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 137 章
“傳言從哪里來的?謝沛不是還沒回來嗎?他怎么能吩咐人做這樣的事?!”姜貴妃咬牙道, “番茄宴,老臣子。”
“這是存心要讓所謂的老臣子們想起先皇嗎?”
姜貴妃的話讓周圍人瑟瑟發(fā)抖,其他人也就算了, 但在宮里做事多年的人,自然知道老臣子們對先皇的敬仰。
因此還駁過今上許多事情,一提就是先皇不準(zhǔn),先皇說了,先皇定下的規(guī)矩不能違背云云。
只有暗地里,眾人才知道今上有多恨這句話。
好像這天下只有先皇能皇帝一樣。
好像只有他是明君。
后面的人就算拍馬也追不上, 而且他這個原本就不入眼, 根本沒被先皇親口承認(rèn)的繼承人,在很多大臣眼里, 根本不是正統(tǒng)。
就算他是先皇親生兒子,那也不是正統(tǒng),誰讓他并未得到先皇認(rèn)可。
可先皇認(rèn)可過誰?
他這輩子不是在打仗, 就是在操持政務(wù),兩三個月不入后宮那都是常事。
生了幾個兒子,幾個女兒,基本上都沒管過。
當(dāng)年的后宮可自由了,畢竟沒人管。
可廝殺的也厲害, 誰不想讓自己兒子繼承大統(tǒng)?繼承如此偉業(yè)?
姜貴妃聽今上說過,先皇基本沒有抱過任何一個孩子, 唯獨夸過一句的公主,立刻被滿朝文武視為瑰寶,一時間名揚天下, 現(xiàn)在這位公主還吃著十幾個大縣的俸祿, 遠離京都在漂亮莊子住下, 駙馬一年一換都沒人說什么。
就連什么都參的御史臺,也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還說那位公主氣度非凡,有魏晉風(fēng)范。
什么東西就魏晉風(fēng)范了?
先皇唯一夸過的女兒如此,兒子卻是看學(xué)業(yè),誰的學(xué)業(yè)出眾點,就會多問幾句。
但僅僅多問幾句,在后宮又是一場搏殺,搏殺歸搏殺,卻不敢鬧出人命,否則先皇必然饒不了他們。
不過就算這樣的搏殺,時間長了,先皇心里也清楚,便閉口不言,只讓他們好好學(xué),以后按著祖宗規(guī)矩。
祖宗規(guī)矩,不就是嫡長子十四歲聽政,十五立太子,其他兒子十六聽政,好好輔佐。
但先皇是沒有皇后的,哪來的嫡長子。
等于又把大家放在同一起跑線。
有人說先皇不怎么去后宮,對孩子們感情不深,也不了解他們實際的能力,所以索性不管,大臣們也不覺得有什么,畢竟先皇身體康健,以后慢慢選都是可以的。
誰料先皇去得那么快那么急,說是死前好好的,還跟大臣們喝了酒,吃了飯,順便處理公務(wù)。
等站起來的時候,臉色突然青紫,太醫(yī)迅速趕來,先皇瞳孔已經(jīng)一大一小,整個人呼吸停止,心跳也沒了。
生死前后,不過一刻鐘,這期間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蘇菀聽了,多半會發(fā)現(xiàn)這是腦出血的癥狀,喝酒熬夜猛然起身,整個人都不對勁。
這種病就是發(fā)作起來又急又快。
反正先皇死,沒告訴誰是儲君,也拉開天祥國為期三個月的爭斗。
以先皇的威勢,但凡多說一個字,當(dāng)時滿朝文武都會盡心輔佐。
可惜誰都不知道先皇想讓誰當(dāng)太子,甚至先皇都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于是有了“精彩”的三個月,給先皇服喪期間那三個月,先是昱王跟丁老將軍愛女婚事公布,接著又不嫁了,接著因昱王寡恩,人還沒上位就想殺丁家滿門。
丁英婉換他人嫁。
然后有了后面種種。
也就是說,今上從未得到圣人認(rèn)可,也就從未得到老臣子們的認(rèn)可。
畢竟他接下來做的事,很讓效忠先皇的老臣不齒。
看著同僚丁老將軍,為了先皇鞠躬盡瘁的丁家,死的死,散的散,他們?nèi)绾尾缓摹?br/>
所以現(xiàn)在朝堂的局面,也是有原因的。
大家相安無事就行,也不要奢求太多的君臣相得。
畢竟像先皇那樣的皇帝,再也沒有了。
可謝沛,此時竟然搬出了先皇?!
