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神的兒子3
心潮澎湃了一夜,延遲的睡意終于在第二日清晨發(fā)作,朝華君出去后,侍女進來整理房間,無意中看到床上還躺著個人。
整個鯤鵬王宮為此震驚,私下傳得沸沸揚揚,哪位神王身邊沒幾個妃子,朝華君再深情,也耐不住寂寞,只是……當(dāng)年德音龍女的美貌無人不知,神羽族最高貴的王者,這審美觀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吧?
當(dāng)夜,大鵬王垂天就命王妃送了兩名美人過來,為領(lǐng)導(dǎo)排解寂寞。
顧及領(lǐng)導(dǎo)的面子,兩名美人是悄悄送來的,而且垂天相當(dāng)盡職盡責(zé),命人將她們剝光,直接送到了領(lǐng)導(dǎo)的床上。
于是——
田真進門便道:“這燈沒昨晚那么亮?!?br/>
朝華君也發(fā)現(xiàn)了,走過去看明珠,確認不能讓它們更亮之后,皺起了眉:“這些侍婢如此粗心。”
“王今晚喝了酒,就別看折子了,明天起早點,一樣的?!碧镎鏈愡^去,就著燈影瞧他,“王的酒量不太好吧,我聽說才喝四五杯而已,還是小杯,王的眼神都飄忽了?!?br/>
朝華君聞言笑道:“你懂什么,那酒叫醉太平,酒神親手釀制,已藏萬年,贈了垂天一壺,也是見了我,垂天才肯拿出來,他的酒量在神界是有名的,此番只喝兩杯就不敢陪了?!?br/>
田真“哈”了聲道:“原來王也會自夸海量,我看大鵬王不是怕,是舍不得喝而已。”
酒意漸漸上涌,朝華君的言行也不再像平時那么嚴謹,隨手在她腦門上一拍,然后捏住她鼻子:“還不伺候本王更衣。”
田真呆了呆,只覺臉上抑制不住地發(fā)燙,她連忙轉(zhuǎn)身朝床走去:“王自己更衣吧?!?br/>
覺得她反應(yīng)有趣,朝華君忍了笑調(diào)侃道:“你來不好嗎?”
田真假笑道:“我會害羞!”
“怎么害羞法?”腳步聲近。
見他言語里帶著醉意,田真心頭緊張得“撲通”直跳,掀起帳子:“反正我不會伺候,王叫別人來吧……咦?”
帳內(nèi),被窩里,兩雙眼睛盯著她。
田真吃了一驚。
的確是兩雙眼睛,因為被子拉得很上,蒙住了大半張臉,不過……還真是好看的眼睛??!
一雙,如小鹿般純潔;
一雙,比領(lǐng)導(dǎo)還蕩漾!
田真也沒反應(yīng)過來,直愣愣地和那雙小鹿眼睛對視許久,喃喃道:“你們是誰?”
二女眨眼不答。
“怎么?”朝華君出現(xiàn)在旁邊,見狀也一愣。
見到他,兩雙眼睛同時亮了,不知是哪一個開口,聲音細若蚊吟,不盡羞澀:“婢妾們是奉大鵬將軍之命,前來伺候王的?!?br/>
大鵬王真神速,這邊領(lǐng)導(dǎo)要人伺候更衣,馬上就送來了,田真有些沒好氣,“呼啦”掀起被子道:“沒聽見王說要更衣嗎,還不起來伺候?”
酒醉,反應(yīng)未免比平日遲緩,等朝華君發(fā)現(xiàn)不對時,已經(jīng)來不及阻止。
嬌呼聲里,二女同時捂住關(guān)鍵部位——臉。
殿內(nèi)一片寂靜。
“哎喲喂!手這么疼,我得出去找醫(yī)神治治,你們伺候王吧?!碧镎娣磻?yīng)很快,丟下被子將二女連頭蒙住,快步出門去了。
殿外空空,值夜的侍女們一個不見。
原來請領(lǐng)導(dǎo)喝酒是打的這主意,大鵬鳥這禮送得好!田真心里極不舒服,默默站了半晌,終是忍不住挪到門口探頭朝里瞧,可巧與出來的朝華君撞了個對面。
“王,”田真尷尬不已,“怎么出來了?”
朝華君看她:“你的意思,我該如何?”
