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花VS白蓮花
晚飯顧少棠選了一家私家菜館,訂了一樓的包廂,店里不設(shè)大廳,都是包廂,私密性很好。
顧少棠把顧眠抱到椅子上坐好,然后把輪椅放到了角落里。
服務(wù)員把菜單遞給顧少棠,顧少棠又交給顧眠。
顧眠翻開菜單,忍不住感嘆一句:“好貴啊。”
顧眠在顧家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直接接觸到錢的機會卻幾乎沒有,這是第一次。
她抬頭看了眼顧少棠,顧少棠這樣的人,應(yīng)該是計劃好了才會帶她來這家店的,于是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低頭繼續(xù)看菜單。
她對待吃,總是認真,認認真真的點了幾個看起來就很好吃的菜,就把菜單遞還給顧少棠,顧少棠又添了幾個,把菜單交還給服務(wù)員。
服務(wù)員走出包廂,過了一會兒,又上了兩杯冰鎮(zhèn)的檸檬水,接著陸陸續(xù)續(xù)的把菜上齊了,這家店的菜式都做得極精致,光從賣相上來看,的確值這個價錢。
顧少棠不多話,飯桌上更是如此,只是安靜的進食,偶爾給顧眠夾一下她喜歡吃的菜。
顧眠也很專注于吃,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吃飯,一頓飯下來居然誰都沒開口說話。
吃完了服務(wù)員把桌上的殘羹剩飯撤下去,又上了壺清茶,擺上飯后甜品。
顧眠剛放下碗筷,又開始吃飯后甜品。
顧少棠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一口,才慢條斯理的開口:“我準備離開聯(lián)創(chuàng)。”
聯(lián)創(chuàng)就是顧振華的公司。
顧眠有些明顯的驚訝,動作一頓,抬起頭看著顧少棠。
顧少棠看著顧眠,眼睛里有光:“我希望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顧眠愣住了。
怪不得她這樣驚訝。
如果按照正常發(fā)展,顧少棠很快就會成為經(jīng)理,然后步步高升。
但是為什么會突然提出會離開聯(lián)創(chuàng)?
這有些超出了她的意料。
“你在公司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
她看起來有些憂心。
“不用擔心,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只是我有另外的計劃。”顧少棠淺淡的笑了一笑:“我現(xiàn)在告訴你,只是想你應(yīng)該第一個知道。”
顧眠不知道。
她給顧少棠的,不僅僅是一個機會。
而是自由。
自由。
是對于顧少棠而言最匱乏的東西。
他的童年被困在窮困里,少年時期被困在寄人籬下里,青年時期被困在報恩里。
他從來沒有一天,是自由的。
顧眠十八歲生日愿望,是賦予他自由。
她說,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永遠難以忘記,那天晚上顧眠看著他,對著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內(nèi)心的悸動。
顧少棠說:“我現(xiàn)在就在做我想做的事情。”
顧眠怔愣了好一會兒,然后她輕輕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他們從私家菜館出來,已經(jīng)是九點鐘了。
到了門口,顧眠才想起自己的手機沒拿,于是顧少棠又折返回去拿。
顧眠一個人坐在輪椅上等待。
忽然一聲細弱的貓叫聲響起。
顧眠忍不住循著聲音低下頭往一輛車底下看去,就看到一只小貍花貓正藏在那里,不安的盯著她,嘴里發(fā)出一聲聲細弱的聲音。
顧眠俯下身去,伸出手召喚:“喵~過來。”
小貍花貓喵了幾聲,居然真的踩著小碎步過來了,顧眠彎下腰伸出手去摸它,它十分親人的在她手上蹭了蹭。
顧眠忍不住心里一軟,柔聲問:“你也沒有家嗎?”