還用這些東西去討好一個死人。
不對,不是討好死人,是討好那些老臣子們。
謝沛所做,就是在說,他愿繼承祖父遺愿,他跟老臣子們一樣尊敬先皇。
借此拉攏老臣子們。
這群老臣子們在朝中能量,雖說不如十多年前,可依舊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禮部書庫老大人是一個。
工部尚書,翰林院幾個老人,甚至還有幾個閣老。
那個極愛吃的文淵閣大學(xué)士,就在番茄宴傳出來的時候沉思許久。
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
圣人不是看重大皇子,二皇子,明顯慢待謝沛。
那謝沛也不強求,直接找了先皇當(dāng)靠山。
他祖父是先皇,外祖是丁老將軍,這兩點,就夠很多老臣側(cè)目。
以后的他,再也不是單打獨斗,背后有兩位對天祥國舉足輕重的人物。
朝中局勢,再次變得不明朗。
謝沛這次從行宮回來,等著他的不是重華宮旁邊磁器庫的責(zé)問,而是兩邊勢力的拉扯。
可惜姜貴妃暫時想不到那么深,只覺得謝沛太狡猾,竟然硬生生跟先皇扯上關(guān)系。
聽著貴妃娘娘說完,旁邊內(nèi)侍小聲道:“既如此,那圣人對先皇?”
應(yīng)該是有怨吧,畢竟先皇也是他父親,卻從未夸過他一句,但凡有點優(yōu)待,圣人登基也不至于那么艱難。
誰料姜貴妃搖頭:“據(jù)我所知,他也只有仰慕。”
但仰慕久了,會有恨,唯獨沒有怨。
這點就不用說出來了。
謝沛不用太多車馬,很快就能回京都,隨行的還有外祖身邊的老人,跟很多官員都認(rèn)識。
不過,大理寺跟內(nèi)官監(jiān)果然都找過來,說有幾個證據(jù)證明,那投井的兩人之死跟三殿下有關(guān),所以過來問問情況。
也只是問問情況而已,誰讓謝沛敬慕先皇,還幫著先皇推廣果蔬,已經(jīng)讓許多人夸贊。
事情也不好做的太過分。
他們此時態(tài)度不佳,只會讓人覺得,他們對先皇不敬。
這種彎彎繞繞太復(fù)雜,蘇菀也就聽聽而已。
可有一點,好像很多人都沒意識過來。
謝沛沖著的,只怕不是磁器庫的命案,而是太子之位。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九月下旬,還有不到兩個月,就到謝沛十五歲生辰。
還記得上一輩奪嫡的慘烈是為什么嗎。
當(dāng)然是沒有早早冊立太子,才會有那么混亂的場面。
用一句:“生人難道想重蹈覆轍,讓骨肉兄弟相殘嗎?”
這句話在這種情況下簡直是無敵的。
而且對圣人來說,他不知道謝沛到底是誰的兒子,所以一直猜疑。
但對老臣子們來說,不管謝沛是當(dāng)初昱王之子,還是今上之子,那不都是先皇的孫兒嗎。
還是丁老將軍的外孫,這點是不會改變的。
如此一來,謝沛的身世反而沒那么重要,反正對老臣子們來說沒那么重要。
蘇菀想明白這些,忽然覺得謝沛這個局估計早早布下,甚至他留下行宮就是想好的。
剛覺得自己是不是多此一舉的時候,蘇菀住所枕邊放了一支行宮附近的桂花。
為何知道是行宮附近?
