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神蟒主人3
神蟒追了眾魔半晌,漸漸地覺得無趣,自去找主人了,眾魔總算得以解脫,彼此就逃跑速度問題嘲笑一番,也各自散去。
一大一小坐在石山頂,默默看著遍地燈光。
田真心情復雜。
剛有了點進展就遇上這種事,咱最近是不是沖撞了什么,要不怎么每找到一個目標,就會在適當時候冒出個類似舊戀人的女人來搶。
感受到?jīng)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拉起路小殘的小手道:“走,這兒風大,我們下去吧?!?br/>
路小殘甩開她的手,別過臉。
田真摟住小家伙安慰:“放心,有我在,誰也別想動你。”
路小殘嘀咕:“你本事比我還差,能有什么用啊?!?br/>
“你這小東西,敢瞧不起我?”田真重重地捏他的臉,“上次是誰讓你父皇改變主意的?”
“此一時彼一時,父皇都有蛇美人了,你以為他還會聽你的?”路小殘撇嘴,“女人呀,真好騙?!?br/>
田真哭笑不得,板起臉:“什么女人男人,小孩子不許瞎想!”
路小殘頗為鄙夷地哼了聲,不說話了。
田真看著那紅紅的大眼睛,放軟語氣道:“好了,快回去,有什么事你就來找我,我?guī)湍恪!?br/>
路小殘從她懷里跳起身,將下巴一揚,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道:“誰要你幫,我才不怕!”說完化作紅光消失了。
明明害怕得很,偏還嘴硬,田真瞇眼。
這個神魔亂舞的時代,大家都以制造更多炮灰為人生目標,當你的能力改變不了什么的時候,就只能努力去適應它,找準自己的位置,是你在任何環(huán)境下生存的前提。
田真清楚這個道理,打定主意少管閑事,可小家伙既然默認自己是娘,相處這么久,怎么也不能眼睜睜地看他被炮灰吧,何況這種堅持已不僅僅是針對事情本身,它還是一場暗地里的較量。
田真望望遠處的報時花,午時將過,于是起身打算回去,誰知這一轉(zhuǎn)身,就發(fā)現(xiàn)背后站了個人,悄無聲息,不知已來了多久。
“鳳凰?!?br/>
“神女?”
奐天女緩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
察覺有異,田真暗暗吃驚,強作鎮(zhèn)定地問:“神女這是做什么?”
“你不用怕,”奐天女微微笑道,“我見你體質(zhì)有異,內(nèi)丹似非尋常,想要試試它?!?br/>
田真反應也快,半開玩笑地掩飾道:“我是最低劣的體質(zhì),神女不會打算把我也重鑄了吧?”
奐天女放開她,道:“西殿下當年是因我被困的。”
“剛才我都聽說了?!?br/>
“你知道他為何還肯原諒我?”
田真道:“陛下待部屬寬厚,我對他和神女的往事并不怎么了解,我關(guān)心的只是小殘?!?br/>
奐天女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當年陛下與父王設(shè)計,用父王的性命作要挾,我不從,他們便以我為餌,誘西殿下入陣?!?br/>
田真“哦”了聲,道:“神女的不得已,陛下會明白的?!?br/>
奐天女點頭:“我與西殿下自幼相識,而后陛下又將我賜予他,跟隨他多年,我的一切決定都是為殿下好,殿下相信我勝過任何人。”
被劃分到“任何人”里,田真也不生氣:“神女回來,陛下身邊又多了一位得力助手,可喜可賀?!?br/>
看出這場談話對她沒有任何影響,奐天女道:“身為忠心的部屬,我希望你能明白?!?br/>
明白明白,他相信你勝過咱嘛,田真想了想道:“依我看,陛下處事向來公正,很少偏私,魔界人人都知道,神女放心?!?br/>
奐天女道:“我會重鑄小天王?!?br/>
“任何人都不能動我兒子?!?br/>
“他是殿下之子?!?br/>
田真面不改色道:“我是他干娘?!?br/>
“我明白你愛護他的心情,但你有多少能力,相信你自己最清楚。”奐天女微笑,“在別人的庇護下生存,不應該要求太多,關(guān)于羽族的預言,我希望你遠離西殿下?!?br/>
眼見她飄然離去,田真暗暗給自己順毛。
不愧是活了幾千萬年的老神女,□□場上咱就輸了,看她說話句句帶刺,不該要求太多?分明拐著彎罵咱無恥呢。
“哎呀,她在罵你!”頭頂穿來路小殘的聲音。
“你沒走?”田真氣不打一處出,抬頭作兇惡狀,“不知好歹的小東西,老娘還不是為了你,敢笑,看我揍死你!”