“喵~”小貍花貓撒嬌似的叫了一聲,小腦袋軟軟的在她掌心蹭,突然像是受了驚,一下子竄出去不見了。
顧眠回頭,才看到顧少棠就站在不遠處,一雙黑眸波瀾不興靜靜地看著她,見她回頭,才朝她走過來。
她被安置在副駕駛座,輪椅被折疊起來放在后車廂。
“你以前很討厭貓。”
顧少棠一邊開車,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說。
顧眠心里微驚,轉(zhuǎn)過臉去看顧少棠,臉上也是驚訝:“是嗎?”
顧少棠繼續(xù)說:“你小時候有人送過你一只貓,你養(yǎng)了兩個月,它跑了,再也沒回來。你是從那天開始討厭貓的。”
顧眠似有遺憾:“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顧少棠沒再說什么。
一路安靜的開進顧家。
*
第二天顧振華就知道了顧少棠辭職的事情,直接把顧少棠叫去辦公室訓斥了一個多小時。
從顧振華辦公室出來,顧少棠依舊面色平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開始收拾東西。
他的辦公桌向來整潔,屬于自己的東西也不多,幾分鐘就收好了東西。
又進去徐經(jīng)理的辦公室同他告別。
徐經(jīng)理表情復(fù)雜,心里更是忐忑。
顧少棠什么也沒說,只說這段時間謝謝他的關(guān)照,然后就又走了出去,把工牌放在桌上,拿著自己的東西走了。
辦公室里的同事都被驚呆了,都以為昨天那件事情以后徐經(jīng)理的日子難過了,誰知道居然會等來顧少棠的主動離職?
幾個未婚女同事更是難受。
“好像是被億達挖走了。”
“不可能吧?他不是老板的親戚嗎?”
“聽說剛才被叫到老板辦公室罵了。”
“不會吧......”
顧少棠沒有理會身后的議論紛紛,他頭也不回的走出大樓,站在大門口,微微仰頭看著今日格外晴朗的天,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然后繼續(xù)往前走去。
因為顧少棠從聯(lián)創(chuàng)辭職的事,顧振華晚上回來吃飯都臉色不好看,吃完飯就把顧眠叫到書房。
“你知不知道,少棠從公司離職了。”
顧眠說:“我知道啊。昨天晚上少棠哥哥跟我說了。”
顧振華本來就是問問,沒想到顧眠真的知道,他坐直了身子,驚訝的看著神情平靜的顧眠:“那你不生氣?”
顧眠笑了,反問他:“我為什么要生氣呢爸爸?”
“我想讓少棠哥哥進公司,是以為那就是他想要做的事。”顧眠說:“好像是我弄錯了,但我還是想讓他去做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無論是什么。”
顧振華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他表情古怪的看著顧眠,每次在書房談話,他都要重新對自己的女兒審視一番,好似從來都不認識她。
顧眠坦然的面對顧振華的審視,她柔聲說:“爸爸,你也不要生他的氣好嗎?”
顧振華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戳戳顧眠的額頭:“你啊,別對他太好了,小心他以后越飛越高越遠,再也不想回頭了,你哭都來不及。”
顧眠微微笑:“你知道他不會的。”
顧少棠看似淡漠,但實際上卻是個極重感情的人,否則也不會因為“顧眠”媽媽的一句話,就一直被困在顧家。
顧眠今天才隱約看清了顧少棠。
原來他要的,根本就不是顧家的錢和勢,也不是青云梯。
他要的,是自由。
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懂得自由的可貴,所以她在看到顧少棠說到自己要離開聯(lián)創(chuàng)時發(fā)亮的眼眸才明白過來,原來顧少棠真正要的是什么。
而“顧眠”直到死亡前,也沒有想過顧少棠要什么。
顧少棠一直到很晚才回來。
他的精神很亢奮,臉上沒有一點疲態(tài),只有發(fā)亮的黑眸格外明亮。
他把顧眠抱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我最近會很忙,每天都會很晚回來,你不要等我,早點睡覺。”
顧眠說:“那我不是一整天都看不到你了?”
