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祖廟塌了, 那真是危及江山社稷的大事，而太卜管著祖廟, 更是首當(dāng)其沖。這事，如果解決好了, 是大功一件, 解決不好，大卜司上下都必將隨葬。
    太卜再是慎重都不為過。
    如今有裴三郎出來話，他總算是看到一線生機(jī), 很是心地問“這是賜之物？”不是也得把這個往賜神物上坐實(shí)了！只是是賜神物，怎么個神異, 又為什么會從祖廟下踏出來, 總得有個讓人信服的法。他看最神異的莫過于曦公, 所以想聽聽他的法。
    裴三郎有些猶豫，一時(shí)間不知道怎么。他從昨早上起床到現(xiàn)在都黑了，兩一夜沒瞇眼，困得已經(jīng)是腦子都有點(diǎn)不太轉(zhuǎn)得過彎。
    子對裴三郎“但無妨。”
    裴三郎又看了眼三公和太卜、太祝, 扭頭看向四周，沒見到宮侍和宮女, 便知道這會兒屋子里的都是能跟子商議秘密的心腹。他家是捆死在子這條船上的, 一根繩上的螞蚱, 所以就……少點(diǎn)忽悠吧。
    可要是照實(shí)……那就真的神異了。他想了想，“琥珀和煤炭, 其實(shí)就是樹和樹上有油脂, 被埋在地下很久, 有點(diǎn)像我們燒制木炭那樣慢慢地變成了煤炭。”
    “煤炭比木炭的雜質(zhì)多，會產(chǎn)生有毒的黑煙和灰塵，燒煤炭的時(shí)候一定要通風(fēng)，在屋子里燒煤炭最好要有煙囪。它比木炭耐燒，更燙。這個……一直就在祖廟下，地震把它震出來了。”至于那些形成煤炭需要的時(shí)間，以及煤炭不止是樹，還有其它植物這個就不要提了。
    裴三郎完就一副咸魚狀的跪在那。
    三公經(jīng)過找裴三郎商討錢莊的事，對他這表情和反應(yīng)已經(jīng)非常熟悉了，那就是我完了，我已經(jīng)不想什么了，你們再問我，我也不會再的。
    太祝覺得裴三郎的法不可信，“曦公是，此物在祖廟建成以前便已在神鳳山下？”
    裴三郎點(diǎn)頭。
    太祝很是嚴(yán)肅地“曦公，神鳳山祖廟，那是家神廟，褻瀆神廟，可是不赦重罪。你此物是炭，也就是家神廟建在炭窯之上？”
    裴三郎看看太祝，又再看看三公，以及太卜，覺得他們的神情都很凝重。
    如果煤炭是從別的地方塌出來，那都還好，可是從祖廟底下出現(xiàn)，就還得……再顧慮到家顏面？祖廟建在炭窯上是有點(diǎn)不太好聽，而且，神鳳山是子家的發(fā)祥地，他家是從炭窯上起來的，貌似又有點(diǎn)掉格調(diào)。
    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先把子的神之子buff糊穩(wěn)，神廟嘛，都塌了，另擇址再建一個就好了嘛。
    裴三郎“從神鳳山祖廟到神谷，這么大的炭窯，不是人力能造出來的。”他看向殿中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都巴巴地等著他的下文，又看向子，發(fā)現(xiàn)子也等著他，似乎不講明白，不讓他回去睡覺。
    宮殿門口突然有人進(jìn)來，連通報(bào)都沒有一聲。
    那人進(jìn)來后，子先抬抬手，似乎是在不必多禮，殿中的人全都起身行禮。
    進(jìn)殿的那人從他身旁走過，繡著鸞鳥的衣擺與他擦身而過，陣陣熟悉的香風(fēng)飄進(jìn)鼻子里，來的確實(shí)是狗蘿莉。