如今盛開又漂亮的桂花,現(xiàn)下只有玉華宮附近有了。
很多地方說盛開桂花代表運氣好,有好事要發(fā)生。
謝沛給她這個,除了感謝,還有傳遞意思的想法?
不過最近謝沛怎么回事,每次都是送東西讓她猜,什么嶺南水果,什么盛開桂花。
這人怎么回事。
老老實實寫信不行嗎?
果然,當(dāng)皇子的心思全都百轉(zhuǎn)千回。
但看到花枝,蘇菀也徹底放心,可以繼續(xù)看戲了。
看來確實沒什么事。
不過說的玉米食譜,卻是要做起來。
時人吃玉米,多是蒸煮,吃著原滋原味,味道確實好,又或者磨成玉米面,也是不錯的食材。
但少有煲湯的,只有蘇菀做菜的時候,喜歡用玉米煲湯。
像之前的松子玉米,也是這一年左右從宮里慢慢流傳到宮外,多了些吃法。
蘇菀做過許多飯菜,基本都不會避諱旁人,就連之前的麻辣燙,臭豆腐,都是在廚房做,絲毫沒有藏著掖著。
所以有心人只要想學(xué),自然可學(xué)會。
雖說沒跟現(xiàn)在這樣把菜單整理出來,但也只是沒機會而已。
從冰飲的天祥冰飲小冊,到之后的番茄宴,她整理出來的東西,基本都是給大眾用。
麻辣燙臭豆腐涼皮,雖說沒整理,但從未避著旁人。
跟著她身邊的宮女們基本都知道一二,回頭自己琢磨一下就能做出。
特別是麻辣燙,都是同樣的方法做成,蘇菀可沒說這是自己的專利,勒令周圍商戶不準(zhǔn)開麻辣燙的店。
所以如今想要做玉米食譜,基本是同樣的想法。
蘇菀正在想辦法,怎么才能讓玉米食譜合理的放出來,就聽重華宮謝沛那邊傳來消息,說番茄宴是位高人所做,能得到也是偶然。
剩下的玉米,紅薯,花生食譜,還請?zhí)煜閲傩粘鲋\劃策,想出多種吃法,不枉先皇辛苦一場。
若做出好的菜肴出來,那重華宮重重有賞。
好家伙,這根本不用自己費心費神來做,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外人可不知道皇宮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只曉得皇家嫡長子確實英明神武。
一時間民間興起做玉米的吃法,而且現(xiàn)在正是秋玉米,紅薯收獲的時候,花生也在前一個月已經(jīng)成熟。
畢竟秋天,秋收之后大家也沒什么事,糧倉也充裕。
那就做好吃的唄!
做好了還有賞賜呢!
最先響應(yīng)的,還有京都各大酒樓,急忙忙地讓大廚們趕緊研究新菜式。
如果做好了,能讓三殿下夸獎!
那酒樓生意豈不是更加紅火?
蘇菀看著熱熱鬧鬧的一幕,忍不住想笑,誰知道這事卻跟她又有些關(guān)系。
因為這場“比試”還沒開始,就又有傳言流傳。
說天下誰做玉米最好不知道,但宮中有位尚食司的小宮女,做的松子玉米天下一絕,吃過她做的松子玉米,必然會覺得這才是頭籌。
所以回頭比試的時候,玉米飯食做得好不好,還要得到她的首肯。
那個小宮女點頭了,才能說好。
蘇菀:???
美食這東西本就是眾口難調(diào),這樣不是什么正式的,有評委,有賽制的比賽。
怎么突然把她架起來了,還要得到她的首肯。
她原本還打算做些菜肴呢,現(xiàn)在直接成幕后大評委了?
京都人不知道這小宮女是誰,宮里的人知道啊!
松子玉米可是去年秋天的時候,蘇菀當(dāng)作西膳房秋日菜單制成,以前是受歡迎,誰知道現(xiàn)在被拎出來,直接成為翹楚。
真有你的謝沛!
