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地頭蛇與風塵女
昨晚下了一場大雪,今天陽光明媚,雪在融化,化雪比下雪更冷。</br> 我看了一眼秦楓所在的房子,大門依舊緊閉。</br> 我站在外面是真冷,看了一眼再次過來的王艷說:“前天晚上那邊抓賭,你曉得嗎?”</br> “曉得一些,但是沒有證據(jù),帶頭組局的是……”</br> 看王艷的樣子,以為我是來抓幕后組局的,她正講著,兩輛機車開了過來。</br>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中年,三十幾歲,不到四十。刀疤男取下頭盔下來說:“艷子,哥來光顧你的生意了,做嗎?”</br> 刀疤青年也不看我。</br> 王艷朝我這邊躲了躲,哀求的看著我。</br> 我問:“什么生意?”</br> “哎,這位大哥面生啊。”刀疤男直接一包一百塊的煙掏出來,朝我扔了過來。</br> 我伸手一抄,接住了煙問:“你們是?”</br> “棚戶區(qū)這一塊的人都喊我老六,您可以喊我小六。”刀疤男朝旁邊瞥了一眼。兩輛機車,一共下來了四個人,另外三個里的一個掏出煙,開始發(fā)煙。</br> 我沒接煙:“a1,法醫(yī)助理。”</br> “哥,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我沒事還跟秦老下兩盤象棋呢!”刀疤男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緊張到了極點說:“這邊也沒命案,您老這是?”</br> 彎腰低頭,卑躬屈膝的模樣,像一條家犬。</br> 王艷卻特別緊張,看樣子這個刀疤男不簡單。</br> 我說:“詳細說說,你是干什么的?”</br> “嫂子……”刀疤男眼巴巴的看向王艷。</br> 王艷示意我走開了一米多,她小聲說:“這是我們棚戶區(qū)的三大地頭蛇之一,就是地霸。被掃掉的賭檔,是兩個老板出錢,他負責出場子,結果被棚戶區(qū)另一個地頭蛇給舉報了。”</br> 我冷漠的盯著她,疑惑的嗯了一聲。</br> 王艷一個激靈,低著頭說:“我八年前是一個老師,年輕不懂事,被一個學生家長給騙了,說要和我結婚。我給他當了五年小三。這期間也是看不上當老師的工資便辭了職。三年前,那人破產(chǎn),我就流落各地,最后到了這邊。這個地霸一直糾纏我……”</br>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臉頰發(fā)燙,看樣子像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br> 都說婊砸無情,戲子無義。她講的內(nèi)容,我信。但情緒,我不信。畢竟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誰信誰是腦殘。</br> 我大概了解了刀疤男的來歷,拆開他下車就扔過來的煙,點上了一根。</br> 刀疤男看我抽了他的煙,松了口氣,走過來說:“小哥,您過來這是?”</br> “喊陳工吧,在a1開靈車。專門給你們這種刀口舔血,橫尸街頭的人收尸的。來這啥事,跟你沒關系。”我瞄了刀疤男一眼,看到他小手臂上的刺青的“忍”字,“我討厭胳膊上刺忍字的,刺這個字的人,都啥也忍不住。我可不想下回來這邊,是拉你的尸體。”</br> 刀疤男趕緊拉上了袖子,訕笑了兩聲說:“陳工,您教訓的是。我就是遇到事想忍,這腦子就不停使喚了,啥也忍不住。”還抽了他腦門幾巴掌。</br> “行了,沒你什么事,以后別纏著她了。”我懶得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br> 刀疤男朝跟著他的人一個眼色。