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馬車，楚辭一言不發(fā)。
    芷秋和歸羽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一時之間，馬車?yán)镏皇Ｏ峦饷娼值郎蟼鱽淼男[聲。
    臉上忽然感到濕漉漉的，楚辭伸手一摸，摸到了水跡。
    下雨了嗎？
    不對，這是在馬車?yán)铮膩淼挠晁?br/>     那么，這是眼淚？
    可是明明早就預(yù)料到她和蕭錦寧終將形同陌路，為什么她還是會覺得難過呢？
    “郡主……”芷秋十分擔(dān)憂，“您要是難過……就大聲哭出來，哭出來心里會好過些。”
    楚辭搖搖頭，抹干眼淚，閉上眼睛靠在車廂后壁上，和蕭錦寧相識的過往記憶如同走馬燈在腦海里流轉(zhuǎn)。
    她和蕭錦寧的情誼，雖然比不上蕭錦婳來的深厚，但在她去國子監(jiān)上學(xué)的那幾年里，蕭錦寧陪著她和蕭錦婳嬉笑打鬧，陪著她們捉弄先生，甚至陪著她們和李如意打架，那些時光仿佛就發(fā)生在昨天。
    后來她離開長安，八年來，她們?nèi)齻€彼此之間也未曾有過書信斷絕，如今說斷就斷，不難過，那是假的。
    可是即便蕭錦寧不說，楚辭也明白，早在小年宴那一夜，她就料到她和蕭錦寧會有這么一天。
    趙親王蕭璟恒雖然是立儲的熱門人選之一，但是先有她哥哥楚墨險些在南城喪命，后有慕妃和慶陽長公主試圖給她下胭脂淚，經(jīng)過這兩件事情，蕭璟恒早已從她阿爹和外公的考慮名單上除名了。
    昭寧帝膝下成年皇子不止有蕭璟恒，除了淮南郡王蕭璟弘和肅親王蕭璟耀，還有燕親王蕭璟軒、楚親王蕭璟瑞和齊親王蕭璟晟，再不濟(jì)，還有蕭璟元。昭寧帝雖非春秋鼎盛之年，但是再撐至少十幾年等蕭璟元長大顯然沒有問題。
    可若是蕭璟恒坐上皇位……估計沒有哪個皇帝會心胸寬闊到繼續(xù)容忍曾經(jīng)反對過自己的臣子繼續(xù)身居高位手握重權(quán)，不解除了她阿爹手里的兵權(quán)，蕭璟恒恐怕連睡覺都睡不安穩(wěn)。
    到那時候，她阿爹和外公最好的結(jié)局就是手里的權(quán)力被蕭璟恒收回，然后蕭璟恒把他們榮養(yǎng)起來。
    但也可能等待她一家和外公一家的，是最壞的結(jié)局：男子皆斬首，女眷皆流放。
    關(guān)乎身家性命，她阿爹和外公都不敢賭，她也不敢賭。
    所以她想要安親王府和太師府榮耀平安，坐上皇位的那個人一定不能是蕭璟恒。
    而蕭錦寧想要慕容家滿門繁盛，蕭璟恒必須奪嫡成功。
    這兩者之間，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記憶最終定格在了她從蕭錦寧手里接過紅寶石鳳頭金步搖這一幕。
    “我朋友不多，如今……又少了一個。”
    仿佛下定了決心，楚辭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握著紅寶石鳳頭金步搖，用力一折，將它生生折成了兩段！
    折斷的那一霎那，楚辭心口襲上一陣劇痛，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郡主！！！”
    “郡主！！！”
    楚辭隱約聽到芷秋和歸羽的驚呼聲，映入眼簾的最后一幅畫面是芷秋和歸羽驚慌失措的朝她撲過來，隨即眼前徹底陷入了黑暗。
    “郡主！您醒醒！您不要嚇奴婢！”
    芷秋說話都帶上了哭音，抱著楚辭嚇得六神無主，歸羽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慌亂，強(qiáng)逼自己冷靜下來，揚聲叫道：“來人！”