反正蘇菀現(xiàn)在不管去宮里哪個地方,都有人邀請她嘗嘗自己做的玉米食物,看吃起來如何。
搞得蘇菀都不想各處走動了!
可是她這個活計就是各處傳遞消息,根本不能躲著。
等她要出宮去禮部的時候,可直接學(xué)乖了,直接給書庫老大人做了份番茄雞肉丸,又做了松子玉米,再來份梨湯。
直接提著食盒過去,根本不用吩咐!
梨湯是給老大人清熱去燥的,番茄雞肉丸上次答應(yīng)過,松子玉米既是感謝,也是不用老大人說,她自己就拿了!
可惜蘇菀以為自己想的足夠周到,但世事難料!別說老大人想吃,禮部其他人也想吃啊。
特別是那個儀部的崔琥誠,他都在西膳房蹭了那么多頓飯,吃了不知多少次松子玉米,可這次還是過來蹭老大人飯盒里的東西。
氣得老大人想打人!
不過如此盛況也說明,如今京都做新鮮吃食的風(fēng)氣之盛。
畢竟好多人想著,番茄宴都能讓圣人喜歡,那玉米宴,紅薯宴呢,萬一得圣人夸獎了?
這話在普通人當(dāng)中暢想一下還行。
但在朝廷后宮說,完全是相反的后果。
圣人已經(jīng)發(fā)了好大的脾氣,看到這幾樣食物就厭煩。
他越是厭煩,老臣子們越是不爽。
若不厭煩,又代表贊同謝沛。
謝沛!
這兩個字簡直是圣人的夢魘!
朝中局勢如此復(fù)雜,自然也沒關(guān)心以此揚名的小宮女,既讓她揚名,又讓她免遭猜測。
誰讓其他事情那么多呢。
因為此事讓謝沛名聲越來越好,很得老臣子們青眼,所以內(nèi)官監(jiān)跟大理寺這邊的調(diào)查,也都是客客氣氣的。
不過畢竟死了人,還是要小心調(diào)查還好。
磁器庫,原本是掌管瓷器,銅器,錫器儲藏,前朝也有用作收各地名貴瓷器,漆器等物的作用。
現(xiàn)在設(shè)了工匠,不僅收瓷器,還要做瓷器。
等于說,全天下名貴瓷器漆器皆在于此。
這些東西的貴重不用多說。
兩個投井的太監(jiān)都能借此獲利幾千兩,這還是低價賣出的,如果高價賣出,價格肯定更高。
為什么低價賣出的原因也簡單,畢竟去黑市買賣,價格肯定不如市價。
所以大理寺調(diào)查,也不是為了為難謝沛,而是真心想查出個一二三四,好知道這兩個人是不是枉死,里面還有沒有命案。
內(nèi)官監(jiān)的想法更為簡單,那就是這些人可是偷皇家的東西,那就是偷他們的東西,誰讓他們也姓謝,也是皇親國戚。
于是謝沛在這一行人當(dāng)中尤為配合,甚至配合著配合著,開始插手此案。
按理說必然要避嫌,可誰讓他總能找到關(guān)鍵證據(jù)。
謝沛說他找證據(jù)是為了證明自己清白,這也沒錯啊。
一切都在按他設(shè)想的方向走。
老臣子們甚至已經(jīng)開始幫謝沛說話,說他怎么會跟磁器庫有關(guān),希望圣人明斷。
好在這場鬧劇在十月初終于落幕,十月初還有圣人生辰,因這幾年都不是大壽,基本上沒有大型操辦。
可他生辰前后案件水落石出,很難不說一句,是不是故意的。
調(diào)出來出來的結(jié)果,比大家想的都要深,那兩個學(xué)徒確實是自己投井,但卻是有人威逼他們,因為買賣到黑市的御瓷買了十幾萬兩銀子,這個數(shù)額實在驚人,應(yīng)當(dāng)是四五年積攢下來的數(shù)額。
這一兩年他們愈發(fā)貪婪,吃下的銀錢無數(shù),涉案也至少數(shù)百人,原以為死了兩個學(xué)徒,就可以拿他們頂罪。
沒想到姜貴妃跟楚婕妤一合計,用這事矛頭直指謝沛。
