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起舞
名偵探小姐有時會覺得怪盜基德要害她之心不死。
這是當她從暈迷中蘇醒,在漆黑狹窄的空間中情緒從驚亂到冷靜,好不容易努力著從內(nèi)部破解禁錮著自己的囚籠,卻被早已有準備的對方攔腰打橫抱起時,浮現(xiàn)心頭的唯一想法。
少年抱著她站起身,因著驟然騰空而拉開的距離,對方垂下頭時掩于額發(fā)下那雙淺藍眸子顯露出來。頭頂上的燈光明亮,給他總因偽裝的遮掩而讓人看不分明的雙眼染上一層清輝,又落到偵探的眼中。
他身著款式休閑的夏裝,這在已入深秋的日本來說算得上是相當不合時宜,但這并非她關(guān)注的焦點。
裙擺輕輕晃動,她的足尖懸在半空,不自在地蜷起腳趾。
偵探小姐又蒙又無措,都不知該先追究這人用她原身的面貌是又打算搞什么幺蛾子,還是先糾結(jié)自己這一身全新的衣裙到底怎么回事。
上身是一件設(shè)計文藝簡練的素色花式雪紡襯衫,搭配一條頗顯復(fù)古風的背帶半身長裙,亞麻色的細格圖案非常淑女,身后用束腰式的絲帶收緊纖腰,以一個漂亮極了的多層式蝴蝶結(jié)華麗收尾,長長絲帶十分優(yōu)雅地垂落下來。
“Good evening, my Miss Jewel~(夜安,我的寶石小姐~)”
黑羽快斗的聲調(diào)輕快得好似琴鍵上躍動的音符,三兩步走到床邊放下還在愣神的偵探小姐,手指撥了撥她微亂的額發(fā),眼梢彎起,難得笑容褪去了怪盜式的神秘,清冽的少年氣息滿溢,明亮到幾乎有些耀眼了。
工藤新一先是被閃得注意力迅速回籠,視線凝聚于少年清雋的臉孔,隨后若無其事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注意到自己和此人正身處于一間規(guī)格不同尋常的豪華酒店,且樓層高得讓人忍不住思考其代表的昂貴價格。
不止如此。
待偵探目光停留于落地窗外宛如燈火不夜城的煌煌夜景時,終于再也無法維系故作鎮(zhèn)定的表象,原本平靜的表情像是快要裂開。
“喂、喂——我怎么在新加坡?!”
她摸了摸身上,果不其然,帶有變聲裝置的胸針與麻醉手表悉數(shù)不見,當然也包括自己被這家伙迷昏之前放在身上的護照,不由得眉梢一挑,凌厲如刀的視線徑直刺向面前的罪魁禍首。
“你這家伙……”少女姣好的眉間染上薄怒。
“哎呀,先別發(fā)火嘛。”黑羽快斗忙討?zhàn)埌阈πΓu萌地眨了眨眼,光線穿過纖長的睫羽,撲閃撲閃,“這不是為了帶你出來玩,情勢所迫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啦。”
俏情郎表演賣力,奈何偵探小姐一腔鐵石心腸,表情冷酷地雙手抱臂,高傲揚起下頜。
“給你30秒,解釋不清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黑羽快斗的作死欲慫恿得他很想問問對方是打算怎么個不客氣法,好在求生本能還起作用。他又笑了笑,站起身,從衣柜里拿出一個盒子。偵探注意到那上面的商標是今年巴黎時尚秀大出風頭的一個新銳潮牌,對方從盒子里拎出一雙嶄新的一字帶小涼鞋,低跟的,很便于行走。
“你真是明知故問。”少年的語氣很像撒嬌,走回床邊,自然地單膝跪地,一手托起少女的裸足,在腳背落下一吻,“是不是在暗示我別說真話?這樣我就不必故意惹你生氣了。”
他游刃有余地在心里數(shù)秒,手指圈住對方纖細的腳踝,替她穿上涼鞋。
“好啦,我說實話。”黑羽快斗揚起唇角,淺藍色的瞳仁逐漸斂去了柔軟的波光,一時清澈凜然得銳不可當,“紺青之拳,就是那位連勝四百場不敗的京極真先生此次參加的空手道大賽的勝者獎品,也是我怪盜基德這回的目標了。”
世上恐怕也就這一個怪盜,膽敢在行動還沒開始的時候,就在他的宿敵面前,如此語氣隨意地道出他的犯案目標。
工藤新一聽完,不由得眉梢微微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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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海灣金沙酒店樓下,鈴木園子已經(jīng)反反復(fù)復(fù)打開手機多次確認過時間。
“真是的——”她不滿地抱怨,“那個推理狂未免也太能拖了!怎么在房間收拾個東西都能那么久,讓女士久等他還有臉嗎?”