田真更加尷尬。
意識到失言,朝華君輕咳,沉聲命令:“去請大鵬王過來?!?br/>
喝得醉醺醺的大鵬王被侍女從小妾處叫出來,立即知道事情不對,酒也驚醒了,趕緊吩咐人先過去將兩名可憐的美女搬走,然后才跟著去見朝華君,聽了一堂思想政治課,退出門時,見了田真都低著頭繞道,估計被訓(xùn)得不輕。
殿里再次恢復(fù)安寧。
“王,該睡了。”
“嗯?!?br/>
可能是這酒的后勁太厲害,朝華君走到大床前,已是鳳目半閉,俊臉微紅。
對于這樣的結(jié)果,田真竟莫名生出一絲欣喜,知道他真的醉了,連忙去幫忙解他的衣帶。
毫無預(yù)兆地,一只手攬住她的腰。
田真全身僵硬,立即抬頭看。
站立不穩(wěn),他順勢將部分重量轉(zhuǎn)移到她身上。
完美的臉越來越低,離她越來越近,鳳目迷離,薄唇吐著淡淡的酒香,若即若離地游走在她臉上,下意識地尋找她的唇。
剛訓(xùn)過大鵬鳥的作風(fēng)問題,就親自犯錯了,田真的心跳隨之加速,手足無措地推他:“王?”
沒找到唇,他低聲笑,帶著點無奈。
“衣衣?!陛p輕的、略帶疼惜的聲音。
溫?zé)岬拇皆谒夏Σ粒辛Φ氖直蹖⑺У酶o。
“回來了嗎,衣衣……”
德音龍女,衣上云。
仿佛自半空狠狠摔落,心瞬間跌入谷底,田真在那懷中沉默片刻,開口道:“王認錯人了?!?br/>
大約是那語氣太過于冷靜,朝華君被喚回神,身體一僵。
田真推開他:“王喝醉了?!?br/>
蕩漾沒錯,只是弄錯了對象,真是天底下最悲哀的事情。
深呼吸,田真毫不客氣地扯開他的衣帶,三下五除二剝了外袍,然后鎮(zhèn)定地將僅穿著雪白中衣的他按坐到床上,扯掉靴子,再一把推倒,粗魯?shù)爻哆^被子隨便一丟,蒙得嚴實,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干凈利落。
酒意醒了大半,朝華君略覺尷尬,難得任她擺布。
“王早點歇息吧?!碧镎媾呐氖?,轉(zhuǎn)身朝殿外走。
“小凰兒。”身后傳來低喚。
“我也喝醉過,看誰都差不多的。”田真頭也不回道,“既然王醉了,我還是先去別處睡吧。”
小小的插曲似乎就這么過去了,從鯤鵬部出來,朝華君又順便去鳳族視察了趟,作為他的本家,鳳族名不虛傳,個個俊男美女,田真大開眼界??傮w來講,北海之行很順利,除去在鳳族出了點磕碰,其余時間都很平靜。
事情經(jīng)過是,鳳族某個性小王不以貌取人,對田真這只灰鳳凰很感興趣,二人共同討論鳳凰如何變灰的話題,相談甚歡,臨走時鳳小王約定將來去羽漠天宮看望她,并助她研究灰翅膀漂白的課題。朝華君知道后,嚴厲地將鳳小王叫去訓(xùn)斥了一頓,大意是說他不務(wù)正業(yè),沒有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將來為神界建設(shè)作貢獻的覺悟。田真聽得頗為反感,幫鳳小王說了兩句話,結(jié)果被連帶一起教訓(xùn)。
為神界去當(dāng)炮灰,需要慎重。
帶著這樣的不良思想,田真頭一次跟朝華君起沖突,回到羽漠天宮就變成了一只暴躁的鳳凰,像吃了火藥似的,隨時隨地都可能l毛,尤其是被強行抓去修煉法術(shù)的時候,對于她的不恭,朝華君也沒怪罪,唯有在督促上半點不放松。
體質(zhì)所限,修煉和不修煉效果都差不多,進境奇慢,照這趨勢下去,未來幾百年閑不了,田真自己都心灰意冷,朝華君卻顯然沒有放棄的打算。
終于有一天,田真忍不住了。
“王,有修煉的必要?”
“怎講?”
“我又不用打仗……”
“這是什么話!”朝華君斥責(zé)道,“修煉不在一時,來日方長,不可意氣用事?!?br/>
田真本就窩火,聞言反感:“鳳族也未必個個都長于術(shù)法,有擅音律的,有通藥理的,所謂行行出狀元,王也看到了,我已經(jīng)很努力,可惜沒效果,說明我在這方面根本沒有天賦,就算修個幾百年,也不可能多厲害,不如學(xué)點別的技能……”
朝華君的嘴角抽了抽:“滿口胡言!”
“鳳十七王不也是個閑王嗎?”
“他可以,你不行?!?br/>
田真暴躁了:“王對我期望太高!我是個小人物,沒打算做什么大事?!?br/>
“放肆!”朝華君嚴厲道,“貴為神羽王族,怎能說這等有失身份的話?”
田真起身就走:“我從不認為自己有多高貴的身份,要是王覺得我丟臉,我離開羽漠天宮就是了?!?br/>
“站住!”