謝沛又不是隨便任人宰割的人,自然找出真兇,還自己一個清白。
而在他們調(diào)查期間,有幾個工匠已經(jīng)要攜家眷逃離,全都是涉案的工匠。
其中有兩家工匠被內(nèi)官監(jiān)一時不察,給放了出去,其他人都全捉拿歸案。
原來是四五年前,就有人問能不能買賣御瓷,當(dāng)時候胃口小,幾個月賣出一件,一件賣個大幾十兩銀子,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可接下來越來越過分,已經(jīng)到了誰都無法收場的地方。
所以才有現(xiàn)在的事。
蘇菀看著名單,里面絕大部分都是外族來的工匠。
這些工匠多來自天祥國周邊,一定是技藝非常精湛的匠人,有的是打贏勝仗,要過來的。
有的是崇拜天祥國,自己投奔的。
先皇一向如此,不管外來的,還是內(nèi)里的,只要好好做事,就給田給錢。
可現(xiàn)在看來,竟然隱隱埋下禍根,若君主強力,那下面無論什么人都安分守己,若勢弱些,情況則完全不同。
這種也正常,天祥國的工匠,除非實在沒有親朋的,敢如此大膽行事,稍微顧念家族,家里有些人,都不敢這樣做。
畢竟動輒株連九族,很少有人會直接鋌而走險。
而且能到宮里做御瓷,基本都有些家學(xué),沒必要掙這份錢。
此事也算了解,姜貴妃跟楚婕妤做的隱蔽,案件也并未對外公布,可六部尚書,六個大學(xué)士,卻是心知肚明。
磁器庫也被重新整肅,看看到底丟了多少東西,而這些東西還能不能追回來。
謝沛又帶人去尋了黑市,可黑市早就在那兩個學(xué)徒投井沒幾日,便四散而逃,也只搜查出零散的東西,一看就知道是宮里的物件。
可見,若在學(xué)徒投井時不要聲張,更不要為了構(gòu)陷謝沛大肆傳揚,宮里的損失也沒那么大。
其實那些人也精明得厲害,只是偷些東西也就算了。
跟掙儲君之位的事聯(lián)系起來,那腳底抹油得比誰都快。
等風(fēng)聲過了之后,他們肯定還會慢慢再來,畢竟有利益在這,該來還是要來。
不過這件事對宮里朝廷來說已經(jīng)了結(jié)。
算是查明投井學(xué)徒的死因,也抓住中飽私囊的不少工匠。
磁器庫來了個大換血。
這次安插進去誰的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切塵埃落定,時間已經(jīng)到十月初十,天氣漸漸變冷,宮中年節(jié)的東西也開始發(fā)放,今年發(fā)放的稍微晚了點,但東西是足足的。
估計也是為了之前宮里出亂子的事,好讓大家心里有所安慰。
確實,一發(fā)冬日的物件,宮里的氣氛也漸漸好起來,聽說京都文武百官家中也開始發(fā)放棉衣,都在為冬日做準(zhǔn)備。
圣人生日也只是在宮里小過,連光祿寺也只去了幾個人,內(nèi)宮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
可圣人估計都不關(guān)心自己的生辰,畢竟再過一個月,那就是謝沛十五生辰。
已經(jīng)有官員陸陸續(xù)續(xù)上奏,請求冊立太子。
用的理由跟蘇菀想得差不多。
“圣人您想重蹈覆轍嗎?想看到骨肉兄弟相殘嗎?”
“當(dāng)年先皇沒能立下太子,天祥國險些動蕩。”
“連先皇也說,要按祖宗規(guī)矩來辦,還請您早日下決斷。”
還叫決斷?
這還怎么決斷?
聽政一年,就有多大的亂子,現(xiàn)在還想當(dāng)太子?
