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白月光
在正式拍戲的時候,周堯也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大舅——活在眾人口中的男主角。
如果沒有周堯的出現(xiàn),這部電影可能就是一部中年鄉(xiāng)村愛情版的《李想的蘋果》,男主是陳強他大舅,女主角是文野他老姨。如今老姨女主角被搶,更是喜笑顏開,樂得輕松自在。
而由于劇組場務(wù)嚴(yán)重缺失,因此飾演男主一角色的陳強大舅也被拉過來充當(dāng)一個場務(wù)的角色。說白了也就是拿來當(dāng)苦力用的。
首先要試水的還是小黑屋的劇情,需要在小黑屋中籌拍的戲總共就五場,全部都是女主角李想一個人的鏡頭。
這幾場戲,拍攝難度不算大,卻最為棘手,非常考驗演員的演技和對角色的理解能力。更別說這五場戲?qū)φ麄€故事都起到至關(guān)重要的地步,串聯(lián)整個故事。如果主角演得出彩,無疑為電影增加爆發(fā)力。而萬一尬演起來,怕是再怎么悲傷的電影也要演成喜劇片了。
周堯雖然是文野在航店電影城群演中“挖掘”出來的演員,非常看好她,但是對于她是否能演好這幾場戲,心里還是沒多大低。
文野心里沒底,陳強、張亮心里就更沒底了。他們以前也是知道周堯這個演員的,對周堯之前拍過的戲也有大致印象,雖然中規(guī)中矩,但絕對算不上出彩。要說演技巔峰,大概也就是當(dāng)小童星那一陣的時候了。
雖然從接觸到周堯之后,對她的印象有了不少轉(zhuǎn)變,但在拍戲這塊,演技可是騙不了人的。
因此除了周堯自己之外,其他人抱的想法就是先試試,不行就先去拍攝其他的戲份,這幾段戲放在最后演。畢竟到最后的時候,可能對角色的理解更深刻,塑造出來的形象才會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第一幕戲,是李想推開小黑屋的門,走進來,將手中的蘋果擺放在窗臺上,順勢坐下。
拍攝的時候是在上午,晨光和煦卻微弱。整個小黑屋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文野和陳強各自架號攝像機,擺了兩個機位,準(zhǔn)備好了之后,示意周堯開始。
木門咯吱一聲被推開,少許陽揮灑進來,被照射到的塵埃在空中飄蕩。接下來才是女人的身子,她穿著一條單薄的裙子,從機位的角度看去,是纖細(xì)的腰肢,和一雙筆直的雙腿,腳踝處蹬著一雙陳舊的紅色羅馬鞋。
女人在門口頓了頓,又輕輕地哼著小調(diào)走進來。她被陽光照射著,身體的另一半?yún)s被陰影籠罩,更加凸顯了完美的身材。
文野呼吸一滯,機位慢慢地向上挪動,拍到了女人的背影。
女人扭了腳,低頭蹬掉陳舊的羅馬鞋,赤足踩在臟兮兮的地面上,似乎踩著一層黑色的毛毯。
兩個機位隨著她的走動而平穩(wěn)移動,只見女人本來還算輕松的步調(diào)變得緩慢,將碩大的紅蘋果放在屋子中唯一有亮光的窗臺處。她低頭看看蘋果,輕輕印上一吻,又抬頭迎著陽光與微塵,瞇著眼微笑。
陳強在側(cè)面拍到了這個鏡頭,畫面中,人物、布景、光線等方面打成統(tǒng)一,這一幕顯得尤為和諧,美的驚心,質(zhì)感絕了!
一場戲由許多鏡頭拼接而成,這個也并不需要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明明早就可以喊“卡”,再接下來下面的戲。但是導(dǎo)演沒舍得喊停,演員也依舊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演。
女人仰頭累了,緩緩低下,同時收斂的還有她嘴角的笑意。她輕輕嘆息一聲,轉(zhuǎn)過身來,背對著窗子微微低頭。
這是攝像機第一次捕捉到她的正面,在光線的作用下,這張臉顯得尤為疲憊,一雙瞟向別處的眼睛沒有訴說,卻充滿故事。
文野在大舅的幫助下,才使得手中架著的攝像設(shè)備沒有顫抖。怎么說呢?寫劇本的時候,他也曾無數(shù)次在腦海中修繕、完善這一畫面,卻始終覺得差了那么一點感覺。
直到現(xiàn)在見周堯演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內(nèi)心的悸動——他所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真好!雖然這部戲籌拍以來經(jīng)歷那么多的不順,到現(xiàn)在,他還是找到了那個最適合的女主角……
周堯沒有按照劇本中所說的那樣坐下,而是依照自己的方式演。大家都知道,但都默契的沒有打斷,直到她把這段演完。
周堯按照自己的想法將這段結(jié)束之后,見小黑屋中依舊安靜,才隨手打個響指。聲音在靜的跟死了一樣寂靜的小黑屋中顯得尤為清脆。
眾人回神,文野的表情還好,陳強和張亮的表情是真的收不住了。陳強放下攝像機之后依舊是一副嗶了狗的樣子,好半天才復(fù)雜的看她一眼:“小周姐,深藏不露啊你!”
