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粗人
    半日后。
    一片仙霧繚繞的山巒出現(xiàn)在天盡頭,正是傳說中的靈澤山,當(dāng)林昭瞇起眼睛看去的時候,能探查到一整片靈澤山周圍都有山水禁制,是無法直接御劍踏入山頭的,而靈澤山四周環(huán)水,所以是要從這座天下最長的靈澤江中擺渡過江才能上山的。
    江邊,有一座渡口,渡口邊設(shè)有酒肆、茶樓、客棧等,多有一些因為天氣原因無法登山的人在這里逗留,而林昭則御劍落在了數(shù)里外的林中,旋即騎著野毛驢,一襲青衫,身后背劍,將斗笠拉得極低,宛若一位真正的江湖游俠。
    尚未踏入渡口,空中便已經(jīng)雷聲滾滾,緊接著傾盆大雨落下。
    林昭急忙牽著毛驢沖了過去,酒肆中已經(jīng)有小二遠遠的笑著說:“這位客官,快點進來避雨,待雨停了再走?!?br/>
    林昭笑著點頭,將毛驢拴在雨檐下,旋即踏入酒肆,花了幾顆銅板要了一壺劣質(zhì)水酒,然后就在檐下喝酒賞景,遠方,靈澤江中暴雨傾盆,水面上雨珠跳動,景象極為震撼,更甚者,有一縷縷江水不斷宛若龍卷一般,正在被不斷吸入空中的云層內(nèi),正是傳說中的龍吸水。???.
    此外,江中一道道漩渦若隱若現(xiàn),甚至就在剎那間,林昭看到了一條青色尾巴在江水之中探出水面,一閃即逝,那絕非是魚類或者是蟒蛇之屬,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是一頭蛟龍之屬,以林昭的境界探查,是一條金丹蛟龍,不算是太強的妖族,但在這座百花天下,一條金丹蛟龍應(yīng)該已經(jīng)算是大妖了。
    這條靈澤江,不簡單啊!
    “這位道友?!?br/>
    一名身穿純白錦衣的年輕五境劍修看向林昭,笑道:“看你的裝束,不像是我們許氏王朝的人啊,莫非是古蜀國那邊過來的?”
    林昭一個激靈,旋即笑道:“不知道啊,跟著師父從小就在山里修行,我也不知道我們的那座山屬于哪一個王朝,反正現(xiàn)在師父讓我出來歷練了,所以就想來這天下聞名的靈澤山看看了。”
    “這樣啊……”
    一名青衣中年男子笑道:“那你今天多半是上不了靈澤山了?!?br/>
    “為什么?”林昭訝然。
    中年男子伸手一指前方的大江,笑道:“沒看見么?一場傾盆大雨攪得靈澤江波濤洶涌,藏在江底的蛟龍之屬必定也被驚動了,如今的靈澤江已經(jīng)不安生了,哪家渡船還敢過江,哪個修士還敢過江?”
    “是啊。”
    年輕的五境劍修笑道:“沒關(guān)系,靈澤江景色天下一絕,在此地逗留一天也沒有關(guān)系,明日再過江便是了。”
    “這樣啊……”
    林昭點點頭,笑著抱拳:“多謝提醒。”
    那幾名修士也紛紛點頭微笑,看起來,許氏王朝版圖內(nèi)的山上風(fēng)氣倒還行。
    ……
    不久后,一群穿著官府服飾,外面罩著蓑衣的人從渡口走了出來,一個個都淋成了落湯雞,解下蓑衣掛在一旁便在小桌旁邊坐下,大咧咧的說道:“酒家,上酒肉!”
    是渡口負責(zé)官家渡船的一群許氏王朝署衙差人。
    “大人,今天不擺渡了吧?”有人在樓上問道。
    “還擺渡個屁!”
    差人悻悻道:“命只有一條,誰想去喂那江底蛟龍?。可蟼€月就有一艘官船被蛟龍弄沉了,數(shù)十條性命無一生還,今天這雨這么大,想必那些江底蛟龍都出來撒歡了,這時候誰想過江,那不是自尋死路么?”
