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怪談小鎮(zhèn)(十)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
作為被尸王拼死守護的對象, 陳聲目瞪口呆。
所以……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
他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居然被那只最為恐怖的僵尸護在身前,緊接著, 更令他匪夷所思的畫面出現(xiàn)——
尸王如同受到了某種信念的感召, 擺出一副英勇就義的決然姿態(tài);僵尸們漸漸放慢動作,蒼白如紙的臉上, 是陳聲無法理解的情緒。
對此,沈嬋也有些摸不清頭腦:“其它僵尸……也被傀儡術(shù)控制了?”
薛子真搖頭:“這個技能,只能操控一個鬼怪。”
究竟為什么會出現(xiàn)眼前這幅景象, 她也想不明白。
而且, 尸王看向陳聲的眼神里, 除卻最初的陰鷙與戾氣,居然還多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
慈愛?
520:……
以你們過于正常的腦子,確實想不明白。
累了,毀滅吧。
僵尸們莫名其妙放棄了攻擊, 好不容易得來一個逃跑的機會,不用白不用。
薛子真的【傀儡術(shù)】時間有限,幾人沒有猶豫,拉著陳聲就往出口的方向沖。
這一次,當(dāng)游戲播報聲響起,童音里多了點近乎于抓狂的躁意。
【一二三,木頭人!】
在散播恐懼這件事上, 果然要看同行襯托。
離開那條小路后,他們雖然遇見了幾個新的僵尸、仍然會被十分詭異地死死盯著瞧, 但有尸王珠玉在前,即便是膽子最小的陳聲,面對它們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體驗過尸王帶來的無盡壓迫感后, 其它僵尸,全都顯得格外憨態(tài)可掬。
時間緊迫,幾人爭分奪秒,在倒計時剩下六分鐘的時候,趕到了宅院大門。
踏出門外的瞬間,白霜行聽見一道響亮提示音。
【叮咚!】
【恭喜挑戰(zhàn)者們順利完成游戲,真是一次精彩紛呈、充滿趣味的‘一二三木頭人’!】
【想必,陳聲一定會把這份美好的記憶永存心底吧。】
白霜行:……
她默默低頭,看一眼陳聲。
男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臉色白得像紙,因為太過恐懼,眼眶隱隱發(fā)紅。
這份記憶有多“美好”,她不知道。
但白霜行敢肯定,陳聲一定會把今天牢記很久很久,從某種意義上說,確實是“永存心底”。
【叮咚!】
【恭喜挑戰(zhàn)者們獲得獎勵,鬼怪卡牌‘僵尸’!】
【僵尸】
【人死之后,若陰氣過盛、怨氣過濃,將產(chǎn)生尸變,形成僵尸。僵尸思維遲緩,喜食人肉,通過氣息尋找生人,若想將其制服,可使用糯米、桃木劍與高階符箓。】
【卡牌已納入游戲圖冊】
【獲得經(jīng)驗值,人物等級提升至5級,請?zhí)魬?zhàn)者再接再厲!】
總而言之,有驚無險地通關(guān)了。
白霜行松了口氣,再眨眼時,回到怪談小鎮(zhèn)蕭條的大街。
“一二三木頭人”任務(wù)用時不長,當(dāng)他們被傳送回原本的位置,那幾個小孩還在。
游戲結(jié)束,他們沒再邀請陳聲“一起來玩”,而是清一色偏著腦袋,嘴唇揚起保持微笑,從喉嚨里發(fā)出咕咕輕響。
被六個尸體般的小孩同時盯著,陳聲用力咽了口唾沫。
“走吧。”
白霜行撐著手里的傘,站在陰影之下,避開陽光:“繼續(xù)留在這兒,指不定還有什么危險。”
她時時刻刻記得自己的吸血鬼身份,早在系統(tǒng)發(fā)放【僵尸】卡牌時,就打開了傘。
未雨綢繆總是好的,否則幻境消失,當(dāng)一行人回到白天的鎮(zhèn)子,她準(zhǔn)會被陽光灼傷。
吸血鬼這個種族聽上去挺好,但受到的限制實在太大。
“捉迷藏”和“一二三木頭人”的時間點都是夜里,她能隨心所欲四處行動;如果遇上一個背景在白天的游戲,到時候,她一定舉步維艱。
白霜行說得云淡風(fēng)輕,即將轉(zhuǎn)身離開時,忽地皺了下眉。
不是錯覺。
身前的六個小孩原本滿臉詭笑,看好戲似的盯著他們瞧,剎那間,陡然變了神態(tài)。
在他們漆黑的眼底,白霜行窺見一絲類似于恐懼的情緒。
他們在怕誰?
