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勁秋的下落
風沙湮沒了來時的腳印,過往也隨之被湮沒到寥寥無幾,誰可曾記得那人來過,又化作風,還是化作雨,也可能化作窒息的空氣。
林語看著身邊熟睡的骨女,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這大概就是雄性動物對雌性動物天生的保護欲,而這也就注定了雄性動物要比雌雄動物在交往的過程中多主動幾分。
陣陣涼風迫使骨女又向林語懷中縮了縮,林語感覺自己此時正在無限接近著幸福,卻像被排擠的麥穗融不進眼光一樣。骨女均勻的呼吸一起一伏,他的心臟隨著她的呼吸一靜一動,每每只有在骨女最安靜的時候才是林語最踏實的時候,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如同蛀蟲般鉆進骨髓,弄得他時癢時痛。
這時莫竹突然高聲喊道。
“你們過來吧。”
林語輕輕搖晃著骨女的肩膀,說道。
“醒醒,醒醒?!?br/>
骨女睡眼惺忪的看著林語,問道。
“怎么了?”
“方凡他們喊我們過去。”
骨女伸了個懶腰,然后用雙臂順勢摟住了林語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說道。
“有你在身邊,我才睡得踏實?!?br/>
林語的臉紅了一下,心中有些沾沾自喜,一陣涼風吹來他又很快扼制住了膨脹的苗頭。他想在陷入骨女的溫柔之前,先確認一下骨女內心是怎么想的??伤麆傄_口的時候,骨女已經起身向方凡那邊走過去了,計劃只好作罷。
“方凡,你沒事了嗎?”
方凡站起身點點頭,說道。
“已經沒什么大礙了,再有幾分鐘就可以恢復了?!?br/>
“那你叫我們來是?”
方凡看了看骨女,說道。
“我要你帶著林語離開鬼鎮(zhèn),現在裂縫還沒有封閉,但并不意味著裂縫會永遠存在?!?br/>
“不,我不走?!?br/>
骨女突然堅定的說道。她隨即又掐了掐林語的大腿,疼的林語差點叫出聲來。他看見此時骨女正瞪著他,林語慌忙說道。
“我也不走,就算要走也得先找到勁秋局長。”
方凡一把抓住林語的手臂,然后用力將他的袖子撕扯下來,說道。
“你們自己看吧?!?br/>
林語自己先倒吸一口冷氣,他的手臂不知在什么時候蒙上了一層淡灰色,而且還在不斷擴散中。林語趕緊脫下上衣,那層灰色正慢慢侵蝕著他的左胸口。
“這是怎么回事啊?”
方凡輕聲咳嗽一下,說道。
“你正在被這里的環(huán)境而改變。說白了,你正在變成半人半鬼的怪物。”
話音剛落,骨女也慌忙撩起衣服看了看,她長出口氣說道。
“還好我沒事?!?br/>
“習武之人要比普通人的陽氣更勝一籌,所以被侵蝕的速度也會慢很多,但也只是時間早晚的事。”
林語和骨女面露難色,這種時候還是很難鎮(zhèn)定下來。方凡接著說道。
“你們現在出去還來得及?!?br/>
骨女和林語面面相覷,骨女對林語說道。
“你走吧。我留下?!?br/>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br/>
方凡突然站了起來,喊道。
“夠了。”
緊接著一只手抓住林語,一只手抓住骨女,說道。
“你們這兩個小屁孩給我聽好了,現在不是讓你們過家家的時候。睜開你們的眼睛看清楚,這里是鬼鎮(zhèn),不是你們的游樂場。要是不想做一對死鬼鴛鴦的話,就趕緊給我滾。”
說罷,方凡將二人用力推向一邊。林語當即拉起骨女的手向來時的裂縫跑去,方凡看著他們跑遠的背影懸著的心落了下來,他坐下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莫竹問道。
“他們好歹在關鍵時候也能起到點作用,你確定就這樣讓他們走啊?”
“那不然呢?他們留在這里只會成為累贅。有那個女的照顧林語,應該不會出什么大事?!?br/>
說罷,方凡又閉目養(yǎng)神起來。林語拉著骨女一刻不停的跑到鬼鎮(zhèn)與涉水村的鏈接通道那里,骨女用力甩開林語的手,喊道。
“你干嘛拉著我跑???”
