十年不進貢，不入京。就封之后，你我此生，不復相見。”
    殿中一片寂靜。
    就連宮侍和宮女們都屏住了呼吸。
    這是姐弟決裂之勢，端看太子如何選了。
    太子直覺這事不能應，不然大家都會罵他薄情寡義，當即看向子，想請他父皇來封姐姐姐夫去邊林和南疆。姐姐有難處時，看向父皇，父皇都能出面化解。
    子：“那便懷城……”
    “咳咳咳……”太子連連咳嗽，朝自己父皇使眼色。邊林，南疆，不是懷城、飲馬。
    子問，“太子是屬意邊林、南疆？”
    太子：“兒臣想著姐夫既然已經(jīng)看好，當不奪人之美。”
    子直勾勾地看著太子。你姐分封邊林、南疆，等你在京城被圍時，她就算想發(fā)兵救你，都趕不過來。她護你這么多年，不會舍得看著你死。等你走投無路的時候，她是唯一能救你的人。
    殿中眾臣也盡皆沉默。青鸞長公護他、撫養(yǎng)他、助他登上太子大位，換不來一座懷城，得到的是第二個閔公府的猜忌。這還不如當初扶庶皇子上位呢。
    太子感覺到殿中氣氛不頓，：“兒臣這是為朝廷著想。”
    三公：“……”為朝廷著想，你好意思免三年歲貢壯大累世公侯？
    太禮：“……”這是會朝廷著想？
    義公：“……”他得考慮致仕了，以免不得善終。
    羽青鸞：“父皇，就邊林和南疆吧。”
    子道：“義公，擬詔吧，邊林封給青鸞，南疆封給裴曦，準其二十年不進貢，不入京。”
    義公埋頭寫詔書。
    殿中眾臣見到長松口氣的太子，都在暗自搖頭嘆氣。
    太子不想給青鸞長公主的尊榮親厚，卻是眾多庶皇子們夢寐以求想給的。
    庶皇子們爭下，名不正言不順，但若得青鸞長公主扶持，便能以繼嫡子之尊、以正統(tǒng)的名義得繼大位，否則便是謀朝篡位的反賊。
    太子不把青鸞長公主留在京里好生榮養(yǎng)，以穩(wěn)禮法正名，反倒拱手相送。
    這一詔，太子把下都送出去了一半，端看往后哪位庶皇子能夠打下京城迎回青鸞長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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