她心口一緊,循著小孩們眺望的方向,迅速扭頭。
與此同時,身旁的陳聲睜大雙眼,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街邊的一處拐角,正幽幽飄浮著幾道影子。
影子的形狀與人類很像,只不過通體深黑、渾濁不堪,如同一汪被污染后的骯臟水潭,讓人不想靠近半步。
白霜行認出來,那是曾經(jīng)在迷霧森林中出現(xiàn)過的鬼怪,也是陳聲口中“會在夜晚展開屠殺”的詭異黑影。
自從它們出現(xiàn)后,小鎮(zhèn)里才生出越來越多的異變。
她一直都想近距離見見這種怪物,沒想到機會來得如此突然。
陳聲非常害怕,凝望著黑影所在的方向,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同一時刻,系統(tǒng)發(fā)出清脆響音。
【叮咚!】
【遭遇高危怪物!在怪物離開之前,請?zhí)魬?zhàn)者們保持靜止?fàn)顟B(tài),切勿發(fā)出響動。】
白霜行頷首,和身邊的其他人交換一道視線。
再看那幾道黑影,正在逐步向他們靠近。
說來奇怪,它們的外形并無特殊,散發(fā)出的壓迫感卻極其強烈,影子黑沉沉壓下來,令人不由自主想要逃離。
離得近了,白霜行隱約聽見從它們口中傳來的聲音。
混沌、晦澀、難懂,語調(diào)時而高昂時而低沉,像是把無數(shù)個漢字隨機打碎、混亂重組,拼湊成她完全聽不懂的句子。
然而就算聽不明白,當(dāng)那些絮語在耳邊響起,她還是感到了十分古怪的懼意,仿佛這種恐懼感能順著耳膜直達腦海,沒人能抵抗。
它們……究竟是什么?
所有人都老老實實遵循系統(tǒng)的指揮,沒出聲也沒動。
等黑影在附近徘徊一會兒,終于緩緩離去后,沈嬋才深吸一口氣:“走……走了?”
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嗯。”
文楚楚輕拍胸口:“這群怪物,實力很強。”
如果把眼前的白夜類比成游戲,剛才的黑影絕對是最危險、難度最大等級最高的boss級別。
“我記得,”季風(fēng)臨說,“它們不是晚上才會出來么?”
陳聲苦著一張臉,接二連三遭遇折磨,他已經(jīng)有點兒精神恍惚。
“是……是的,之前,它們只出現(xiàn)在晚上。”
男孩抖了一下:“我不知道……”
“因為小鎮(zhèn)受到的侵蝕正在日益加深吧。”
薛子真分析:“起初它們出現(xiàn)時,這里尚且是人類活動的領(lǐng)域;后來產(chǎn)生異變,越來越多的人變成鬼怪,而它們開始占據(jù)夜晚;現(xiàn)在,這些黑影能肆無忌憚在白天現(xiàn)身——”
她微微一頓:“會不會說明,這座鎮(zhèn)子,很快就要淪為鬼怪的地盤了?”