林語意識語塞,對啊,自己為什么要拉著骨女跑呢?明明在這里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累贅,如果不是自己被鬼鎮(zhèn)的陰氣感染,或許勁秋他們的行動會更加順利,到頭來滿腹的熱忱被鬼鎮(zhèn)的陰氣沖散到一絲不剩。
“不,不是,我擔心你的安危啊。”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的安危吧?!?br/>
聞聽此言,林語愣了一下。骨女忽感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分,接著說道。
“不,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br/>
林語淡淡一笑,說道。
“我知道,你是無心的嘛。”
說罷,他對骨女伸出手,骨女略顯不情愿的將手遞了過去。人總是喜歡不停的解釋,這種感覺做作又虛偽,但不解釋又無情冷漠,每當這種時候都是寬容與諒解出來打圓場,才得以保留最后的體面。
林語和骨女穿過裂縫重新回到涉水村,當林語曝曬在陽光之下時,他的手臂和左胸口猛地襲來一陣尖銳的灼燒感,如同有人用烙鐵碾壓著皮肉,然后又在上面撒了一層鹽,蓋住了皮肉的焦香,以免引來那些饞嘴的惡鬼。林語痛苦的跪倒在地,骨女上前攙扶著他問道。
“你怎么樣?。俊?br/>
林語此時臉色煞白,汗水從額頭掉在地上變成盛開的喇叭花。
“好疼?!?br/>
不遠處就是蘇大明的瑰坊,骨女趕緊跑過去使勁敲門,喊道。
“有人嗎?有人嗎?我們需要幫助?!?br/>
沒一會蘇大明從里面打開門看見是骨女,問道。
“怎么是你?成功了?”
骨女搖搖頭,指著跪倒在地的林語說道。
“出事了。”
蘇大明快步走到林語身邊,看了看他身上的傷,說道。
“快把他扶進去,再被太陽曬到會把他燒死的?!?br/>
骨女和蘇大明合力將林語附近屋里,蘇大明當即對屋中的妻子大聲喊道。
“老婆,快給我準備點鬼靈草?!?br/>
骨女問道。
“你要干什么?”
蘇大明邊剪開林語的衣服,邊說道。
“把他從鬼門關給你搶回來?!?br/>
沒一會蘇大明的妻子就端著一盆綠色的液體走了出來,里面還有一些植物殘渣,看樣子應該是剛剛蘇大明所說的鬼靈草。蘇大明將盆底的殘渣撈了出來,然后放在手中團成一個球,再將其拍扁,最后敷在林語左胸的傷口處。林語頓時呻吟出來,看樣子鬼靈草的刺激程度不小。蘇大明又將剩下的鬼靈草全部敷在了林語的手臂上,片刻之后,他痛苦的表情緩解了不少。
骨女看他轉危為安的樣子,那顆懸著的心終于重新放回了肚子里,他對蘇大明說道。
“謝謝你。”
“只是暫時幫他緩解了痛苦,至于能不能徹底排出陰毒,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他進入鬼鎮(zhèn)的時間不算長,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礙?!?br/>
蘇大明收拾了一下手里的東西之后,問道。
“鬼鎮(zhèn)的事順利嗎?”
“還好吧?!?br/>
屋中的氣氛沉靜下來,蘇大明識趣的走進后廚和妻子忙活去了。剛剛還異常毒烈的太陽此時已經躲進了烏云背后,蘇大明出來準備給瑰坊的窗戶安上護板。骨女問道。
“這是要干什么?”
“臺風要來了,你趕緊進去躲著吧?!?br/>
所有護板都安裝好之后瑰坊里面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蘇大明憑借記憶按下燈的開關,此時外面正風雨大作,護板被吹得咣當亂響。
“這里的臺風也會影響到鬼鎮(zhèn)嗎?”
蘇大明端著杯熱茶說道。
“這是我老婆剛剛煮好的熱可可,嘗嘗吧。”
骨女警惕的看了一眼,蘇大明笑了起來,說道。
“放心吧。我沒下毒?!?br/>
骨女端起熱可可喝了一口,暖流從最一直延伸到胃里,將身上的疲憊一掃而盡,骨女接著說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br/>
蘇大明放下手中的杯子,說道。
“哦,對對對,你看我這腦子。涉水村的臺風對鬼鎮(zhèn)沒有絲毫影響。它們雖然相連,但也是兩個獨立的個體,甚至是兩個獨立存在的空間。人類生存的地方屬于三維,鬼鎮(zhèn)那個滿是惡鬼怪物的地方就屬于三點五維?!?br/>
“原來是這樣。那如果鬼鎮(zhèn)被毀了呢?”