    狗蘿莉從他身邊走過去，坐在了子下首的位置上。
    裴三郎叩首行禮，等聽到一聲“起”，才站起身，抬起頭。
    羽青鸞低聲向子詢問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便又看向裴三郎。
    裴三郎也抬起頭看向狗蘿莉，殿里的油燈挺暗的，羽青鸞又是背著光，整個人都處在陰影里，但就是給人一種身上有光的感覺，而且，她身上有種沉穩(wěn)的氣質(zhì)，讓人莫名安心。
    子不動聲色看了眼抬頭望向自家長女看的裴三郎，又掃了眼長女，又再看向裴三郎，等著他的下文。
    太祝見裴三郎到一半就又不了，于是問道“曦公，煤炭不是人力能造出來的，那又是……”
    裴三郎閉緊嘴，不話。要編故事，你們自己編唄，我如果實(shí)話實(shí)，聽起來會比你們編的故事更離奇。
    羽青鸞經(jīng)過昨晚聽裴三郎講的那席話，已經(jīng)大概明白他的顧忌和心思。她起身到裝煤的箱子前，先用力掰下一塊仔細(xì)打量，又讓人去拿了一塊炭和兩個火盆過來，之后架起火堆，當(dāng)場試燒。
    臥槽，這狗蘿莉有點(diǎn)虎，在子宮殿的正殿里燒煤炭。
    宮侍忙活半，煤炭也沒燒起來，旁邊的木炭都引燃了，它還在冒黑煙。
    子、三公、太卜和太祝都看向了裴三郎點(diǎn)不燃，還在冒這么可怕的黑色煙霧，這真的是炭？
    裴三郎借狗蘿莉腰上的銅劍，連鑿帶撬，弄下一些塊的煤炭，然后堆在木炭上面。這煤炭挺潮的，上面還有水氣，放上去那煙霧，呵呵……
    這些人信鬼神，那么大一座煤礦，黑呼呼的，估計(jì)看起來夠嚇饒。已經(jīng)嚇到了，腦補(bǔ)完了，再看到燒出這樣的煙，還有毒，八成……得當(dāng)成什么妖魔鬼怪窟了。
    好在子宮殿的通風(fēng)還是不錯的，頂上還開有透氣的窗，煙能散出去。
    裴三郎又借了把扇子，拿出燒烤生火的架勢對著那堆炭火呼呼地扇，木炭火堆越燒越旺，煤炭也引燃了。他又添上幾塊煤炭燒燃后，用火鉗夾到另一個銅盆中，之后又再灑上細(xì)碎的煤炭，待燒旺之后，又在上面添大塊的煤炭。他指著那塊大炭，“如果把它放在灶里，它可以燒一晚上。要是把它用碎煤埋起來，一晚上它都燒不完，第二刨開碎煤，通幾個氣眼，就能燃起火做飯……”驚覺到失言，又閉嘴了。
    子和長公主同時(shí)看向他。
    三公、太卜、太祝也緩緩地扭頭朝他看去做飯？
    裴三郎又“呃”了聲，“木炭可以做飯，煤炭也是可以……的吧。”
    用木炭做飯？你比子還奢侈。你連煤炭怎么生火、放到灶里能燒多久都知道，這會兒還裝什么呢？
    太師嘆口氣，“曦公，直言吧，無防。”他都替裴曦累得慌。你想藏拙倒是藏好呀，成蹦跶，不要尾巴了，腚都全露在外面了，還藏什么呢。
    裴三郎垂死掙扎，“煤炭可以當(dāng)木炭用，比木炭好用。”完了。
    羽青鸞問“祖廟塌陷，出現(xiàn)那么大一片人力無法造出來的煤炭，怎么解釋？煤炭的來歷、出處，為什么會在祖廟下被塌出來？”
    你家祖廟就建在煤礦上，怪我咯！可他不敢這么懟。子怕動搖到江山社稷，不想背這個鍋。
    裴三郎只好“此物，從樹變成煤，大概是在一萬個萬年前左右，一萬個一萬年，被稱作億，就是大概是四五千萬年到兩三億年之間。”
    殿中眾人“……”
    裴三郎又補(bǔ)充句“那時(shí)候應(yīng)該還沒有人。”
    殿中一片寂靜。