“園子你別急啊……”毛利蘭無奈搖了搖頭,“新一不是說他還有事嗎?你不也知道,新子她剛巧在北海道遇到事件,所以是和我們不同的航班抵達新加坡。我猜,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是去……”
“啊!校花!”蘭未盡的話被身邊好友激動的聲音打斷,園子蹦起來招手,“你果然沒跟我們先打聲招呼就去找這個推理狂私會了啊,真是見色忘友的女人!”
大小姐豪放的打趣害得被怪盜牽著手的偵探小姐腳步踉蹌了一下,不知是窘迫于這仿佛閨蜜間揭短一樣的臺詞,還是絕望于自己真的要在風評受害的路上一去不復(fù)返了。
無論是工藤新一的身份還是工藤新子的身份。
“害羞了?”黑羽調(diào)侃。
“要你管。”
少年以一種心照不宣的目光瞟來玩味的一瞥,偵探小姐一見他那表情就心里冒火,認為這是此人對自己的嘲諷,于是語氣扭曲道:“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哦~好可怕好可怕。”怪盜語調(diào)浮夸地驚呼一聲,旋即斗志昂揚地斂眸輕笑,“那我拭目以待。”
然而不管暗地里如何針鋒相對,在他人看來,時不時親密耳語、目光稍一相撞就勾織得密不可分的兩人實在就是一對陷入熱戀的情侶。
“抱歉抱歉,我們來遲了。”黑羽笑著對園子賠罪,然后四處看了看,“叔叔呢?”
“我爸爸說打算見識一下這邊的酒吧,我沒辦法只好讓他自己去了。”毛利蘭無奈道,忽而像是注意到什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視線又移到偵探小姐身上。
對此一無所覺的少女聞言,不乏無語地感嘆一句:“這位叔叔還真是熱衷于成人世界的活動啊……”
她不知自己無心的一句話誤打誤撞打消了毛利蘭微不可察的懷疑。許是少年偵探在自己心上人的面前盡可能展現(xiàn)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吧?連小小的稱呼也趨同一致,這種細致到毫巔的心思不算起眼卻非常動人。
園子捧臉感嘆:“唉……不愧是表兄妹,夫妻相太強了。我已經(jīng)可以想像出以后你們小孩長什么樣了。”
工藤新一:“……”大小姐你知道你面前有一個是你偶像嗎?知道了你就不會這么甜得天真了。
園子:“但是你們也別太得意了!我和阿真也不會輸?shù)模““。婵上О⒄婷魈觳拍艿叫录悠掳 ?br />
工藤新一:“……”并沒有想比賽的意思。
黑羽快斗已經(jīng)忍笑忍到快要內(nèi)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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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這對真情侶假兄妹被園子非常嫌棄地無情拋棄,大小姐攬著發(fā)小的手臂,氣勢十足地宣稱:“我和蘭才不和你們一道呢!我們要盡情享受女生的樂趣了!”語罷兩人相視一笑,朝著購物和美食區(qū)攜手而去。
她不知自己在某種程度上說中了真相,工藤小姐嘴角抽搐,雖然自覺丟臉但也忍不住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幸好這回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拽著硬拖進女性內(nèi)衣店或是浴場按摩店之類的地方了。
“走吧。”
圈在手腕的力道拉了拉,她回過神,正迎上黑羽快斗含著笑意的溫柔眸光。
“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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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緊張的關(guān)系、甚至還縈繞著無形曖昧氛圍的相處,對他們雙方而言都是極為少見。
從出酒店起怪盜就沒有松開她的手,對方的掌心溫熱柔軟,仿佛還怕偵探對自己的感知不夠鮮明一般,甚至手指都插進指縫。這是頭一回沒有任何織物阻隔的肌膚相貼,而兩人都似乎是忘記了這點,偵探小姐的視線自他俊秀的側(cè)顏一掠而過,也只當這人是用她原身的樣貌,不去考慮對方甚至很可能連易容都不需要做的事實。
有些秘密一直當是秘密才最美妙。
此時正是旅游的旺季,獅城到處人聲鼎沸,里里外外每一個角落都是,不同國度不同人種的游人交織如履,英語與華語是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語言,用日語低聲交談的他們倒是少數(shù)。哪怕身處于人群聚集的露天廣場,但他們身處的那一小片區(qū)域仍是獨屬于彼此的世界。
“時間很巧啊,等會兒就能看到金沙水舞秀了。”
“當~然~啦~”大男孩揚揚得意道,“我可是早就算好了時間的!包括你攝入迷藥的劑量也……呃糟糕!”