“那也只是鬼鎮(zhèn)被毀了,涉水村不會受到任何影響?!?br/>
外面的風雨聲越來越大,大到蓋過了她和蘇大明的談話聲,兩人很有默契的都閉了嘴,既然干不過風雨聲,那就不如安靜的坐著。窗戶上的護板被吹起一個角,閃電的光亮恰好從那里鉆了進來。骨女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她自言自語道。
“千萬不要出事啊。”
與此同時在鬼鎮(zhèn)某處的坑洞,方凡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他扶著石頭站起來,看了看四周一望無際的荒土,中間的坑洞仿佛是被上帝遺忘的傷疤,從中滋生的細菌已經在幾十分鐘前被方凡全部清理干凈,或許上帝會看在這個情分上抽出一點時間來眷顧一下他。
“你沒事了?”
方凡點點頭,說道。
“沒什么事了,我一會會進入冥想,但同時也會釋放出真氣,恐怕這些真氣會引來那些怨鬼,你一定要盡力幫我擋住,我們的機會只有一次。”
“放心吧。我就是豁出命也幫你擋住。”
方凡盤腿而坐,雙眼微閉,將真氣從丹田處提升至胸口,再從胸口推送到四肢,最終真氣從指間,頭頂,七竅散發(fā)而出。從方凡體內出來的真氣并沒有馬上消散,而是在空氣中匯聚成一個球。片刻之后,那個球就像是接收到某種指令般向遠處飛走,進而在空氣中留下淡淡的香味。
莫竹驚訝于眼前的景象,他一直都在目不轉睛的看著。這時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傳進他的耳朵,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仿佛有人故意在挑逗著莫竹的耳朵,他向四周看了看只見不遠處出現了一雙雙幽亮的眼睛,它們來回晃動著,時而靠近時而遠離,莫竹自言自語道。
“沒想到你們這幫雜碎還真來了?!?br/>
莫竹耳邊突然刮動風聲,這聲音他很熟悉,熟悉到可以數清上面究竟有多少羽毛。不一會在那群幽亮的眼睛前出現了一個身影,它的身體被包裹在翅膀中,黑色的羽毛像是它的鎧甲一般。
“沒想到你這么快就來了?!?br/>
“我也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背叛了鎮(zhèn)長。”
“我會對鎮(zhèn)長有個交代,這件事你不要插手?!?br/>
對方冷笑了一下,說道。
“都說四天王中的第四人是個謎,就連四天王中的那三人都不知道第四人究竟是誰。不過在我面前他不過是個搖尾乞憐的小丑罷了,你說對嗎?莫竹。”
“鸚鵡,我知道你當不上四天王心中有怒,但你也沒必要把過錯都怪在我身上吧。誰讓當初你能耐不及我呢。”
“我呸,要不是鎮(zhèn)長大人傾向于你,你哪會有今天。鎮(zhèn)長大人知道你叛變了,此時已經是火冒三丈,他老人家特地命我將你帶回去見他,我勸你也別掙扎了?!?br/>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一定是你在鎮(zhèn)長面前幫我添油加醋了吧。算了,既然你這么喜歡四天王這個虛名,那就讓給你好了。但讓我跟你回去,我真的做不到?!?br/>
“我呸,還用你讓給我,大爺憑實力就能要你的命?!?br/>
“哎,有的人就是永遠都學不乖?!?br/>
話音剛落,鸚鵡的翅膀突然展開,萬根羽毛如同飛刀般向莫竹刺了過來,但他似乎看清了那些羽毛的來向,輕盈的幾次躲閃之后就將其全部避開。莫竹攤開手嘲弄的說道。
“就這?”