顧少棠忽然俯身下來,吻了吻她的額頭,低聲說:“來日方長。”
顧眠正琢磨著這句話的深意,顧少棠卻忽然問:“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顧眠微微一怔,抬眼看他。
顧少棠深邃的黑眸正凝視著她,帶著幾分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顧眠說:“晚安。”
顧少棠眼睛里的失望一閃而過:“晚安。”
*
顧少棠果然越來越忙。
但顧眠一如既往的在他的房間等他,每天晚上都在沙發(fā)上睡著,早上醒來的時候就到了自己的床上。
像是某種神秘儀式。
顧眠并不感到無聊,她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而阿初也來的越來越頻繁。
顧眠看了一下他的微博賬號,的確是個網(wǎng)紅,有幾十萬的粉絲,微博里全都是一些風花雪月不知所以的內(nèi)容,再配上一張無趣的照片,但是每條微博下面都有好幾百條評論。
兩人也交換了微信,阿初發(fā)微信發(fā)的很頻繁,一天要發(fā)幾十條。
而顧眠總是想起來才回一條,有一搭沒一搭的吊著他。
他熱情始終不減。
顧眠只是靜觀其變。
星期六的下午,顧眠剛學完鋼琴,管家就說她一個叫鄭鈺的同學過來找她。
鄭鈺就是她的學霸同桌,今天是來幫她補習的。
前幾天有一次課堂測驗,她考得有些慘不忍睹。
鄭鈺被管家安排在大廳坐著,有些緊張局促,他是普通家庭,雖然聽說過顧眠放學有豪車接送的傳聞,也知道顧眠肯定不是普通家庭,但沒想到這么不普通。
光是一樓的客廳就有他家那么大,頭頂上懸掛著的巨大水晶吊燈讓他恍惚感覺自己像是在某個五星級酒店的大堂。
顧眠從電梯里和教她鋼琴的鋼琴名師還有管家一起走出來,看到坐在大廳里局促不安的鄭鈺:“鄭鈺。”
鄭鈺扭過頭來看到她,立刻紅著臉站起來:“顧眠。”
鋼琴老師對顧眠說道:“那我就先走了。”
“老師再見。”顧眠微笑。
管家替顧眠把鋼琴老師送了出去。
“我們上樓去我房間吧。”顧眠對鄭鈺說。
鄭鈺紅著臉點了點頭,把書包拎起來抱在懷里,看了看顧眠的輪椅,有點無措的說:“要我推你嗎?”
“不用。”顧眠笑了笑。
兩人坐電梯到了二樓,到了顧眠的房間。
過了一會兒,傭人送了果盤和冰飲上來。
鄭鈺牢記自己的任務(wù),坐在沙發(fā)上就打開書包把書和筆都拿了出來:“我們先從物理卷子開始吧?”
顧眠沒有異議。
她坐在輪椅上位置有點高,彎腰彎的很不舒服,于是對鄭鈺說:“鄭鈺,你能幫我一下嗎?”
鄭鈺抬頭:“嗯,什么?”
顧眠說:“把我抱到沙發(fā)上。”
鄭鈺呆了一呆。
鄭鈺手忙腳亂的把顧眠抱到沙發(fā)上坐好,臉卻紅透了,講題都有點結(jié)巴,一口氣喝了半杯冰可樂才把臉上的熱度給降下來,打了一個嗝就又紅透了。
顧少棠有份文件臨時要,回來了一趟,聽管家說顧眠在房間和同學補習,他忍不住過來看了一眼。
房門沒關(guān)。
顧少棠走到門口,看到的就是年齡相當?shù)纳倌晟倥畠蓚€人親密的挨在一起補習的樣子。
斯文干凈的少年臉還是紅的,少女低著頭做題的時候,他紅著臉偷偷盯著少女的側(cè)臉。
畫面清新的像是唯美愛情電影。
顧少棠在門口站了很久,顧眠都沒有抬起頭來往這邊看一眼,等到她抬起頭往這邊看過來,門口已經(jīng)空無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