現(xiàn)在大家對周堯的印象真的是發(fā)生質(zhì)的轉(zhuǎn)變。一個明明可以憑著美貌圈粉、憑借演技當(dāng)影后的演員,卻偏偏坐實小太妹人設(shè),扮丑為自己抹黑!這……這簡直——太裝逼了!
放到起點爽文中,這是什么?這就是扮豬吃老虎啊朋友們!
周堯跟他們熟了,多少露出一點本性,此時拿著道具蘋果隨手拋著,見他說這話,沖他滄桑一笑。
眾人均是一抖,從這滄桑的笑容中看出了許多深意……
這倒不怪周堯,主要還是因為周堯化的妝容太顯憔悴了。專業(yè)演員就要有為了電影藝術(shù)獻(xiàn)身的覺悟!
周堯從前幾天起就沒有刻意保養(yǎng)自己的那張臉,基本是怎么糙怎么來。在今天上鏡之前,還特意在家中給自己擼了上鏡的妝,基本上跟易容一樣,蒼老了不止五歲。早晨來報道的時候,大家差點都認(rèn)不出來她。
而這個妝的效果也特別好,臉色蠟黃無血色,眼下頗為濃重的黑眼圈,再加上兩道法令紋跟微微向下的嘴角、纖細(xì)脖子上凸起來的幾道青筋,怎么看都是一副有故事甚至有事故的樣子。所以即便是不論演技,從形象方面都和電影女主非常貼合!
本來這場戲原計劃是要耗上一天的,但因為演員的高標(biāo)準(zhǔn)發(fā)揮,使得這場在半小時之內(nèi)就完工了!連特寫鏡頭都不怎么用補的。
大家趁熱打鐵,又把接下來的戲份給拍了。即便是處女座導(dǎo)演文野保持了一貫的高要求,大家在這一天時間里,也拍攝完了三場戲。
相當(dāng)于原計劃一周時間拍完的戲份,一天就完成了一半!這效率也是沒誰了!
導(dǎo)演非常滿意,當(dāng)機立斷的宣布下班!幾個人員就地解散。但實際上離開的也只有周堯一人,其他四人,都湊合著這幾天在老宅子里度過了。
依照現(xiàn)在的這個效率走下去,也用不著幾天,估計明天,小黑屋的戲份就能全部拍完。
當(dāng)然,這只是文野樂觀的想法,他當(dāng)然知道,今天拍的三場還是相對來說簡單點的,剩下的兩場才是重難點。
一場是女主忍受毒癮,曾數(shù)次想推開門打破枷鎖,卻最終沒有邁出那一步,而是在屋子中難受得滿地打滾,指甲在土培墻上留下深深的爪印,最終倒在地上。
另一場則是電影的結(jié)局,女主從昏迷中醒來,多天沒有吃飯的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著,手撐著墻站起來,終于抓到了自己放在窗戶邊上的蘋果,吃掉。
雖說這五場戲是要在這兩天里拍的,放到電影中的時間跨度也不大,但形象上還是有很大的出入,女主的憔悴與新生也是在其中更替。
文野睜著眼,大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隔壁大舅的鼾聲太響,讓人心煩意亂。
在床上滾了好久之后,文野最終還是悄悄起來披上一件外衣,出了屋。
沒有了惱人的聲音干擾,迎著月光和晚風(fēng),他終于可以安靜的思考了。文野坐在臺階上,靜靜得把明天要拍攝的場景,包括鏡頭的擺放、攝像走位在腦海里預(yù)演了一遍。
越想越清醒,最后尤覺不夠盡興,獨自到拍攝用的那間小黑屋里去,每個角落都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在門后的位置坐了下去。
毒癮發(fā)作是怎樣一種表現(xiàn)?
怎么表現(xiàn)出人物矛盾的內(nèi)心?
最后的最后,到底該迎來的是新生還是解脫?
這個仍舊稚嫩的小導(dǎo)演心中疑問三連。到底也沒給出自己答案。
最后實在熬不住了,昏昏欲睡時,文野內(nèi)心終于出現(xiàn)了一個安慰性的答案:算了,看周堯怎么演的吧!我只不過是一個掌握過不過大權(quán)的小導(dǎo)演而已~
他打個長長的哈欠,覺得有點冷了,就要回屋睡覺。陳亮他大舅的鼾聲已經(jīng)消失了,整個院子非常安靜。
他瞇著眼,路過正堂準(zhǔn)備回屋,剛打開屋門,卻后知后覺的退出去,正好看到正堂里的黑影。
文野瞬間清醒了許多:“你在干嘛?”
黑影嚇了一跳,慌忙抬頭看了,借著照射進來的月光,文野勉強看清:“李叔?”
陳亮大舅姓李。
李叔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我、起來去廁所,找點、找點紙,呵呵……”
文野沒多想,隨手一指:“紙不是在這兒放著的嗎?”
“噢噢,對!”李叔慌忙過去,“謝謝你啊。”
“沒事。”文野困得又打了哈欠:“早點回去睡吧。”
“哎……”
一段短暫的對話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