白霜行:“我也覺得是這樣”
開口時,她挪動視線,看了看不遠處的六個小孩。
黑影出現(xiàn)后,它們耀武揚威的氣勢就收斂了許多,此刻臉色慘白站在角落,安靜得像是鵪鶉。
“黑影實力太強,連鎮(zhèn)子里的其它鬼怪都對它們敬而遠之,大概率與異變的源頭有關(guān)。”
白霜行說:“只不過線索太少……還是繼續(xù)往前探索吧。”
一群人留在原地干巴巴琢磨,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答案,簡單交流想法后,他們再度向著北邊的暗河前進。
一路上,白霜行閑來無事,一邊觀察道路兩側(cè)的景象,一邊思考各種謎底的可能性。
首先,故事發(fā)生的背景,在幾十年前。
街邊房屋大多是古老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與小橋流水掩映成趣,如同一幅年歲久遠的江南風(fēng)景畫。
因是白天,鬼怪們隱匿了身形,四面八方見不到人類,有種蕭條幽異的靜謐。
其次,關(guān)于充斥整個鎮(zhèn)子的惡鬼與怪物,她總結(jié)出兩種原因。
第一,白夜主人遭受過全鎮(zhèn)居民的迫害,在他(她)的潛意識里,把所有人都看作了面目可憎的非人形態(tài)。
第二,出于某種意外,鎮(zhèn)子里許多居民接連死去。
“陳聲。”
薛子真問:“我們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那座大宅,你見過嗎?”
陳聲一愣,怯怯點頭。
“是鎮(zhèn)子最西邊的江府。”
他小聲說:“尸王是江老爺——他平時人很好,每次見到我和其他小孩,都會給我們糖。”
見到江老爺變成那副模樣,震驚之余,他覺得有些難過。
文楚楚:“我們距離暗河所在的山洞,還有多久?”
說這句話時,他們已經(jīng)穿過一條寬敞長街,周遭景色愈發(fā)冷清空曠。
顯而易見地,已經(jīng)離開了鎮(zhèn)子中心。
陳聲誠實回答:“大概還有一半的路程。”
正說著,男孩打了個寒顫。
現(xiàn)下艷陽高照,氣溫算得上暖和,不知怎么,陡然有股涼意從他腳底升起,順著脊背直竄腦門。
白霜行也察覺出不對。
沒有風(fēng)。
空氣里一片平和,她卻像被冷風(fēng)穿透骨髓,寒意好似冷冽的刀鋒,頃刻間涌入四肢百骸。
這是……與【惡鬼將映】時,如出一轍的強烈陰氣。
薛子真沉聲:“這里有問題,當(dāng)心。”
忽而一瞬風(fēng)起,兀自穿行在狹窄逼仄的小巷之中。
巷道深深,分出許許多多盤枝錯節(jié)般的小路與岔口,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幽幽歌聲。
那是一道輕柔的女音。
“月光光,曬地堂。”
“明燈照,照紅裝……”
沈嬋心里暗罵一聲,默默挪動腳步,離白霜行更近一些。
這聲音滿含幽怨,似哭似笑,在眾多分岔的巷道中驟然響起,讓人摸不清傳來的方向。
聽歌詞,這應(yīng)該是出嫁時的喜慶歌謠,被它唱出來,卻像是無比晦氣的喪歌。
冷風(fēng)盤踞巷口,在尾椎骨的位置悠悠一旋。
沈嬋打了個哆嗦,側(cè)開視線,試圖找出聲音的源頭。
沒過多久,就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小巷深幽,四面盡是快要變色的白墻,在某個角落的冷白色調(diào)里,毫無征兆地,她瞥見一抹如血的紅。
以及一張正直勾勾看著他們、非哭非笑神情詭異的慘白人臉。
“……嘶!”
沈嬋一把抓住白霜行袖口:“看左邊!”