    看吧，超綱了吧！大腦當(dāng)機(jī)了吧！裴三郎“其實(shí)這個是火神鑄神器的炭庫，鳳凰中有一種神鳥叫火鳳凰，擅控火鑄器，神石就是它的鑄造材料之一。火神賜下神石，看鑄劍困難，便把它的炭庫開啟了，正巧，祖廟建在炭庫的大門上……”
    殿中眾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非常默契地摒棄了萬萬年之前的那個法，一致覺得還是火神炭庫這個法比較可靠。
    太卜匯總整理潤色，現(xiàn)場編了個神話故事先上有好幾種神鳳，有擅長控火的，有擅長控水的，有控雷電的，總之就是由不同的神鳳掌握著大自然的各種力量，其中有一位擅長控火和鑄煉神兵的神鳳，被稱作火神，當(dāng)今子是火神之子下凡，二十年前，子初登帝位，火神賜下神石慶賀，如今子鑄神劍，火神便開啟了他在人間的炭庫賜給子，助子鑄煉神兵，同時(shí)以地動劫警告那些意圖謀反的不臣之人……
    這個故事得到殿中眾饒一致認(rèn)可和好評，大家定下了這個辭，由太卜司向外宣傳，然后太卜、太祝告辭，忙著應(yīng)付輿論去了。
    裴三郎困得眼皮像灌了鉛，腦袋也很重。他坐在矮桌旁，手支著下巴，睡著了。
    太卜走了，子正準(zhǔn)備讓裴三郎再多造些神兵把這事圓過去，一扭頭就看見他睡得手肘都快撐不穩(wěn)了。他再看向羽青鸞和三公，也都是疲憊不堪，“色已晚，早些歇息吧。”
    三公行禮，告辭。
    子父女倆來到裴三郎身邊，一左一右站著，一起低頭看向他。
    裴三郎撐著下巴的手一滑，趴在了矮桌上，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子看向羽青鸞。
    羽青鸞見到她爹的目光，轉(zhuǎn)身快步往外走。關(guān)她什么事！
    子招來宮侍，讓人就在鳳宮正殿的一側(cè)給鋪了個臨時(shí)床塌，把裴三郎扛過去。
    地動剛過，許多宮殿的瓦被震落，墻也出現(xiàn)裂縫，匠作司忙不過來、子住的鳳宮都只搶修了正殿，側(cè)殿還住不了人。至于皇后和嫡皇子，因?yàn)榛藢m塌了，只能暫時(shí)挪到羽青鸞的鸞宮。宮里眼下沒其他地方可住人，子考慮到安全問題，便把裴三郎安排在鳳宮的正殿。
    裴三郎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在話，還是好幾個饒聲音，好像是在討論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抱著蓋在身上的獸皮毯走出去，看是誰到他的莊園里來了，這么不客氣地吵人睡覺。他走了幾步，突然發(fā)現(xiàn)，旁邊有道屏風(fēng)，繞過屏風(fēng)就看到旁邊擺著十幾張矮桌，每張桌子旁都坐著人，全都是公侯貴族或者是朝廷重臣的穿戴，三公赫然在列，望公、司馬、太庶也在，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他。
    他滿臉呆滯地掃過跟前的這些人，然后，見到了狗蘿莉，以及她旁邊站著的子……
    裴三郎嚇得打個激靈趴到霖上，又想了想，夢游？做夢？
    子問“曦公睡醒了？”招來宮侍“去侍奉曦公洗漱。”
    裴三郎叩頭行了一禮，爬著回到屏風(fēng)后。
    殿中眾人下意識地朝羽青鸞看去。
    羽青鸞把視線從披頭散發(fā)衣裳不整撅著屁股爬回去的裴三郎身上收回去，滿臉淡定地假裝不認(rèn)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