    “也是?!?br/>
    眾人笑著點頭,于是紛紛下樓喝酒,也不再去想過江的事情了。
    不久后,一場暴雨停息,雨過天晴,甚至有一道彩虹掛在大江之上,極為好看,但江面上的旋渦卻不斷涌動,甚至隱隱然能聽到蛟龍長嘶之聲,水面上不斷出現(xiàn)水花,是那些蛟龍之屬在撲殺江水中的魚蝦精怪等弄出的動靜。
    林昭牽著毛驢,皺了皺眉,還是決定想辦法過江,金丹蛟龍之屬罷了,說句難聽的,林昭就算是一葦渡江,也未必就怕了那蛟龍,不過,就在林昭走到渡口的時候,除了整齊??吭诙煽诘奈逅夜偌叶纱猓h方的蘆葦蕩內(nèi)還有一艘小舟,小舟之上有一位身穿蓑衣的老者正解下酒葫蘆喝酒。
    林昭牽驢而至,笑道:“老人家,擺渡過江不?給錢的?!?br/>
    “哦?”
    老者瞇起眼睛看向林昭,笑道:“這靈澤江上蛟龍出沒,別的修士都已經(jīng)嚇破膽了,怎地你的命比別人硬?還想著過江?”
    林昭哈哈一笑,道:“老人家不擺渡就算了,何必挖苦?!?br/>
    老人立刻收起葫蘆,拿起船槳,笑道:“年輕人,你若不怕死那就上船,不過先說好了,我老人家不收凡夫俗子的那種銅錢,我的擺渡錢,一顆飛魚錢!”
    一顆飛魚錢,在一般的魚戶眼中,是能養(yǎng)活一家人至少二十年之久的。
    林昭淡淡一笑,牽著驢就上船了,卻只見老人在搖船出發(fā)之前,掀開船艙的一塊木板,從下方拿出了一把銹跡斑斑的古劍,將古劍系在了船頭,隨即便搖船出發(fā)了。
    一口懸劍?
    林昭安撫毛驢,讓驢子在船上跪著躺下,之后自己坐在船頭,笑盈盈的看著身側(cè)的那口懸劍,只聽說過傳說中的懸劍橋,橋下懸劍,專斬走江蛟龍,眼前的這船頭懸劍倒是第一次見過,莫非也有一樣的效果,若是有蛟龍來犯,也能懸劍斬之不成?
    這老人,恐怕不一般啊!
    江水湍急,小船不斷擺動,林昭在船上卻坐得極為穩(wěn)當(dāng),甚至從包裹里取出了一壺青竹酒,仰頭喝酒,宛若劍仙,姿態(tài)無比的輕松愜意。
    老人一邊搖船,一邊看向那年輕劍修,眸中透著深意,笑道:“小伙子,你是那山上的修士?”
    “啊,算是?!?br/>
    林昭笑道:“老人家不也是山上的修士?”
    老人并不局促,相反,卻灑然笑道:“老夫虛長數(shù)十歲,但心中始終有一些道理沒有弄清楚,有一些癥結(jié)沒有解開,小友可否為老夫解惑?”
    “萬萬不敢說解惑,只能說是一家之言罷了?!绷终研Φ溃骸扒拜呌惺裁聪胝f的盡管說就是了,沒必要藏藏掖掖?!?br/>
    “好。”
    老人瞇起眼睛,笑道:“若是這天下的大勢傾軋在即,于小友看來,天下修士當(dāng)如何?是逆流而上,還是順勢而為?”