圣人自然直接回避,但最近一件件事,讓謝沛已經(jīng)收攬足夠多的人心。
漸漸地,竟然有種分庭抗禮的感覺。
究其原因,還是他原本就對朝堂掌控不足,以前覺得沒什么,現(xiàn)在多了個競爭者,就知道這事有多難熬。
被追問幾次之后,圣人竟然直接稱病,也不知道真病還是假病,反而臥床不起,不理這些話了。
蘇菀聽著,心里就知道怎么回事。
還不是想錯過謝沛生辰,以后慢慢再說。
其實謝沛并不著急,只是逼一逼圣人而已,稍微逼一逼就丑態(tài)百出,不得不說也挺好玩。
她要是謝沛,她也這么玩。
可惜蘇菀暫時沒工夫,因為禮部那邊想讓她去禮部食堂一段時日。
禮部食堂的大廚師傅去世,要告喪假至少三個月,那邊飯食馬上差了下來。
誰讓大廚的徒弟也要去服喪,那畢竟是他們師祖,這種廚藝傳承很正常,所以一請假,就要請四五個人。
這種事禮部自然準(zhǔn)假,但沒想到伙食變差太多,禮部總部就想著從光祿寺或者尚食司借人過來幫襯,至少頂過這一陣就行。
其實之前禮部就想讓人過去幫忙,那會大廚師傅是在病重,人手已經(jīng)不足,那之后宮里事多,他們也想著忍一忍。
現(xiàn)在實在忍不了,還是調(diào)人吧!
各處撥調(diào)人的情況也很多見,所以也不稀奇。
但一說調(diào)人過來,禮部不少人心里想的都是同一個名字。
蘇菀!
蘇菀在禮部可是出名的厲害。
就算在整個尚食司,廚藝也是名列前茅的。
若不是當(dāng)初她在天悲殿做過幾日,估計早就被人舉薦到圣人的御廚房里。
在天悲殿待過的人,就算當(dāng)初不是她的錯,圣人也不怎么待見,所以沒人想找這個麻煩。
圣人不知道蘇菀,他們知道啊。
最近不少酒樓都托禮部的人找尚食司那個小宮女,讓她去做評委,嘗嘗新菜。
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的。
所以禮部總部的人基本沒怎么考慮,反正你們尚食司撥誰過來都行,名單里必然要有蘇菀。
長官自然不會拒絕,任何能歷練的事,她都不會讓蘇菀錯過,更不用說跟禮部打好關(guān)系這種事。
別看蘇菀年紀(jì)小,她做事既穩(wěn)重,又有急智,這種小宮女去哪做事都是給尚食司爭臉面。
至于蘇菀,去哪做事都是做,她也沒什么意見。
禮部總部那邊也算去過許多次,還在那邊廚房給文淵閣大學(xué)士,也就是大理寺卿的爹做過茄汁面的茄汁。
所以她過去的話,跟原本廚房眾人還好融入。
禮部總部的主要官員并不多,只有不到八人,剩下全都是小吏以及不入品級的散官。
所以負(fù)責(zé)這八人飯菜,還算比較簡單。
以前上百人,上千人的飯菜都做了,還怕這個?