鸚鵡并沒有搭理莫竹,而是飛至半空,在半空中扇動著翅膀。這時那些遠處的眼睛開始一起向莫竹沖了過來。莫竹笑了笑將手伸向后腰,從后腰處抽一把短刀向惡鬼群中奔跑過去。
惡鬼看見莫竹就像見到多年未見到肉的餓狼一樣,它們紛紛躍起帶著哀怨的嘶嚎聲向莫竹攻了過去。但這些惡鬼哪里是莫竹的對手,他的體術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莫竹在惡鬼群中游刃有余的進進出出,雙手像是著了火的鐵錘般,砸向每一只饑餓貪婪的惡鬼。半空中的鸚鵡看著莫竹的攻勢已經越來越猛,而且現在不管再來多少惡鬼恐怕都難以抵擋莫竹的攻勢。鸚鵡猛然從半空俯身下落,雙翅的羽毛如同鋒利的匕首,頃刻間在莫竹后背上劃下數道血印,莫竹忽感背后傳來刺痛,慌忙中翻身跳向空地,他活動了一下后背,看見鸚鵡正在舔舐羽毛上的血跡。
“卑鄙小人。”
鸚鵡冷笑著說道。
“戰(zhàn)斗中永遠都沒有卑鄙二字,正所謂兵不厭詐。如果你連這個都不懂的話,那今天你死這里真的一點都不冤?!?br/>
鸚鵡再次揮動翅膀,惡鬼們再次如潮水般向莫竹涌了過去,但這次它們似乎改變了進攻的路線。之前都是攻擊同一個點,但這次它們選擇分散開,對莫竹全身展開攻擊。剛開始的時候莫竹還能應付,但隨著數量增多,攻擊的頻率加快莫竹變得有些勉強。
“哈哈哈,別逞強。就算是四天王中實力最強的你,在這種如潮的攻擊中慘敗,也是情有可原的。你不妨向我磕頭認錯,再帶著方凡和我去見鎮(zhèn)長,到時我在鎮(zhèn)長面前幫你美言幾句這事不就過去了嘛。今后你就跟著我混就可以了,這么豐厚的條件難道你還...”
鸚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惡鬼的頭重重撞向了面門,他捂著嘴鮮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當他向下看去時看見了莫竹堅定不移的目光,緊接著又有幾個惡鬼被莫竹扔向了鸚鵡,他揮動雙翅將惡鬼三下五除二的分成幾塊。隨即他俯身下沖,莫竹全身一震將周圍的惡鬼震開,隨即雙腿用力蹬地迎著鸚鵡俯沖的方向沖了過去。
惡鬼們的利爪都在空氣中百般抓撓都沒能抓住莫竹的雙腳,半空之中,莫竹的利刃和鸚鵡的羽毛擦撞出耀眼的火花,叮當之聲寒徹骨。不知何時惡鬼們也紛紛跳起加入了二人的對戰(zhàn),莫竹看著那些半空之中的惡鬼心中大喜,正愁在半空中,沒有東西墊腳,這下好了,墊腳石自己送上門了。
短刀從鸚鵡身前橫砍而過,他勉強用雙翅擋下。緊接著鸚鵡的雙翅也向他劈砍過來,莫竹半空中向后翻騰精準踩踏住一只惡鬼,惡鬼被莫竹踢落地面,而他又借力向上竄出幾米。此時惡鬼更像是莫竹的工具,鸚鵡只能手足無措的干著急。
“我當不當四天王,你都是我的手下敗將?!?br/>
說罷,莫竹一腳踢在鸚鵡的雙翅上,鸚鵡向旁邊踉蹌了一下,正當他準備保持住平衡的時候,莫竹突然出現在他上方,穩(wěn)穩(wěn)的踩著他雙肩。鸚鵡驚慌的說道。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向你借一樣東西?!?br/>
說罷,莫竹雙腳夾住鸚鵡的頭,然后翻身下落,緊接著雙腳同時用力,鸚鵡整個人隨著莫竹的力道也跟著翻轉起來。鸚鵡急于打開雙翅擺脫莫竹的束縛,誰知這正中下懷。莫竹突然邪魅一笑,手中短刀電光火石般的揮砍。幾乎是同一時刻,就在鸚鵡其中一個翅膀被砍掉的瞬間,鸚鵡發(fā)出了凄厲的慘叫聲。緊接著莫竹和鸚鵡同時從半空墜落在地。
莫竹將短刀收進刀鞘,周圍的惡鬼此時再也不敢輕舉妄動。莫竹一副悠哉的表情從鸚鵡身上走了下來,隨即又將手中的斷翅扔在一旁。
“鸚鵡兄,承讓了?!?br/>
鸚鵡從地上爬了起來,斷翅處還在不停的流著血,他從身后拿出一個粉色的水晶球,喊道。
“站住。”
莫竹停住腳步回頭看著他,說道。
“還不罷手嗎?”