白霜行依言扭頭,也被嚇了一跳。
高墻之間純粹的白里,突然出現(xiàn)一襲極致的紅。
那是件紅艷艷的舊式嫁衣,正悄無聲息飄浮半空——
之所以說“飄”,是因為穿著嫁衣的女人,似乎沒有腿。
裙裾搖擺,底部卻看不見應(yīng)有的雙足,這讓她想到很久以前聽過的傳言,厲鬼是沒有腳的。
女人像哭又像在笑,臉上涂抹著濃濃脂粉,白得很不正常,嘴唇則染了血一樣的紅,搭配那件嫁衣,更顯詭異瘆人。
文楚楚已經(jīng)快要停止呼吸。
比起直面這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場景,她更情愿去和拿著電鋸的殺人魔生死相搏。
幾秒鐘后,女人彎起雙眼,薄唇輕張。
“你去尋好你衣裳……
明日去做人家新婦娘……”
歌聲悱惻哀戚,被風(fēng)吹散在巷道之中的各個角落里,尾音噙著哭腔,也有一絲變了調(diào)子的笑。
白霜行做好心理準(zhǔn)備,不出所料,很快聽見系統(tǒng)音。
【叮咚!】
【你們真是一群幸運的游客!在小鎮(zhèn)游玩的過程中,意外撞見了一場美滿的婚禮。】
【眾所周知,婚禮是熱鬧、幸福和喜慶的象征,新娘子看起來很喜歡你們,打算邀請各位參與其中。】
沈嬋:……
感謝監(jiān)察系統(tǒng)520,重新定義“美滿”“喜慶”和“喜歡”。
沈嬋看向薛子真:“話說,極樂島工作室的游戲,畫風(fēng)都這么陰陽怪氣嗎?”
文楚楚搓了搓發(fā)冷的手臂:“這位,應(yīng)該就是簡介里提過的‘紅嫁衣’吧。”
這是她最不想遇上的厲鬼,從名字到外形,全都透著詭譎。
季風(fēng)臨摸摸陳聲腦袋,輕聲安慰:“別怕。”
【不要辜負新娘子的好意,請各位挑戰(zhàn)者做好準(zhǔn)備,一起參加這場小鎮(zhèn)婚禮吧!】
視野里一片漆黑。
白霜行動了動脖子,小心翼翼四下環(huán)顧,首先感受到的,是一陣顛簸。
她正坐在……轎子里?
這個念頭瞬間浮起,慢慢地,她終于恢復(fù)視力。
這里的確是轎子內(nèi)部,方方正正,上下全是刺眼的紅。
如果沒猜錯的話,結(jié)合這條支線任務(wù)的背景,這是一架喜轎。
只有新娘能坐在喜轎里,那她——
白霜行迅速低頭。
果然,她穿著一件大紅色喜服。
喜服并不精致,材質(zhì)平平,裙邊的繡花也略顯粗糙,看樣子,這個角色的家境并不富裕。
白霜行一時有些茫然。
任務(wù)里說,他們被邀請參加一場婚禮,怎么到頭來,她卻成了新娘子?