“這是命令?”
朝華君無奈了,將她拉入懷里:“凰兒,我那天喝醉,你……”
“王還放在心上呢!”田真尷尬,慌忙解釋,“我不是說這個……”
“我知道,我知道?!背A君含笑點頭,卻不放手,“既然你不喜歡,就別修煉了,去書房替我磨墨吧?!?br/>
他肯讓步,田真也沒脾氣了,貴為神王,他對身邊的侍女向來很少留意,如今卻非要自己伺候,這種溫柔太容易讓人淪陷。
想到這里,田真扇了扇翅膀,想要從他懷里掙開。
朝華君制住她的翅膀,開始以退為進:“動不動就與本王賭氣,這是誰的錯?”
“是我?!碧镎娉姓J,索性把話說開,“其實王不用耿耿于懷,那天只是酒醉認錯人,又沒做什么,我并沒有多想……”
朝華君揚眉:“沒多想?”
氣氛陡然轉(zhuǎn)變,田真結(jié)巴:“王再不放,就……多想了。”
朝華君“哦”了聲,笑看她:“那,就多想吧?!?br/>
田真愣了許久,才真正理解話中的意思,卻無半點驚喜,她迅速掰開那雙手臂,自他懷里鉆出來:“王知道我現(xiàn)在這樣子,不可能想什么。”
朝華君看著她半晌,伸手拉起她,緩步就走。
田真遲疑了下,終究沒有拒絕。
朝華君帶著她走到橋上,示意她看水中的倒影:“仔細看,看到了什么?”
清波照影,二人并排立于橋上,翅膀被他擋住半邊,臉和身材占了主體,竟也不那么難看了。
“除去羽翼,你還有臉,還有手,它們都很美,你果真看不見?”
“我也不是最漂亮的?!北M管這么說,喜悅卻仍是一點一點從心底沁出來。
“你是最特別的小鳳凰?!?br/>
“王若看久了,也沒什么特別的。”
“我要試一試?”
……
朝華君不再逗她,含笑道:“仙界新帝將來神界,陛下命我去天庭,過些日子動身,你隨我去?!?br/>
新帝?田真想了想才明白過來,原來關(guān)河月微成功上位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田真過得很風(fēng)光。朝華君身邊常陪著個特別的侍女,羽漠天宮多少眼線,各部暗地里都紛紛派人送來禮物,大意是請她關(guān)照,朝華君得知后只命她收下,說這些人并非是想通過她辦成什么事,不過求個安心而已。
人對待工作和學(xué)習(xí)就是這樣,被逼著去做只會厭煩,等到某日不用做了,反而想要認真做,田真照常修煉至黃昏,才想起這時間他已經(jīng)在書房,該去替他磨墨了,于是匆匆往書房跑。
朝華君提筆立于案前,微皺雙眉,俊臉上更多了幾分遲疑與矛盾,分外迷人。
田真扶著門看。
朝華君已發(fā)現(xiàn)她,板起臉道:“書房當(dāng)差,如何來遲?”
田真進門笑著作禮:“王要責(zé)備我,還是表揚我?”
朝華君擱了筆,走到她面前:“勤奮修行,理當(dāng)獎勵,怠慢本王,是要懲罰?!?br/>
“我可不是有意來遲的,”田真擺手道,“聽說午后鶴王從天庭來,肯定是帶了陛下的旨意,王自然要叫他到書房詳談,我過來不是礙事嗎,他剛走不久吧?”
朝華君笑道:“聰明?!?br/>
田真道:“王在想什么,難道出了什么事?”
朝華君不答,略俯下臉道:“對本王的事這般清楚,本王若不據(jù)為己有,豈不危險?”
田真的臉頓時燙起來:“王說什么?”
朝華君笑看她:“我說……”
“王!”田真慌得打斷他,留意到案上,忙掩飾性地走過去看,“王在作畫,畫的什么呢?”
不待她走近,那張畫轉(zhuǎn)瞬間便化為了灰燼。
“隨手畫幾筆,不看也罷?!?br/>
田真愕然地望著他片刻,沒有多問,像平常一樣走過去收拾書案。
“凰兒?!?br/>
“是用膳的時候了,王快去吧?!?br/>
“你不去?”
“我不太餓,先收拾下這里?!?br/>
朝華君不言語,負手踱到她身旁,看著她不緊不慢地整理書卷,細心地洗凈畫筆收起墨,沒有表示。
田真的動作慢下來:“王?”
“她已經(jīng)不在了,你這般聰慧,怎的還不明白?”朝華君輕聲嘆息,“要我一時拋開,卻是不能,如何計較太多?”