鸚鵡將那個水晶球舉起來,說道。
“你應該比我清楚這是什么吧?”
莫竹看罷之后,突然皺著眉頭,說道。
“你,你要干什么?”
“哈哈哈,沒想到你驚慌失措的時候會是這種表情,簡直是太迷人了?!?br/>
“你我之間的恩怨沒必要把整個鬼鎮(zhèn)都搭進去,你還是冷靜點比較好。”
“冷靜?你讓我怎么冷靜?難道再背負恥辱過完余生嗎?與其這樣,我不如同我憎恨的這個地方一起毀滅?!?br/>
說罷,鸚鵡的手突然猛地下落,莫竹高聲大喊。
“住手?!?br/>
鸚鵡的手停在半空,莫竹懸著心險些停止跳動。莫竹接著說道。
“你想怎么樣,你說,只要你不把它毀了我都依著你?!?br/>
“哈哈哈,看看你那一副搖尾乞憐的樣子,和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一模一樣。哈哈哈...”
鸚鵡尖利的笑聲更甚,隨即惡狠狠的說道。
“你比我更像一只狗?!?br/>
“汪汪汪?!?br/>
“哈哈哈,哈哈哈。對對對,就是這樣,再多叫幾聲來聽聽?!?br/>
莫竹一直在叫,也一直慢慢向鸚鵡靠近著,他正等待時機從鸚鵡手中將那個粉色的球搶過來。
“站住?!?br/>
鸚鵡的一聲喝令讓莫竹如同雕塑般站在原地,他將手掌向下,只要一松手那個球就會摔得粉碎,鸚鵡說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再往前走一步我的手就不聽使喚了。沒想到這么長時間你還是這么卑鄙。”
“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你還想怎么樣?”
“跪下,爬到我面前。”
“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現在有拒絕的資格嗎?”
莫竹攥緊的雙拳慢慢松開,面對小人他只好委曲求全。莫竹跪倒在地,雙手按壓著那片焦土,灼熱的刺痛感從手心傳遍全身。他慢慢向鸚鵡爬了過去。
“哈哈哈,你真應該好好看看自己這幅模樣,原來你真的是一只狗。”
莫竹爬到鸚鵡跟前,突然周圍的惡鬼對著他一擁而上,鋒利的牙齒如鋼釘般刺入他的四肢,肩膀,腰部。他咬牙強撐著,眼神中露出的兇光不偏不倚的射向了鸚鵡。鸚鵡突然抬起腳踩在莫竹頭上,叫囂著。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你這個一無是處的廢物,我才是四天王的最佳人選,廢物,廢物,廢物?!?br/>
鸚鵡邊說邊用力踩著莫竹的頭,鮮血不知何時從莫竹嘴角流了下來。他已經無力再抬頭,但他的眼中的兇狠卻從未減少過。鸚鵡此時抬起另一邊的翅膀,鋒利的羽毛閃著幽寒的光亮,就在下落的一剎那,鸚鵡又發(fā)出了刺人心脾的慘叫聲。
“啊...”
當他回頭張望時只看見了一雙赤紅饑餓的雙眼,周身的戾氣如同驚濤駭浪般將他席卷一遍。鸚鵡抓著水晶球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口中支支吾吾的說道。
“你...你是誰...你是什么人?”
此時二人就像是兩塊同極相斥的磁鐵般,對方進一步,鸚鵡就本能的后退一步,這種不能是他進入鬼鎮(zhèn)后再也沒有感受過的恐懼。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br/>
說罷,他將手中的水晶球高高舉起。
“你再過來我就把它毀了?!?br/>
對方輕蔑一笑,說道。
“隨便你,我不在乎?!?br/>
鸚鵡大喊一聲,隨即手臂重重落下。
“不要啊?!?br/>
是墨竹,莫竹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候高聲叫喊著。忽而一道紅光閃過,鸚鵡抱著斷臂坐倒在地痛苦的哀嚎起來,那只抓著水晶球的斷手滾落在莫竹面前,莫竹懸著的心終于重新放回了肚子里。方凡手持洛刃走到鸚鵡面前,看著他一副敗家之犬的樣子,說道。
“你這個樣子才是狗?!?br/>
“對對對,我是狗,求你放我一次,讓我干什么都可以?!?br/>
方凡嘴角微微上揚,戲弄的表情浮于臉上,說道。
“你連做狗都不配。”
說罷,洛刃飚出紅色的光亮從鸚鵡的脖頸處呼嘯而過,鸚鵡雙目圓睜向后倒去,他的頭顱恰好滾進了那個又圓又大的坑洞之中。
此時莫竹身上還被那些惡鬼糾纏著,方凡抬手一揮,刀風而去,惡鬼灰塵。莫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說道。
“你終于搞定了,否則我今天就交代在這里了。”
話音剛落,洛刃突然抵住了莫竹的喉嚨。他看著方凡,問道。
“這是什么意思?”