不過去了禮部做飯食,就要暫時從尚膳監(jiān)搬出來,住到禮部的官署里。
蘇菀聽此驚喜道:“那豈不是可以隨時出去。”
“嗯,可以隨時出去,只要事情做完,差事辦好,隨時回家都行。”尚膳監(jiān)主事詠蘭姑姑道,“所以這可是好事。”
“你還能去外面做評委。”
回家算了,見見姨娘還行。
去外面也可以,當(dāng)評委不成。
總的來說,是好事啊。
如今快要入冬,蘇菀也準(zhǔn)備給姨娘重新添置點東西,注意一下身體才行。
那個時空的母親,就是因為身體不好去世,所以這輩子她跟姨娘都要注意。
一入冬,突然寒冷,其實身體確實容易出問題。
每到寒冬時節(jié),很多年紀(jì)大的人都熬不住,比如說禮部大廚的師傅,就是在十月入冬前后離世,也是年紀(jì)大了,經(jīng)不起寒冬。
這次出去,正好把姨娘住處給弄得暖和點。
不光她手里有錢,姨娘手里也是有銀子的,這次姨娘應(yīng)該不會拒絕。
誰知道剛一出東安里門,蘇菀看到的便是謝沛。
這次尚食司調(diào)人過來,不光是蘇菀一個,還有幾個幫忙的宮女,眾人自然站在一旁等著三殿下先行。
謝沛看蘇菀一眼,從東安里門進去。
等謝沛離開,只聽身邊人議論道:“那是誰?看著好嚇人。”
“三殿下啊,你沒看他的衣服?而且從東安里門進去的年輕男子,也就他了。”
“對哦,這里離重華宮比較近。”
“沒想到三殿下這么嚇人,卻生得好看。”
“確實,比其他皇子都要英俊。”
英俊?
蘇菀面色古怪,其實她之前確實覺得這小孩是俊俏的。
但接觸久了,反而沒了感覺,只當(dāng)是年齡小的弟弟看待。
雖然她完全忘記,自己現(xiàn)在其實比謝沛年齡小孩的事實。
這會聽著眾人夸他,竟然覺得有點好玩。
兩人打著照面,也是從行宮分別后頭一次見,平日里蘇菀要么收到桂花,要么收到飽滿的板栗,還有京都出名的小吃。
反正給的東西都讓她猜是什么意思。
蘇菀覺得,她現(xiàn)在要是跟謝沛一起玩你畫我猜,一定特別有默契,直接勇奪第一那種。
從尚膳監(jiān)調(diào)到禮部總部,才發(fā)現(xiàn)這邊廚房小的不是一點半點。
問了才知道,平日只用做一頓午飯,再做點下午的點心,如果晚上加班來點湯。
剩下的基本不用管。
畢竟這不是在宮里,這里還都是官員,自己家就在京都城里,想吃什么家里自然會做。
誰家還沒幾個好廚子。
等于說禮部這邊就是頓工作餐,人家想吃好的,可以回家吃。
所以這邊廚房比較小,還分了一部分煮湯茶,茶水甚至比飯食更為重要。
這些官員們可以不吃飯,但不能不吃茶,茶的作用一個是要品,二是提神,所以如此重要。
蘇菀?guī)е膫€宮女稍微熟悉一下,基本可以準(zhǔn)備做中午飯食。
這廚房還有四五個給散官小吏做飯菜的,還有三個專門打雜,如此的人手配置可讓尚食司的人羨慕不已。
看看人家,一共只做三十多人的飯食,卻有十幾個人的廚房。
放在尚食司,這十幾個人至少要負(fù)責(zé)上百人的飯食啊。
不對比也就算了,對比是真的慘。
特別是今年還放出去不少宮女,人手明顯更緊張了。
調(diào)侃歸調(diào)侃,大家做事還是很快的。
估計是被尚食司的忙碌鍛煉出來,她們五個做事總是格外利落,就算是摸魚,也總是找到對的時間摸魚。
因為中午頭一次來,所以難免匆忙了些。
不過官員那邊點名要吃松子玉米,還有茄汁面,其他的隨意她們做。
那就簡單了,松子玉米本就容易做,茄汁面更不用講。
蘇菀算了算八個人,分成兩桌吃飯,基本上六菜一湯一主食就行。
其他飯菜另外四個人負(fù)責(zé),蘇菀每日只要做主菜就行。
