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第196章世間從此,再無般若山。……
煙霄劍下,般若山主目眥俱裂,他心愿未了,自然尤有不甘,然而千萬般不服不愿,更有數(shù)話語在嘴邊心頭,卻都湮滅在了煙霄后的這一攪下。
靈氣劍氣一起順著煙霄劍柄沒入他的體內(nèi),將他后的生機都徹底斷絕。
大多數(shù)人在臨死前都有許多話想要說,但虞兮枝既然不想聽,便自然不會給般若山山主任何說話的機會。
我都要殺你了,為什么要給你后假惺惺的仁慈?
虞兮枝的神識徹底籠罩在般若山山主周身,確認他真真正正地已經(jīng)死在了自己的劍下,這才微微喘了口氣,提劍起身。
所有人都在高空之中,唯獨她在地上,且在被自己一劍轟出的碎裂谷底。
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她真的站得低。
劍風浩浩蕩蕩,堂堂正正,好似根本不是什么殺人的劍。
有風吹起虞兮枝的長發(fā),吹落她劍上的血。
般若山自然不止般若山主了然一人,數(shù)黑影見山主隕落,竟然并沒有四散逃亡,而是齊齊頓住了奔逃的腳步,轉而向著裂谷之中的虞兮枝悍然攻來!
他們分明知道自己的行為好似蜉蝣撼樹,又似飛蛾撲火,此去恐怕必死無疑,卻依然義反顧。
虞兮枝提劍,然而她劍風還未起,卻已經(jīng)有一道劍光率先亮起,阻住了那些黑影齊齊而來的攻勢。
寒江劍光大開大合,虞寺藏劍五年未出一劍,此刻終于拔劍,自然出手便勝過了他以往所有的劍意!
“阿兄?”虞兮枝眼睛微亮。
對她來說,不過幾乎是一入定的時間未見虞寺,可對于后者來說,卻已經(jīng)足足五年。
聽著這一聲闊別實在太久的“阿兄”,虞寺眼神微頓,狠狠閉了下眼,硬生生逼退其中些微泛起的水光,抬眼,已經(jīng)盛滿了絕不退讓的劍氣。
“虞寺,你身為昆吾山宗太清峰大師兄,若是在甲子戰(zhàn)中僥幸不隕落,未來便是要執(zhí)掌昆吾的。你此刻擋在她面前,可想過你的所作所為,都是在代表昆吾山宗?”有為首的黑影中傳出頗為陰沉的聲音。
在所有人眼中,過去的虞寺從來都像是整個修仙界標桿式的大師兄。
穩(wěn)重,端正,修為高絕,為人正直高潔。
這五年來,他握劍長坐于渡緣道高天之上的身影,自然也不僅僅是落入了風晚行一個人眼中,更是幾乎已經(jīng)鑄就了他堅韌正氣的形象。
他起劍,劍氣也帶著昆吾山宗這樣真正名門大宗的劍意,浩然如江海,包容平正。
然而在聽了這句話后,虞寺卻倏而冷笑了一聲,道:“關你屁事。”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亦或者這四個字或許是從易醉口中出來的,而非虞寺,方才不過是眼花而已。
正在怔忡之時,虞寺的下一句話已經(jīng)響了起來:“我代表誰,也輪得著你們這種被渡緣道逐出海外千里的歪門邪道來問?我的劍斬妖伏魔,伏的便是你們這群不敢見天日的妖魔鬼怪!”
寒江劍意大盛,空中仿佛有驚濤拍岸,將那些魑魅魍魎般的黑影徹底沖碎!
黑影破碎,寒川卻未停,要進一步時,卻有釋光阻住了這江海。
了空大師手中釋光如密網(wǎng),將那些黑影褪去的般若山僧人們?nèi)慷道ё。岔槺阕枳×擞菟碌膭σ狻?br/>
他站在半空,沖著虞寺認真一禮,道:“兩位虞施主,了然既然已死,冤有頭,債有主,不如且不要造更多殺孽,未免影響到二位的來世。這些般若山的門徒老衲自當困于渡緣道百年,以釋經(jīng)日日夜夜洗,不許他們出渡緣道半步,兩位意下如?”