“為什么騙我?”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
“嗯?難不成你還有什么苦衷?”
莫竹揮手擋開洛刃,大聲喊道。
“夠了,我把實話告你?!?br/>
方凡收起洛刃,也收起了身上的戾氣,說道。
“洗耳恭聽。倘若你再騙我,就別怪我?!?br/>
莫竹長嘆一聲,說道。
“沒錯,我就是四天王中的第四人。第四人之所以神秘是因為第四人所要做的就是掌握鬼鎮(zhèn)的所有動向,說白了就是鎮(zhèn)長的眼線。但我捫心自問,自從在鬼鎮(zhèn)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沒有打算要害你,甚至最后為了你背叛了鎮(zhèn)長,如果你覺得我真的要害你的話,那你盡管動手,我吭都不會吭一聲?!?br/>
方凡沉吟片刻,指著鸚鵡的尸體問道。
“他是怎么回事?”
“鸚鵡是鎮(zhèn)長手下專門管理惡鬼的人,凡是被選中卻沒來得及被地獄犬吃掉的惡鬼都歸鸚鵡管。這次如此規(guī)模的惡鬼出擊,恐怕也動用了不少地獄犬的存糧。鸚鵡這次也是背水一戰(zhàn),就算他成功殺了我,鎮(zhèn)長也不會饒了他?!?br/>
“看來他對你的恨還真是不淺啊?!?br/>
莫竹冷笑一下,說道。
“不只是他。像我這種靠走后門進入鬼鎮(zhèn)的鬼魂任誰都不會扶起,更何況一上來就當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四天王,仇恨我的人自然不在少數?!?br/>
“聽你這么說,這位鎮(zhèn)長一定很欣賞你了?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能說?!?br/>
方凡嘆口氣,隨即用腳挑起鸚鵡的斷手,莫竹將其穩(wěn)穩(wěn)的抓住,方凡問道。
“那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個吧?!?br/>
莫竹看著水晶球中流動的粉色,像是液體,又像是流沙一般。莫竹將其拿在手心,水晶球像是一顆跳動的心臟般在他手中躍動。莫竹將水晶球收好,說道。
“這是靈源。簡單來說就是鬼鎮(zhèn)的心臟,如果它被毀了,整個鬼鎮(zhèn)也就覆滅了?!?br/>
“鬼鎮(zhèn)不是鎮(zhèn)長的精神產物嗎?為什么還會有這么個東西?”
“正因為有這個東西,鎮(zhèn)長才不用一直待著鬼鎮(zhèn)。靈源就像是鎮(zhèn)長的分身一樣,幫助鎮(zhèn)長看守鬼鎮(zhèn)。”
方凡將手伸到莫竹面前,說道。
“把它給我?!?br/>
“你要干什么?”
“這個地方本來就不應該存在于世上,我要毀了它。”
“不行。我不能給你?!?br/>
說罷,方凡再次將洛刃插入掌心,刀身泛紅的洛刃晃了幾下,直指莫竹,方凡幽幽的說道。
“你非要逼我出手嗎?”