今日剛來,蘇菀看著廚房有準(zhǔn)備好的雞,干脆做個白切雞好了,這道菜制作簡單,口感鮮美,很少有人會拒絕。
回頭知道大家的口味之后,也能按照眾人口味做飯。
反正做白切雞,在大多數(shù)場合總是沒錯的。
這個做法也是大名鼎鼎的粵菜食譜,在粵菜里面,雞肉是很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有無雞不成宴的說法。
單是粵菜里的雞肉做法,至少不少十來種,出名的不止白切雞,更有清遠雞,茶香雞,文昌雞等等等等。
每個菜肴都有其特色,今日做的白切雞也不例外。
做白切雞的話,最好選擇比較嫩的雞,這樣的雞肉容易熟,而且一定要新鮮,否則這道菜絕對會失去應(yīng)該有的口感。
但比之做雞肉,還是先做調(diào)味的醬汁更好,這醬汁可是白切雞的靈魂所在。
要用的食材也簡單,姜切成粒搗成泥,只要蔥白切成絲,兩者加鹽拌勻。
然后燒花生油,加熱之后倒入碗中,激出姜末跟蔥白絲的味道,這樣味道鮮美的蘸碟也就做成了。
接著就是處理雞肉,剛剛宰殺洗干凈的新鮮還未長成的小雞,看著個頭較小,但肉質(zhì)卻極好。
整只雞用鐵鉤勾住,然后往沸水里面浸泡,浸泡一炷香五分鐘時間,就立刻撈出來,把里面亂七八糟的臟水全都倒出來。
接著換一鍋沸水,繼續(xù)剛才的動作,看著里面的水干凈了,直接煮個一刻鐘十五分鐘。
因為雞肉足夠嫩,這樣的雞肉已經(jīng)熟了,撈出來之后放到冷水里冷卻,這時速度一定要快,冷水可以讓表皮更加嫩滑彈軟。
等到雞肉完全冷了之后,均勻地涂抹上花生油,最后按照部位切成塊裝盤,旁邊做的蔥姜油碟也可以放上面。
這就是看似極為簡單的白切雞。
粵菜就是如此,或者說是典型粵菜的其中一種,這類粵菜都是力求清中鮮美,既然要淡,還要淡的美。
同樣也有區(qū)別,夏秋吃的時候,要清淡點,冬春還要濃郁。
估計就是這么注重細(xì)節(jié),粵菜才能成為八大菜系之一?
反正這盤雞肉下去,基本不會出錯。
特別是在禮部這種地方,如果做的花里胡哨了,可能還會被嫌棄,不如做些淡中求美的菜肴,先試一試。
蘇菀把松子玉米跟白切雞做完,也是迎來一陣圍觀。
沒辦法,她做的飯菜怎么都那么好看。
茄汁面更不用講,之前是看到過的。
不管哪道菜,全都是色香味俱全。
這樣的飯菜很快端到大人們的桌子上,八位大人,四個人一桌,看著松子玉米的時候,總是有點奇怪。
這跟他們在外面吃的松子玉米不一樣啊!
京都酒樓里,也有模仿松子玉米的,可基本不得其法,跟蘇菀正宗做法完全兩個菜式。
這一口下去,味道實在濃郁香甜。
立刻讓喜歡甜食的人高興。
然后是白切雞,這雞肉煮的時間剛剛好,既然不會太老不好咬,也不至于太嫩沒熟。
鮮美的雞肉,沾上簡單質(zhì)樸的蘸碟。
吃的就是雞肉本身的鮮美。
雞肉相對其他肉食來說,本身的味道很少,所以非常適合這樣做,甚至都不用什么大料,味道依舊好吃得很,
如此化繁為簡,倒是有種淡雅的美感。
雖然他們口中說著淡雅的美感,其實已經(jīng)下手捏著吃了。
都是自己人,還客氣什么。
看看這雞腿肉,你要是不舍得放下筷子,那雞腿他們就搶先了!
等一桌子菜肴吃完,美美地吃碗茄汁面,真舒服啊。
尚食司的人做飯食,是有些厲害的。
特別是蘇菀,有些人今日頭一次嘗到蘇菀做的飯食,腦海里只有一句話,那就是名不虛傳!
不愧是蘇菀啊!
一想到接下來至少三個月時間,蘇菀都要在這做飯食,他們簡直要樂開花!
只是不知道下午蘇菀會做什么點心,竟然有點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