    林昭仰頭喝下一大口酒,沉吟一聲笑道:“若是大勢利于天下,則順勢而為,反之,若是大勢不利于天下,則逆流而上?!?br/>
    “哈哈哈哈~~~”
    老人發(fā)出一陣爽朗笑聲,道:“小友果真是方外高人,今日這一顆飛魚錢的渡錢不要了,就當(dāng)是與小友解個善緣吧?!?br/>
    “那就多謝了?!?br/>
    就在此時,系在船頭的古劍“嗡嗡”作響,有劍氣流淌,而老者則看向江中,皺眉道:“孽畜,連我的舟楫你也敢沖撞!?敕——斬!”
    就在下一刻,江水中涌起了一縷縷血色,林昭迅速探查到,一頭七境蛟龍之屬的大水蛇已經(jīng)被斬殺了,尸沉江底。
    小舟扶搖,不久后便靠岸,林昭牽著毛驢上岸,老者則解下懸在船頭的古劍系在腰間,當(dāng)林昭回眸的時候,老者已經(jīng)化為一抹云霧消失在江水之上了。
    ……
    林昭皺了皺眉,這老者的身份無從得知,但顯然他是專程來找自己的,剛才的一席話,像是在結(jié)個善緣,但更像是一種試探,他想知道林昭對這座天下的態(tài)度,是當(dāng)一個事不關(guān)己的過客,還是真要插手百花天下的大勢,而林昭的態(tài)度則相當(dāng)明確,若是有人謀亂天下,就會插手。
    轉(zhuǎn)念他便不再想那么多了,進靈澤山訪仙再說!
    據(jù)說,這靈澤山中有百美圖,而且是出自畫圣之手,那畫圣正是自己在纖凝江上遇見的那位吳元子,他筆墨下的山水確實一絕,那他畫筆下的美人呢,還是有些期待的。
    靈澤山下,有一座小鎮(zhèn),規(guī)模不大,但食肆、酒肆、客棧、寶器店鋪等等卻一應(yīng)俱全,畢竟這靈澤山的登仙臺、百美圖都早就已經(jīng)聞名天下,慕名而來者眾多,不僅僅是山上的修士對此間極為傾慕,那些王侯公卿、文人騷客等等同樣對此地流連忘返,在有美人壁畫的機緣傳說之后,來靈澤山的人就更是多不勝數(shù)了,誰會不想從美人壁畫中帶走一位傳說中天地敕封的神女呢?
    林昭騎著毛驢進了鎮(zhèn)子,在小鎮(zhèn)中買了一把青色油紙傘,在這煙雨霏霏的靈澤山,總是要有個遮雨的工具。
    當(dāng)他抬頭時,不遠處人群簇擁,有兩人被眾人眾星捧月般的走了過來,其中一個是白衣翩翩的公子哥,另外一個則是一襲白衣勝雪的女子,容貌極為秀美,一雙秀眸顧盼生輝,只是眸子里透著濃濃的清冷,仿佛這整個鎮(zhèn)子的男子都入不了她的眼睛一般,而一旁的公子哥則百般殷切。
    林昭皺了皺眉,扯住一位賣燒餅的大哥問道:“那兩人什么人啊,那么大的派頭?”
    “噓,小友有所不知吧?”
    燒餅大哥道:“女的是玉搖宗的圣女于清秋,才貌雙全,而且還是一位山上仙子,難得這樣的人能來游覽靈澤山?!?br/>
    “男的呢?”
    “沈蘭舟,七星谷少主,好像也是一位山上神仙,這些日子以來他跟于清秋結(jié)伴同游,十分殷切。”
    “哦~~~”
    林昭便撐開傘,騎驢往前走,準備進山,但傘下的斗笠好像格格不入的樣子,于是他取下斗笠掛在了驢背一側(cè),卻就在這時,那兩位神仙眷侶從一旁走過,沈蘭舟看了林昭一眼,禁不住笑道:“靈澤山果真是什么樣的人都有,清秋你看到?jīng)]有,那么一個粗人還學(xué)人家撐傘游山,也不怕貽笑大方。”
    于清秋梨渦淺笑。
    林昭則轉(zhuǎn)過身,將油紙傘輕輕抬起,一雙眸子看向?qū)Ψ?,淡淡道:“我哪里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