“方凡,你冷靜點。這件事根本就解決不了,就算我求你了,鬼鎮(zhèn)的事你不要管,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就離開吧?!?br/>
方凡快速收起洛刃,隨后冷冷的說道。
“不要再跟著我?!?br/>
說罷,他向遠處走去。莫竹用力將腳邊的石子踢飛,對著空氣大聲謾罵著。
就在剛剛莫竹和鸚鵡交手的時候,方凡用流云訣已經察覺到了勁秋的位置,他通過真氣依稀可以看見勁秋被人囚禁在一間屋子里,而屋子的裝潢看上去很像是日式風格,所以方凡此時正在鬼鎮(zhèn)尋找著這幢日本東洋樓。
從坑洞那里走到大路上花了一些時間,一路上方凡都在想著莫竹的事。方凡并沒有怪莫竹,他知道莫竹有自己的苦衷,不讓莫竹跟著自己也是為了莫竹好。走著走著,方凡看見遠處有一幢四層高的房子,外觀風格很像是日本古代天皇的住所,周圍圍繞著陰森之氣。
“終于找到你了?!?br/>
經過好一陣拐彎抹角方凡才到了那幢建筑跟前,剛剛雖然在遠處看了個大概,但現在到了它跟前才忽感它的雄偉。
“鎮(zhèn)長怎么連小日本的鬼魂都收留啊?還給蓋了這么好的房子,鎮(zhèn)長這老東西肯定拿小日本好處了?!?br/>
方凡一邊罵著閑街一邊向門口走去。兩扇厚重的木頭門上沒有任何裝飾的東西,旁邊的門框上貼著一張紙,紙上寫著三島。方凡一驚,莫非住在這里的會是三島的祖先不成?
方凡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木門推開,吱呀呀的響聲打破了庭院的寂靜,幾只鳥從枝頭飛來轉去,門口有一條鵝卵石鋪設的小路,兩邊是低矮的水草,錦鯉在池塘中泛著水花。這樣的場景一下就讓方凡燥亂的內心平靜下來,忽然一條魚從池塘中跳躍出來。方凡側身一躲,那條魚竟然落進了另一邊的池塘,翻濺的水花竟然生出了一道淺淺的彩虹,方凡揉揉眼以為自己看錯了,但那道彩虹卻真的就掛在池塘的上面。
推開一扇門,屋中飄散出木頭獨有的香味,屋中擺設簡潔質樸,左手邊擺放著東洋刀,正對門的墻上掛著一幅飄逸的草書,具體寫的是什么方凡還真沒認出來,右手邊應該通往另一個房間的門。方凡走過去,剛打算推開那扇門,這時他進來的那扇門突然自動關上了,方凡側眼瞟了一下,他忽感背后一陣涼意。
“方桑,歡迎來到三島宅邸?!?br/>
方凡像被雷劈了一般恍然轉身,看見一個穿著和服的女人跪坐在地,雙手指尖相觸放在膝前。方凡不知這個女人是何時進來的,不過話又說回來這里是鬼鎮(zhèn)不管發(fā)生什么不正常的事,都是很正常的。
“你是什么人?”
女人依舊低著頭,她的聲音受到了身體的擠壓略顯沙啞。
“我是三島先生的管家,奈奈子。您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br/>
方凡向奈奈子側邊挪動半步,說道。
“我只需要你們將我朋友放了。”
“您是說那位勁秋先生嗎?”
“嗯?!?br/>
“他正在宅邸做客,并不是我們強制將他留在這里,而是他不愿意離開?!?br/>
“怎么可能,若不是你們將他綁來這里,他怎么可能到這個地方來?!?br/>
“您若不信,我可以帶您去看看?!?br/>
方凡心中一陣打鼓,到底該不該跟她去呢?如果去了有詐怎么辦,但不去心里就更復雜。思來想去,方凡說道。
“你抬起頭來?!?br/>
“不敢,卑賤的長相唯恐沖撞了您?!?br/>
“不礙的,抬頭示人?!?br/>
奈奈子慢慢抬起頭,方凡看過第一眼之后猛地倒吸一口冷氣。奈奈子的長相不能用卑賤來形容,應該用驚詫來形容。她的五官看上去就像是在正中間放了一塊鏡子,整張臉的五官就是鏡子里和鏡子外的景象。看到方凡的反應,奈奈子又趕緊將頭低了下去,說道。
“太抱歉了,擾您清凈?!?br/>
方凡輕聲咳嗽一聲,說道。
“沒事,沒事。帶我去見我朋友吧?!?br/>
奈奈子慢慢起身,對方凡微微鞠躬,然后做了個請的手勢。方凡以為要從右邊的那扇門過去,誰知奈奈子將方凡帶到了一扇墻面前。奈奈子伸手在墻上撫摸一下,緊接著那扇墻就向里面凹陷下去,進而方凡看清了里面的一步樓梯。
奈奈子在前面帶路,方凡寸步不離的跟著她。雖然奈奈子不知是何方神圣,但一打進來之后他就感覺全身不自在,畢竟此時只有奈奈子一個近似活物的東西,多少可以從她那里汲取些安全感,如果此時奈奈子突然消失了,那方凡恐怕會被嚇瘋了。人不管有多么強大的心理,只要是第一次進入一個陌生恐怖的環(huán)境,他們的第一本能永遠都是恐懼,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方凡雖然有著魘的力量,但對于這樣的環(huán)境,他還是有些害怕。
狹窄的樓梯發(fā)出吱呀的響聲,每一步都像踩著搖搖欲墜的高蹺。方凡抓著兩邊的扶手,但手中一直感覺黏黏糊糊的,像是某種膠一樣。方凡扶一會就將手上的東西甩一甩,有時甩不掉就索性抹在褲子上,他終于忍不住問道。
“這兩邊的扶手上黏黏糊糊的,是什么東西???”