不等她深入思考,喜轎兀地一震,被緩緩放下。
緊接著,轎門旁的紅簾被掀開,在她視野之中,出現(xiàn)一張單薄如紙片的臉。
——準(zhǔn)確來說,這就是一個紙人。
紙人臉色灰白,雙眼被畫作兩個空洞的圓,嘴角則現(xiàn)出不正常的弧度,時刻保持上揚狀態(tài)。
它身穿一件漆黑長褂,一手掀開紅簾,另一只手動了動,做出“請”的姿勢。
白霜行心領(lǐng)神會,邁步走出喜轎。
現(xiàn)在正值白天,陽光迎面而來。之前的衣服和傘全都消失不見,離開之前,她拿起放在身邊的紅蓋頭,勉強遮擋臉龐。
中途被太陽光線不經(jīng)意地劃過手背,白霜行感到一陣刺痛,抿了抿唇。
直到現(xiàn)在,系統(tǒng)都沒有發(fā)出提示,告訴她支線任務(wù)的內(nèi)容。
她倒也不著急,離開轎子后,耐心打量周邊的環(huán)境。
這是一棟非常奇特的建筑。
雖然是具有小鎮(zhèn)特色的仿古風(fēng)格木樓,卻總共修建了驚人的二十多層高。
每層樓里分布著密密麻麻的房間,彼此之間幾乎沒有空隙,讓她想起沙丁魚罐頭,下意識感到透不過氣。
【叮咚!】
提示適時響起。
【歡迎來到怪談小鎮(zhèn)的婚禮現(xiàn)場!為了增強代入感,大家的角色,似乎都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請跟隨紙人,前往你專屬的婚房吧!】
紙人在前面領(lǐng)路,白霜行乖乖跟在它身后,心中猜測這一次支線任務(wù)的主題。
看婚服和紙人……該不會是恐怖片里出鏡率最高的陰婚吧。
跟著紙人上到六樓,當(dāng)它把其中某扇房門打開,白霜行一愣。
所謂的“婚房”布局簡樸,唯有一床一椅,和一張做工粗糙的木桌。
令她驚訝的是,屋子里除了她,還有另外四個女人——
清一色穿著婚服的女人。
這是……集體婚禮?
她無法理解眼前的畫面,凝神看去,在四人之中找到熟悉的薛子真和文楚楚。
把她送進屋子后,紙人俯身鞠躬,關(guān)門離去。
這樣一來,“婚房”里,就只剩她們五名女性。
“那個——”
白霜行不懂就問:“請問,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被突然傳送到這種地方,文楚楚也覺得摸不著頭腦,看向除她們之外的另外兩個女生,輕聲詢問:
“你們好,不知道能不能打擾一下?”
左側(cè)的短發(fā)姑娘對上她目光,嘴唇顫了顫。
“你們也是被忽然抓進來的嗎?”
右邊的長發(fā)女人怯怯應(yīng)聲,眼眶泛紅:“這里……是怪物的巢穴。”
薛子真:“怪物?”
她反應(yīng)很快,察覺到女人疑惑的神色,淡聲補充:“我們是外地人,今天第一次經(jīng)過附近,沒想到遇上了這種事。”
女人恍然大悟,點點頭。
“怪物沒有名字,我們、我們把它叫作‘食心魔’。”
她瑟縮一下:“食心魔出現(xiàn)在七天前,大肆抓捕未婚的女人,讓她們穿上嫁衣,然后——”
女人停頓一秒,咬了咬牙:“然后,吃掉她們。”
文楚楚明白了:“這座樓,就是被它用來儲藏女人的地方?”
她想著想著,心下悚然:“一共這么多層樓、這么多房間,不會每個房間里,都關(guān)著人吧?”
對方神情悲戚,輕輕點頭。
白霜行在一旁靜靜地聽,皺起眉頭。
所以,這根本不是一場婚禮,而是一處充滿血腥與死亡的屠宰場。
她沉聲道:“沒辦法逃出去嗎?”
“任何逃出去的人,只要離開這棟樓,就會被食心魔瞬間發(fā)現(xiàn)。”
短發(fā)姑娘在角落里縮成一團:“它是個瘋子……不僅想殺了我們,還要看著我們被一天天折磨……沒人能逃出去的。”
白霜行:“如果每個房間都有人,它是怎么——”
她本來想問,那怪物究竟是怎么篩選每次的‘食物’,卻被一連串轟隆巨響打斷。
兩個同樣穿著嫁衣的姑娘神色驟變,雙雙往角落里縮。
“快、快過來!”
長發(fā)姑娘壓低嗓門:“食心魔來了……快藏進角落!”