路小殘眨眨紅眼睛,跳到她面前:“她不是好人,你別氣了?!?br/>
“這還差不多?!碧镎姹ё∷白屇镉H一口,消消氣。”
“惡心!”路小殘飛快地從她懷里躥出去,眨眼間就跑得沒影了。
田真失笑,扭頭望著寢殿的方向,咬牙低罵:“我靠!”
整整一個白天,就在類似這句“我靠”的心情中過去。
其實神女與魔神大人的往事目前尚不清楚,氣也是白氣,田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隨著夜的降臨,她還是忍不住悄悄出門,爬上了旁邊的石山。
照明的珠光滅了大半,整個魔宮沉寂無聲,巍峨的寢殿依稀可見,殿門處透出熟悉的幽幽的藍光。
此神絕非好色之徒,睡覺也就是擺擺沉思者造型,若真發(fā)生什么,頂多咱又當一次炮灰而已。
傾盆暴雨,電閃雷鳴,柔和的護體神光里,那只大手……
記憶忽然變得清晰,田真摸摸手,從最初因懼怕而被迫表白,到之后感激相救而生親近,自己的選擇更多是受理智驅(qū)使,可是昨夜在十方虛野看到那雨中的身影時,還是真的心動了。
越想越添堵,田真捶胸,其實咱真的真的不想再當炮灰女配角??!
就在低頭的瞬間,視野里竟現(xiàn)出一段金邊袍角。
田真猛地抬頭。
身材高大,長發(fā)披垂,俊臉半被珠光映照,不是魔帝是誰!
只是較之往常,那種無形的壓迫感似乎減輕了許多。
“陛下?”
“多心的鳳凰。”
自從跟著此神,形容詞賺了無數(shù),這次無疑最令人欣喜,田真豁然開朗,想想又覺得很沒面子,忙道:“我沒有多心,我在為小殘擔憂?!?br/>
魔神沒有揭穿她:“吾兒的體質(zhì),承載不了太多力量,重鑄有益。”
“我想問陛下一句話?!?br/>
“講?!?br/>
“陛下會為我留下小天王嗎?”
魔神蹙眉道:“兩件事,毫無關(guān)系?!?br/>
“如果有關(guān)系呢?”田真道,“如果讓陛下在我和重鑄小天王之間選擇,陛下會選哪一個?”
“重鑄他,你會離開?”
“可以這么說?!?br/>
長睫微動,魔神緩緩移開視線,道:“你對吾兒的在意,勝于你對吾的愛意嗎?”
“陛下這么理解就錯了?!碧镎嫱溃拔蚁矚g陛下,會為陛下原諒大天王,同樣,我在意的人,希望陛下也能在意,這很重要?!?br/>
魔神頷首道:“允你?!?br/>
神啊,還是高高在上的語氣,田真忍住笑強調(diào):“陛下不能反悔。”
“吾言出必行。”
“讓陛下失去一個更強大的兒子,我很抱歉?!?br/>
“無妨,吾會考慮你的建議。”
建議?田真想起了什么,滿臉黑線:“我收回!”
魔神側(cè)臉看她。
“陛下如果跟奐天女有比現(xiàn)在更近的關(guān)系,我會離開,馬上離開?!?br/>
“鳳凰,要求太多?!?br/>
“我還想讓陛下送我回去?!?br/>
……
“你之居所,近在眼前。”
瞧瞧腳下的房子,田真開始后悔出門時為什么沒走遠點。
魔神道:“回,吾在這里?!?br/>
田真故意慢吞吞地走下石山,站在門口望著,見那身影依舊高高立于石山上,袍袖飛揚,心情頓時好起來,遂閉門休息。
“西殿下安慰過了,打算怎么辦?”奐天女現(xiàn)身,雙睫低垂。
“部屬的請求,吾已應允?!?br/>
“殿下打算為此放棄魔界的未來?”
魔神皺眉,似有不悅。
奐天女輕嘆道:“殿下定奪吧,無論做什么決定,我都會支持殿下的?!?br/>
魔神道:“你的提議吾贊同,但吾不能食言?!?br/>
奐天女微笑:“殿下既贊同我,就會有不食言的辦法?!?br/>
魔神沒再說什么,抬手示意她退下。
大清早,窗戶門就“砰砰砰”震天響,田真自美夢中驚醒,躺在床上高聲問是誰,外頭卻始終無人應答,奇怪之下,她翻身下床去看,哪知剛開門,迎面就被一個龐然大物撲倒在地。
觸手處是茸茸的皮毛,田真嚇得汗毛倒豎,張口就要叫。
“嗚——嗚——”野獸的嗚咽,有點耳熟。
發(fā)現(xiàn)它并無傷人之意,田真連忙閉嘴,定了定神,很快認出它來,不由摸摸那腦袋,責備道:“你想嚇死我呀!”