偵探小姐冷睨了怪盜一眼,見這家伙捂住嘴用一副無辜狀可愛地眨眼,忍了忍,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行了,下不為例,這次先放過你。”
“咦!真的?”
“那假的吧。”
“不不不那還是真的吧。”
黑羽快斗的目光一直不離少女的側(cè)顏。
耳畔的人聲嘈雜,水舞表演在洋溢著浪漫風情的樂聲中拉開了帷幕。無數(shù)璀璨的燈光在那黑暗的水波中盛開,交織于空中成橋的水鏈之間,散漫滿天的水霧煥彩生暈。
晚秋的新加坡大致相當于日本的夏末,但夜晚已足夠更深露重,海畔都市沁涼的晚風徜徉在熱鬧的露天廣場,那歡鬧的氛圍亦如潮水一般涌來他們身邊,微微浸潤了少女隨風飄蕩的裙角。
他忽而笑了笑,探出手幫她挽了挽鬢邊的碎發(fā),隨后優(yōu)雅地退了一步,欠身行禮,單手虛托于對方的面前。
工藤新一:“?”
真是難題。給不給宿敵這個面子?算了氛圍正好還是給吧。如此的念頭只在腦海里飛快盤旋了一遭,連一點掙扎的時間都無,偵探小姐就十分從心地搭上了怪盜的手。
這派“火樹銀花不夜天”的盛宴景象是獨屬于高樓林立的摩天都市的徹夜歡娛,連柔和靜謐的月光也要為此刻迷離的幻彩華光退避三舍。空中飄蕩的悠揚曲調(diào)獨具風情,摻雜著清澈的水響,融貫在腳下周旋回轉(zhuǎn)的舞步之中。
工藤新一被黑羽快斗帶著轉(zhuǎn)了幾圈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并不會女步,嚴格來說,所有交誼舞的男步也都不算太擅長,畢竟腳上功夫的技能點大部分都落在足球上了。所幸搭檔功底深厚,選擇的舞種也是最基礎(chǔ)的慢拍布魯斯,只需本能地迎上對方的步調(diào),一切都順理成章般的自然。
就算僅是如此,在外人看來也是心意相通程度的默契了。
交織的視線之間仿佛存在著無形的吸引力,肢體相觸,裙擺飛揚,視野的焦點始終都是對方,腳下步履的每一次踏出和收回都藏著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覺間人群當中傳來了喝彩般的掌聲和口哨聲,不論人種、國籍與文化的隔閡,俊俏少年與美麗少女之間唯美的感情總是引人艷羨的,有人打開鏡頭記錄下珍貴的一瞬,更有浪漫細胞充沛的他國游客一同將此地當作自由的舞池,攬著同伴加入其中。
“我可能會永遠銘記這一夜。”黑羽快斗說,隨后他飛快地否定了自己方才的話,“不,是一定。”
聞言偵探小姐笑了起來。
有光落在她的眼中,熠熠生輝著,比起真正被斑斕光彩映襯著星輝的夜空之鏡,那如星如火的光芒還要更加絢麗曼妙。
“我也是。”她語調(diào)柔和地說。
夜色愈見深邃,輕風吹拂過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樂曲在舞蹈與不知何方傳來的低沉歌聲中漸蕩漸遠,燈火將柔和色澤映在微笑的臉龐。
無意間驟然抬眸,這才驀地意識到,早在不知所可的時候,不夜天影影綽綽勾勒出來的沉淪氛圍早已蔓延到廣場上所有深陷其中的每一人的眼底。
于是終于不免有了一種實感,自己此刻身處異國他鄉(xiāng),哪怕陪伴在側(cè)的是一貫斗智斗勇的宿敵、暗通款曲的戀人,也不必有所顧及。
這方土地上的他們僅有彼此間的牽絆,一切只需聽從內(nèi)心的愿望,無須向任何人解釋,也不必有任何負擔。
我被你吸引到無法自拔。
如今,只有這么一個如此簡單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