雖然不知道這樣做的用意何在,但此時此刻,跟著她們總不會有錯。
白霜行快步靠向墻角,剎那間,只覺眼前一黑。
——她的視覺沒有任何問題,之所以眼前一片昏暗,是因為有什么東西擋住了陽光。
胸口騰起不祥的預(yù)感,白霜行猝然抬頭,心下一凜。
在她們房間的窗戶外……正橫著一只巨大的眼睛。
瞳仁黝黑,生滿血絲,一眨不眨凝視著房間里的每一個人,目光沉凝兇狠。
強烈的壓迫感鋪天蓋地,白霜行停下所有動作。
大概過了幾秒鐘,伴隨著轟隆聲響,眼睛從窗邊移開。
也正是在這時,白霜行得以窺見窗外的全貌。
那是一個血肉模糊、身形直逼樓層高度的巨人。
它的臉上布滿刀傷,皮膚則是死去多時的浮腫蒼白,滿面死氣沉沉,唯有雙眼蘊滿鮮活的殺意。
“這——”
文楚楚被震撼得失去言語,下一刻,屏住呼吸。
巨人一點點挪動身體,雙眼經(jīng)過從上到下的每扇窗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地停下。
耳邊極靜,她眼睜睜看著巨人打開其中一扇門,像抓老鼠似的,隨手拎起一個紅裙女人。
女人發(fā)出聲嘶力竭的哀嚎,怪物卻置若罔聞,張開血盆大口。
接下來的畫面,文楚楚不愿多看。
【叮咚!】
【哇,看來婚禮進行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這是一個兇殘暴戾的巨人,人類在他眼里,和面包、野草、螞蟻沒什么區(qū)別。每天的早中晚餐時間,它都會隨機打開一扇門,從中取走食物。】
【柔弱的新娘們……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活過一天?】
……一天。
白霜行暗暗冷笑。
這里一共有不知多少個女人,她們被選中的概率微乎其微。
系統(tǒng)只讓她們存活一天,就說明——
薛子真也意識到這一點:“今天晚上,怪物大概率會選中我們。”
到那時,她們九死一生。
“沈嬋、季風(fēng)臨和陳聲,目前不知道去了哪兒。”
白霜行頷首:“如果他們被分散在其它房間里,遭遇危險的,也可能是他們。”
要想活下去,他們必須盡可能快地與隊友們?nèi)〉寐?lián)絡(luò),并制定接下來的策略。
“請問,”白霜行看向身邊的兩個年輕姑娘,“不離開這座樓的話,我們能在樓里自由活動嗎?”
長發(fā)女人默默瞧她一眼,點點頭。
剛被抓來這兒時,所有人都和這三個新人一樣,總覺得自己能逃出生天。
可她們只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怎么可能斗得過那只巨大駭人的怪物?
久而久之,最初的熱情與希望被漸漸磨滅,她們唯一能做的,只有待在屋子里等死。
“怪物只會在早中晚餐的時間出現(xiàn),每次間隔六個鐘頭。”
短發(fā)姑娘小聲說:“等它走了,可以把門撬開。”
白霜行笑笑:“多謝。”
虛空里,監(jiān)察系統(tǒng)520饒有興致看著這一切,心里又一次生出期待。
這次的巨人,和上回的僵尸截然不同。
巨人生性暴虐,不會自我洗腦自我感動,唯一明白的,只有無休止的進食與殺戮;
更何況,挑戰(zhàn)者的技能所剩不多,沒有對付這只怪物的實力。
在江府,是這群人走了好運。
正如那兩個放棄掙扎的女人所想,區(qū)區(qū)人類,怎么可能對抗那樣龐大嗜血的怪物。
他們即將抵達北邊的暗河,游戲快要迎來終局,留給它下死手的機會,已經(jīng)不多了。
“事不宜遲,我們盡快出門,如果其他隊友在這兒,肯定也會露面。”
薛子真說完,看一眼白霜行:“你在太陽底下……沒關(guān)系嗎?”