小白虎松開爪子讓她起身,卻仍咬著她的衣角“嗚嗚”低叫,似很著急。
田真心知不妙,問道:“是小殘叫你來的?”
小白虎叫了聲。
“他怎么不自己來找?”田真更覺不對,“難道他不能來?他是不是出事了?”
小白虎輕輕銜著她的手往外拖。
田真明白過來,用另一只手拍拍它的腦袋,再輕按虎背,側(cè)身坐上去:“走吧。”
白虎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就到了路小殘的居處,那是座小小的、寶塔模樣的建筑,旁邊有許多小房子和小石頭圈成的柵欄,里面養(yǎng)著奇怪的兔子和花草之類,周圍嵌著亮晶晶的寶石和明珠,很有幾分童趣,只是此刻小天王的寢殿里卻空空蕩蕩的,不見半個人影。
田真急忙問:“他去哪兒了?”
小白虎“嗚嗚”叫,聲音極有規(guī)律,想來它平日與路小殘是這么交流的,然而田真哪里聽得懂獸語,只得冷靜下來,暗暗猜測——連見自己的時間都沒有,可知路小殘是被強行帶走的,小家伙這么聰明,知道叫小白虎來傳信,不可能不留下點什么。
當時時間那么倉促,最有可能留信的地方是——
田真仔細在殿門四周尋找,很快就有了收獲,門外的柱子上刻著一個不起眼的閃著微光的圖案,那是只大鳥。
用手一拭,指尖立刻沾上發(fā)光的磷粉。
田真似有所悟,問道:“陛下命他去找大鵬鳥了?”
小白虎連連點頭,在她身旁直打轉(zhuǎn)。
田真迅速按住它的腦袋問:“陛下去了沒有?”
小白虎搖頭,朝寢殿的方向叫了兩聲。
猜測被證實,田真冷笑,沒去就好,能令言出必行的大神違反諾言,誰有這么大本事?
她蹲下身,抬起小白虎的一只爪子,吩咐道:“真乖,你能聽懂我的話吧,那你現(xiàn)在就快追上去告訴小殘,不論什么陰謀陽謀詭計花招,全給我使出來,實在打不過就逃,一定要活著,別的有我?!?br/>
小白虎歡快地豎起尾巴,撲出殿門。
目送它消失,田真直起身,望著大鵬圖案嘆了口氣,保兒子重要,大鵬鳥,只有對不住你了,誰讓你沒認咱這么個干娘呢。
寢殿內(nèi),魔神看看門口,背轉(zhuǎn)身。
“是她!”一個黑影帶著風聲沖進來,眼睛往殿內(nèi)掃視兩圈,冷聲道,“你讓她逼著小殘去跟垂天打?”
魔神責備:“鳳凰,你失禮了?!?br/>
事情緊急,田真哪里管許多,三兩步?jīng)_上前,雙手揪住他的前襟,狠狠道:“我知道自己失禮,卻沒想到陛下會失信!”
“鳳凰,不要急躁。”
“叫她回來!把小殘給我?guī)Щ貋?!?br/>
“鳥女!”
由于體型上的差別,田真絲毫沒有收到應該有的效果,此神穩(wěn)穩(wěn)立于殿中,任她推攘,依舊紋絲不動,倒顯得她的舉動有點幼稚可笑。
田真也很快發(fā)現(xiàn)不對,停了動作道:“陛下還知不知道‘食言’二字?”
魔神單手握住她雙手,讓自己的衣襟得以解脫:“此事,吾會與你解釋?!?br/>
“不用,我來替你解釋?!碧镎娉榛厥值?,“是誰給陛下出的好計策,叫我兒子去送死呢?”
魔神側(cè)臉道:“吾派他出戰(zhàn),給予他更多磨煉,你擔憂了?!?br/>
“英明的陛下,你不是不說謊的嗎?”田真抬眉道,“你敢說,派小殘出戰(zhàn)真的只是想磨煉他?還是,你在變著法子想要重鑄他?”