虞兮枝抬頭看向虞寺,恰好碰上虞寺也看向她的目光。
虞寺憤怒于般若山是這一切的起源,若非他們起了如此念頭,布了這般大陣,也不會發(fā)生后續(xù)的這一系列事情。
但真正能夠決定般若山人生死的,他覺得不應該是他,所以他側頭垂首去看虞兮枝。
虞兮枝當然領會了虞寺看自己的意思,但她所有想要說的話,卻在真正與虞寺對視的片刻盡數(shù)消失。
方才她看虞寺出劍,看到的不過是虞寺的背影。
她對自己的阿兄自然再熟悉不過,但她總感覺……好似有哪里,有些奇怪。
直到此刻真正對上虞寺的雙眼,看他輪廓已然真正硬朗,褪去了所有屬于少年人的青澀時,她才突然反應過來了什么。
她的阿兄,一直在這里等她,就這樣等了足足……五年。
風微微吹動她鬢邊的發(fā),她與進入那妖獄之時根本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但虞寺卻分明已經(jīng)……
五年本不應讓一位大宗師境界的修士受到真正時間的流逝,但虞兮枝看著虞寺,看向他背后先后御劍呼嘯而來的易醉程洛岑和黃梨。
所有人的面容都有了些變化,但他們的眼神卻沒有變,看向她時的笑容沒有變,愿意站在她面前的心……也沒有變。
虞兮枝眼眶微紅,但她不想哭,也知道他們這樣御劍而來,絕不想看見她哭,所以她深吸一口氣,努力綻開一個笑容,重新看向了空大師:“了空大師,好久不見,大師依然道貌盎然又居高臨下得一如既往。”
了空大師不是第一次聽她的冷嘲熱諷了,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只保持著如此雙手合的姿態(tài),等一個確切的回應。
虞兮枝沒有說話,只握劍靜靜地站在原地,
“百年怕是不夠。”謝君知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搓了搓手中小樹枝,開口道:“不過百年后,想來了空大師說不定也不過一抔黃土,一顆舍利,我又必苛求。”
他這話說得毫不客氣,甚至稱得上是冒犯至極。
但此時四野俱寂,數(shù)渡緣道僧人漲紅了臉,想要怒叱他,卻分明被逍遙游的威壓徹底鎮(zhèn)住,連眉毛都動彈不得,又怎可能發(fā)出任一點聲音?
了空大師苦笑一聲:“出家人不打誑語,說一百年,便是老衲神魂俱碎,也要拼著后一點力量,困他們百年。”
謝君知卻微微一笑:“百年不夠。”
了空大師猛地抬眼,就要咬牙加籌碼。
卻聽謝君知繼續(xù)道:“加我一劍。”
虞兮枝先懂了他的意思,眼神微亮,向著謝君知的方向看去。
“若他們沒有死于我的劍下,那便任你困百年。”謝君知施施然道:“當然,我的劍也不是為他們而出,我不過要平一座山。了空大師,意下如?”
——方才了空大師態(tài)度居高臨下地問虞寺和虞兮枝意下如,如今他便以從商量的語氣來問了空大師意下如。
了空大師自然聽懂了謝君知這話中的意思,心中不由得苦笑更盛,只覺得這謝君知可真是護短得緊,他又嘆息一聲,想起謝君知方才分明還留有許多余地的一劍,心中自然明白一件事。
恐怕謝君知能如此與他語氣平和地商量,只是看在昆吾山宗的眾人到底在這五派三道中罷了,若是他整整孑然一人,這世間又有人何事能夠奈他?
他一個通天境,想要對誰揮劍,對哪里出劍,想要殺誰,難道需要和別人商量,征得誰的同意?
了空大師長嘆一聲,念一聲佛偈,終于慢慢讓開了身子。
“虛偽。”謝君知提起小樹枝,劍氣乍現(xiàn),將出未出時,卻突然冷笑了一聲,道:“了空大師若是真的想要救人,就該不避不讓,擋在他們面前。”
了空大師瞳孔驟縮,他想要說什么,做什么。
然而謝君知的劍已經(jīng)起了。
如果說方才去逼般若山山主的那一劍已經(jīng)足夠讓所有人驚艷且心生向往意,覺得愧這天下第一劍的風姿。
那么此時此刻的這一劍,便是向往盡褪,驚艷凝滯,滿心滿眼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敬畏與恐懼。
沒有人見過這樣的劍。
他本就站在光出,出劍時,劍光也是從光中起。
他的劍卻分明比那光要更耀目,更盛大,更可怖。
那一剎那,所有人的眼中都只剩下了那道劍光。
劍如長虹貫日,劍氣如蛟龍騰天,悍然入海,筆直向前,于高空真正破開所有云霧,就這樣向著海外千里處浩蕩而去!
有數(shù)凡人驚愕抬頭,田中耕作的農(nóng)婦的頭巾被倏而吹跑,所有的草木都壓向同一個方向,學童們的書頁簌簌而動,空中的飛鳥驚叫著掠向一邊,歪歪斜斜地想要落在被壓彎的樹枝上。
遠一些的地方,涌起的海浪被切割開來再向著反方向逼退,如此與后浪相撞,激起極高的水花,猛地跌落海面。
一道微渺卻痕跡清晰的白線劃破長空,浩浩蕩蕩向著目力所窮盡處延伸而去。
海外千里處有荒島,島上平地而起一座有些奇特的山,山被黑影覆蓋,山上有紅墻烏瓦的寺廟。
寺前的石階上有血漬干涸,原本緊閉的院門此時此刻卻分明是開啟的。
山上廟中無人,草,也了生機,只有香爐上的燭火好似長明,便如這真正的荒島僻靜。
此處許會永遠如此寂靜下去,也或許會有黑影翻山越海歸來,重新入那禪院,坐那蒲團。
直到有一道劍光自天邊乍現(xiàn),頃刻間便轟然砸在了那山那寺院上!
劍意綿延千里,依然不絕。
院中的燭火被劍光吞噬,寺院所有的院墻在同一瞬間被劍風徹底吹倒,磚塊石塊齊齊滾落,先是落在地上,滾至被劍光吞噬開來的山淵。
般若山傾,般若寺倒。
世間從此,般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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