    十二影衛(wèi)和安親王府的暗衛(wèi)四處散開護(hù)衛(wèi)在馬車周遭，聽見芷秋和歸羽的驚叫聲，緊接著馬車突然停下來，頓時心中一緊，莫不是郡主出事了？！于是紛紛圍上去。
    只聽歸羽的聲音從馬車?yán)飩鱽恚骸翱ぶ魃眢w抱恙，去兩個人，即刻趕回王府尋南公子前來！”
    歸羽強(qiáng)逼著自己冷靜，但她的聲音依然蘊含著顫抖。
    馬車外眾人心頭猛然一跳！
    南弦醫(yī)術(shù)好，這在十二影衛(wèi)和跟在楚辭身邊的暗衛(wèi)里不算什么秘密，只是郡主的狀況竟然這么嚴(yán)重嗎？
    十二影衛(wèi)和暗衛(wèi)不敢耽擱，立即分出幾人打馬趕往安親王府。
    馬車?yán)铮魄锞o緊盯著歸羽，“歸羽，郡主怎么樣？”
    跟在楚辭身邊將近一年，歸羽在楚辭的熏陶下也懂了一點醫(yī)術(shù)，手指搭在手腕上，“我的醫(yī)術(shù)不如南公子，馬車需得加快速度，我們盡快趕回王府！”
    “好嘞！坐穩(wěn)了！”
    隨著一聲吆喝，車夫揚起馬鞭，狠狠抽在馬屁股上。
    帝京三少喝完酒從迎景樓出來，然后各回各家，楚言剛進(jìn)安仁坊，聽見身后遠(yuǎn)遠(yuǎn)傳來馬蹄踏過青石板的聲音，轉(zhuǎn)身一看，黑色馬車迅速奔過街道，轉(zhuǎn)瞬間就到了楚言面前。
    車夫也看見了楚言，猛的一拉韁繩，四匹駿馬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個響鳴，噴出一口白氣，發(fā)出老長的嘶鳴。
    “阿姐？”
    楚言微微蹙眉。
    鬧市縱馬疾馳容易誤傷百姓，阿姐平日出門無論是坐馬車還是騎馬，都不會輕易縱馬，今兒是怎么了？
    歸羽掀開簾子，“二公子，郡主身體抱恙，南公……”
    歸羽想問南弦有沒有趕過來，但她還沒來得及說完，眼前人影一閃，緊接著馬車?yán)锞投嗔艘粋€人！
    楚言抱著楚辭，眉宇間不復(fù)以往的鎮(zhèn)定，生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楚辭胸口那團(tuán)鮮紅的血跡，深深刺痛了楚言雙眼！
    指尖顫抖著搭上楚辭的手腕，楚言心中一沉，眉頭擰成了疙瘩：“究竟出了什么事？！阿姐的心脈怎會如此之弱？！”
    如果說正常人的心脈猶如太陽，那么現(xiàn)在楚辭的心脈比起螢光燭火也只是勉強(qiáng)好上一些罷了。
    芷秋迅速把楚辭和蕭錦寧之間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又擔(dān)憂道：“都說七情傷人，郡主身體本就不好，經(jīng)此一遭，恐怕又要養(yǎng)上許久了。”
    說話間，馬車已經(jīng)到了安親王府門外。
    一路上車夫拼命甩鞭子驅(qū)趕，馬車的速度并不比之前騎馬趕回王府報信的人慢多少，南弦趕到門口，楚言正好抱著楚辭從馬車上下來。
    南弦伸手探了探楚辭的脈，發(fā)現(xiàn)楚辭的脈象雖然微弱，但還不算太糟糕，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了一半。
    他也不多說廢話，迅速診脈開藥，然后把藥方交給芷秋去煎藥。
    安親王和楚墨沒想到楚辭上午出門前還好好的，結(jié)果回來后又病倒了，心中十分焦急，芷秋去煎藥了，父子倆拽著歸羽在外面仔細(xì)詢問，得知一切經(jīng)過之后，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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