奈奈子輕聲說道。
“年深日久,樓梯有些受潮,上面可能是些腐木。”
方凡隨口抱怨道。
“也沒人打掃一下嗎?”
“萬分抱歉。”
方凡嘆了口氣,于是又甩了甩手上的東西。不知為何這段樓梯似乎沒有盡頭一樣,方凡感覺自己的小腿快要抽筋了。
“我們還沒到嗎?”
“請你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到了?!?br/>
“幾分鐘之前你就這么說過,我們不還是這樣漫無止境的爬著嘛?!?br/>
“萬分抱歉,請你再堅持一下?!?br/>
又不知過了多久,方凡終于看見了遠處的一道光亮,根據形狀判斷那應該是一扇門。奈奈子比方凡先走了上去,隨后恭恭敬敬的站在樓梯口等著他。
“您這邊請。”
“等一下。”
方凡突然想起來,剛剛奈奈子第一次出現時稱呼自己是方桑,難道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方凡問道。
“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是三島先生告訴我的?!?br/>
“三島?這個三島究竟是什么人?”
奈奈子一愣,其實方凡是想問這個三島和自己認識的那個三島有什么關系,但奈奈子并不知道他的意思,于是說道。
“三島先生就是三島先生?!?br/>
方凡擺擺手說道。
“算了,算了。帶路吧?!?br/>
奈奈子又微微鞠躬,然后向前走去。到了那扇門跟前,她輕輕將門向兩邊推開,里面的酒宴之氣,與聲色之感頓然飄蕩而出。被黑暗侵蝕的雙眼適應了一會才看清屋中的景象,方凡揉弄著雙眼,看著里面有三個舞姬正在宴前伴舞,吃飯的人正背對著方凡,雙手跟著舞姬的節(jié)奏來回晃動著。
餐桌的最右邊坐著一位光頭花白胡子的老人,滿臉的皺紋讓人忽視了他的年歲,聽到開門聲老人立刻向門口看了過來。這時方凡注意到他的皺紋可能是假的,因為他的雙眼炯炯有神,像是二十幾歲的小伙子才有的銳利。
奈奈子小碎步跑到老人身邊,耳語著什么。突然老人對舞姬們擺擺手,那些舞姬紛紛鞠躬退到一旁。老人說道。
“閣下就是方凡先生吧?”
“正是。您是?”
“三島衛(wèi)。請坐?!?br/>
三島衛(wèi)對方凡比劃了一下他身邊的座位,示意方凡坐在那里。方凡走了過去,說道。
“晚輩不敢與您同席?!?br/>
“不礙的,請坐?!?br/>
方凡想學著老人的樣子跪坐在墊子上。坐下之后他才注意到剛剛背對著他的那個吃飯的人即便舞姬不在了,他依舊舞動著雙手。他的那副樣子就好像被人施了法術一樣。
“那人怎么了?”
三島衛(wèi)捋了捋胡子,說道。
“沒什么,只是有些陶醉罷了。您來此所為何事?”
方凡打量了一下三島衛(wèi),說道。
“我是來找我朋友的?!?br/>
三島衛(wèi)大笑起來,說道。
“你的朋友在三樓等您。”
隨即三島衛(wèi)又對奈奈子耳語幾句,隨后奈奈子對方凡又做出請的手勢,說道。
“請您隨我上三樓?!?br/>
方凡將信將疑的站起身來,跟著奈奈子向通往三樓的樓梯口走去,就在走向樓梯口的一瞬間,他似乎瞟見了三島衛(wèi)的頭突然旋轉轉了一百八十度,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目此時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