胸口悶得發(fā)慌,算是替補的煩惱吧,正牌是永遠不會有這種感受的,田真也知道是自己小氣了,畢竟才相處這點時間,人家相愛又是多久,哪會輕易就忘記?
田真停了手中的事,低聲道:“我計較的,是王的隱瞞?!?br/>
朝華君道:“你喜歡聽我提起?”
田真沉默片刻,道:“王說的對,隱瞞也好,我可以等,但請王沒有放下之前不要接受我,我也不會強求?!?br/>
朝華君看著她半晌,頷首道:“說你是個孩子,卻有這般清醒的想法,說你是大人,卻又時刻任性賭氣?!?br/>
田真別過臉道:“比起十萬歲的人,我當(dāng)然是個孩子?!?br/>
朝華君失笑:“敢嫌本王老嗎?”
“王不老,王魅力無邊,恒月姬不是照樣樂意陪浴……”
“嗯?”
見那雙眸變得危險,田真忙忍住笑求饒:“我沒說,我什么都沒說!”
朝華君拉起她的手:“時候不早了,隨我去用膳。”
朝暮相伴的感受,和尋常戀人那樣,有驚喜有甜蜜有煩惱,不過是為些生活瑣事。關(guān)于自己身上那滴心頭血,田真從始至終都沒有問起,鳳王心血的重要性不難知道,他愿意給,救了自己的命,這就夠了。
話說關(guān)河月微與神界聯(lián)軍大敗關(guān)河月武和妖界的聯(lián)軍,關(guān)河月武自盡,仙界內(nèi)戰(zhàn)到此結(jié)束,關(guān)河月微即位稱帝,決定親訪神界答謝。此行代表了神、仙兩界聯(lián)盟正式形成,共同對抗魔界。
此等重要場合,羽族神王朝華君自然不能缺席,見日子近了,他便帶著田真動身,依然是乘火鳳前往,兩人不急不緩地行路,偶爾在海上或者山頭逗留,倒也有趣。
“孔雀王妃送的?!碧镎婺弥ЬG羽釵匯報。
“孔雀王族信釵,可以調(diào)用百名孔雀綠羽兵?!背A君接過羽釵,皺眉道,“別的倒罷了,孔雀王竟將此等信物隨意贈人,簡直糊涂!”
最先收到禮物的喜悅,已經(jīng)逐漸演變成煩惱,無數(shù)珍奇寶貝擺在面前,既不能吃又用不了,田真徹底淪為了保管員,正在頭痛,聞言立即道:“我只當(dāng)憑它可以出入孔雀王宮,哪兒知道有這個作用,既然這么重要,那還給她吧?!?br/>
“先戴幾日,到時我教你如何回他們?!背A君將羽釵插入她發(fā)間,“宮里也有孔雀綠羽,將來叫人替你做一支更好的,墨綠的顏色與你很配,再亮就不成了?!?br/>
“怎么不成?”
“只看到釵,看不到你了。”
……
見她怏怏地摸翅膀,朝華君含笑拉她入懷,薄唇輕輕往那額間印下:“呆小凰兒,你還執(zhí)著這個,到底想怎樣?”
“我要看王的翅膀?!?br/>
“無禮?!?br/>
“王在害羞?”
“……”
“王怕什么?”
朝華君移開視線,鎮(zhèn)定地看著前方云海,不緊不慢道:“我怕你看過,更自慚形穢了?!?br/>
赤色神光閃現(xiàn),身后展開一對龐大鳳翼,金燦燦的鳳羽晃得人眼花,襯著金邊白袍與長長黑發(fā),越顯尊貴,田真原以為火鳳的羽毛已是極美,到此刻才發(fā)現(xiàn),根本不及眼前之人的萬分之一。
待她伸手去撫摸時,那羽翼忽然消失。
朝華君捂住她的眼睛問:“有沒有慚愧?”
田真咳嗽:“不如火鳳好看?!?br/>
朝華君笑而不語,倒是火鳳聽到贊揚,受寵若驚,大為振奮,一下子沖出了幾萬里。
大荒迷霧茫茫,時有高高的山峰倒退而過。
田真回頭望兩眼,忽然道:“王,優(yōu)婆山過了。”
朝華君“嗯”了聲,沒有表示。
原來此人表面不在乎,其實還是留神的,田真本就是故意等走過了才說,見狀道:“王要不要回去看看……”
“過就過了吧,”朝華君打斷她,“到天庭,你隨我一同見陛下?!?br/>
那幅畫像并沒有燒掉,但他也沒再拿出來看過,放手不容易,至少他已經(jīng)開始嘗試了,田真知道此刻不應(yīng)多提,忙順勢移開話題:“新仙帝要來,不知道他長什么樣?!?br/>
朝華君聞言笑了:“定然會叫你意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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