</br> 旁邊一個人拿了一個黑色朔料袋,看樣子是裝的兩條煙。黑色朔料袋遞給王艷說:“嫂子,您忙。”</br> 刀疤男又坐上了機車說:“陳工,您啥時候閑著了,來找來這邊找六子喝酒,啥時候都成。我先走了,就不打擾您跟嫂子說話了。”</br> 兩輛機車來也快,走的也快。眨眼拐過一個巷子,沒了蹤跡。</br> 王艷拎著黑色朔料袋,緊張的遞過來說:“陳……陳哥。”</br> “雖然我是臨時工,但也有紀律。這是人家給你的,跟我沒關系。”</br> “外面冷,到屋里坐一會吧!”</br> 再次走進屋里,王艷拿了茶葉,丟了一點茶葉到塑料杯子里,給我泡了一杯茶。</br> 她擰著裝煙的塑料袋走進旁邊房間。</br> 過了一會,拿出一個吃酒席的禮品袋子出來,放到了我面前。</br> 我估計兩條煙,就是一百塊錢一包的煙,差不多兩千塊,她變成錢塞到在了小禮品袋子里。</br> 我拿著杯子喝了口茶說:“是你給刀疤打的電話吧?不然他不會來的這么巧。”</br> 王艷嚇的臉色慘白,緊張的說:“是我給他打的電話,說有人來調(diào)查他開賭檔的事。我就是被他纏的沒辦法了,借了您的威風……”</br> 我說:“你們這條街盡頭的空院子,你曉得多少?”</br> 王艷怔了一下,不明白的說:“您是指哪方面?”</br> “戶主,以及平常都有什么人來,你都說說。”</br> “我來這也不到一年,都是一些道聽途說。”王艷喝著白開水,整理了一會語言說:“這塊地,是村里的地,過去供銷社蓋的房子,又九幾年老紡織廠分給員工的宿舍。這都是九幾年職工下崗的事情了,時間過去了將近三十年。這片區(qū)域沒拆,也是產(chǎn)權糾纏不清,這個您應該曉得。戶主就是沒有戶主。”</br> “平常也沒人進那個院子……”王艷不曉得想到了什么事情,驚悚的抱著杯子,慢慢喝了起來。</br> 我好奇的問:“怎么?”</br> “我說了您別生氣。”王艷緊張的看來。</br> 我說:“你講。”</br> “像我現(xiàn)在三十二歲,就在這兒活一天是一天。等我哪天不想活了,或者得了什么病,就會去那個院子里等死。”王艷低著頭,哆嗦著拿著杯子,情緒特別的壓抑和頹廢:“那個空院子一般沒有人去,就是我們這條街上,像我這樣的女人,想死人,進去等死。”</br> 她講完了抬頭,瞥了一眼旁邊的房間問:“您要休息一下嗎?”</br> 這大上午的,休息什么?</br> 我跟著看了一眼房間,反應過來她是什么意思。我又看著堂屋的飯桌說:“我還有事,休息就不用了。中飯我還沒著落。你準備一個青菜,兩個葷菜,一個湯,我和秦少中午在你這吃飯。這東西,你就拿著當飯錢了。”</br> 王艷愣了好一會說:“那行,待會我去菜場看看。”眼中居然飄起了淚花。</br>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不覺得我能讓婊砸從良。但我知道一個人,只要有煙火氣息,就能從痛苦的負面情緒中走出來。這是我過去經(jīng)歷過的。是肚子餓,把我從痛苦中救了出來。</br> 我又坐了一刻多鐘,秦楓從隔壁出來了。</br> 他西裝筆挺的找到我,像沒事人一樣拉著拉鏈說:“陳工,您這速度有點快啊!”</br> 我從王艷屋里出來說:“今天的事,我會如實報告。”</br> “哥,別啊,我也是為了打聽線索。那個院子不對勁,上個月,一個女人不想活了到里面等死,大半夜的看到有什么東西,從井里爬了出來。嚇的又跑了出來。”秦楓瞅著這條街盡頭的院子,嚴肅的說:“那里面有一口老井,就是棚戶區(qū)的禁忌。小時候我爺爺就反復告誡我,千萬別動靠近那口井。我從小就曉得那些東西的存在,一直很聽話,從沒觸碰過我爺爺講的禁忌。那個井,估計被人給動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