現(xiàn)在是早晨,陽光燦爛,對于白霜行而言,限制極大。
離開喜轎時,她雖然用蓋頭遮在頭頂,手背還是不可避免地遭到灼傷,擴散出駭人的紅。
文楚楚倒吸一口冷氣,毫不猶豫打開積分商城,兌換了一瓶藥物。
520笑意更深。
白霜行的種族是吸血鬼,生來見不得光,不巧,在這場任務(wù)里,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是白天。
她注定行動不便,等同廢人。
想到這里,長衫小人瞇了瞇眼,慢悠悠仰躺上身邊的椅子。
耳邊傳來白霜行的聲音:“謝謝。說起種族——”
她微微一頓:“系統(tǒng),提問。”
被她反反復(fù)復(fù)折磨了這么多次,聽見這四個字,520條件反射地身體繃直。
它的笑意少去幾分:
【……干什么?】
白霜行看著它,笑意柔和。
“吸血鬼不能在太陽下行走,一旦接觸到陽光,就會被灼傷。”
她說:“只有到了晚上,我才能出現(xiàn)在月光里——游戲設(shè)定里,是這樣寫的吧。”
520滿臉警惕:【是。】
不能吧。
這條支線任務(wù)設(shè)計得嚴(yán)絲合縫,沒有任何邏輯缺漏;至于吸血鬼種族,更是遵循了一以貫之的傳統(tǒng)設(shè)定,不會出現(xiàn)疏忽。
她還能說什么?
空氣凝滯一秒。
白霜行揚了下嘴角。
“但月光——”
她說:“不就是太陽的反射光嗎?”
520:……
520:???
“對哦。”
霎時間,文楚楚睜圓雙眼:“根據(jù)物理學(xué),這兩種光一模一樣,不存在任何差別。”
既然一模一樣,怎么可能出現(xiàn)畏懼太陽、卻親近月亮的反差?
從物理學(xué)的角度,吸血鬼的設(shè)定,它本身就是個自相矛盾的巨大bug啊!
從未設(shè)想過的道路。
以前看小說看電影的時候,她怎么就沒想過?
薛子真:“嗯……確實……”
吸血鬼畏懼陽光、只能沐浴在月光之下,這是幾百年來的思維定勢。
說老實話,在此之前,這個問題她也從未有過思考。
莫名地,她看看白霜行,又望一望腦海中的長衫小人,對于這位監(jiān)察系統(tǒng),隱約生出一絲幸災(zāi)樂禍的同情。
房間里很安靜。
監(jiān)察系統(tǒng)520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雖然心里的每個角落都在拼命反駁,但好、好像……她說得沒錯。
太陽光和月光,不是同一種事物嗎?
那它關(guān)于吸血鬼的設(shè)定算是什么?另一個昭然若揭的bug?它只想兢兢業(yè)業(yè)做好一場游戲而已……
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鑒于我并不害怕月光,由此可得,我也不可能畏懼陽光。”
白霜行聳肩:“如果你把設(shè)定改成‘吸血鬼同時懼怕陽光與月光’,我有權(quán)上報主系統(tǒng),監(jiān)察系統(tǒng)520刻意針對玩家,給了個24小時全程受到限制的角色。”
她停頓須臾,禮貌微笑:“至于積分補償?shù)氖拢覀兛梢杂押蒙塘俊!?br/>
520:……
謝謝有你。
遇到你,真是它三生積來的福氣。
有風(fēng)吹動它樸實無華的長衫,視野中的小人生無可戀,久久怔忪不語。
白霜行毫無愧色,正要繼續(xù)開口,倏地,聽見一道柔和笑音。
她從沒聽過這樣的聲線。
“你果然很有趣——噓,別出聲。”
嗓音并非出現(xiàn)在耳邊,而是從腦海中響起,清淩如春水,澄澈空靈:“不能讓監(jiān)察系統(tǒng)察覺我的存在哦。”
白霜行垂眸,壓下眼底一時的詫異,嘗試用意識回應(yīng):“你是誰?”
“我在北邊的暗河里。”
對方說:“只要你能找到我……我就告訴你有關(guān)這場白夜,以及更多白夜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