魔神不說話了。
“垂天是神界有名的戰(zhàn)將,論實力,小殘哪里打得過他,再不許使詐,他就只能送死了,死了再重鑄,我還要感謝陛下救他,又有什么理由責怪陛下失信呢?”田真冷笑,看著那狹長鳳眸道,“好了,現(xiàn)在陛下可以接著解釋了?!?br/>
魔神仍是不語。
在此神跟前占了理,田真渾身都是氣勢:“你說,我等著你的解釋呢,是奐天女出的主意吧,你很聽她的話嗎?”
“鳳凰!”魔神聽不下去了,“是吾之計,莫怪他人?!?br/>
他說的本是實話,田真聽在耳朵里卻成了偏袒,更怒,再次揪住他的前襟:“要我贊揚陛下足智多謀嗎?陛下維護哪個女的我不管,先救小殘回來!”
威嚴被觸犯,魔神嚴厲道:“鳳凰,竟敢藐視神威!”
“不把小殘還我,我就藐視你!”田真記掛路小殘的安危,氣急,“卑鄙的陛下!出爾反爾的陛下!”
魔神萬萬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被做填空題,警告道:“不要令吾發(fā)怒?!?br/>
“你發(fā)怒又怎么,”田真罵道,“說什么言出必行,真神也不過如此,跟那個奐天女狼狽為奸,暗算小殘,卑鄙……”
“過分!”
見他抬掌,田真嚇得閉眼。
記起此女不經(jīng)打的體質(zhì),魔神到底沒拍下去,半晌道:“重鑄,是為他好?!?br/>
難得此神的理智走在脾氣的前面,田真睜開眼,冷汗這才紛紛冒出來,哆嗦道:“我……我不管,我要現(xiàn)在的小殘!陛下就是變著法兒想要食言,現(xiàn)在殺了我,更沒人知道了!”
“鳳凰,敢誣蔑吾!”
“難道不是?”
又多個殺人滅口的罪名,魔神氣得再抬掌。
炮灰吧,大不了咱再穿越一次!田真反而來了勇氣,直視他:“我答應過小殘保護他,陛下對我食言,讓我也對他食言了,動不動就殺人,你以為所有人都怕?讓自己的兒子去送死,毫無人性,我……我失望!”
手掌遲遲未落。
無聲的等待,氣氛緊張得令人窒息。
額前的長發(fā)飄拂,陰暗的雙眸里,是抑制不住的怒意與殺意。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當前,而是知道死亡當前,它卻遲遲不過來。
田真顫聲道:“要……殺就殺,等什么!”
頭一回遇上武力解決不了的事,魔神終究收掌,變?yōu)槲杖従彿畔?,語氣隨之軟了幾分:“吾之苦心,你要怎樣才理解?”
“我明白,陛下要食言也沒人敢說什么,難得還會因為怕我生氣,特意想了這么個計策,”田真轉(zhuǎn)身就走,“但是讓小殘送死,比直接食言更讓我憤怒!”
“鳳凰?!?br/>
田真哪里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魔神收回視線,在原地站了片刻,拂袖側(cè)身,化作一道耀眼藍光,出殿而去。
好個奐天女,魔神大人信你更多是吧,咱輸,也不能輸了兒子的命!眼下救路小殘最重要,只能盡快趕過去,雖然未必阻止得了,可論起對大神的了解,咱也不一定比你少,此神食言,現(xiàn)在慚愧著呢,要是老娘不幸受傷或沒命,事情是你引起的,他至少對你的印象要降一等,咱誰也別想撈到好處!拼了!
田真匆匆趕到魔界出口,迎面就見路冰河站在那里。
“奉命阻止我的?”田真也不怕什么了,諷刺道,“急著給你父皇送女人,害了弟弟,天王高興得很吧?”
“小殘體質(zhì)太差。”
“這樣的體質(zhì),是你父皇所造成,與他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田真的言語刻薄起來,“你以為你算什么?不過是跟他一樣用生之泉造出來的而已,只不過你僥幸成為接近完美的作品,怎么理解被淘汰者的心情?別忘了,你的優(yōu)勢也只是暫時罷了?!?br/>
“重鑄的是我,我亦無怨言?!?br/>
“你代表的只是你,小殘是有缺陷,是喜歡說謊,喜歡耍陰謀詭計,可他不會騙兩個人,一個是陛下,一個是哥哥?!碧镎嬷币曀?,冷笑道,“我很奇怪,就憑你,配嗎?”
“你沒有救他的把握?!?br/>
“我知道我是個吃閑飯的,無才無能,不該管閑事,可現(xiàn)在有把握的人都不去,我只好厚著臉皮去了?!?br/>
路冰河不再說什么,讓開路。
田真化身為鳳凰,急速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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