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峽道十幾個村民蹲在地上,  旁邊官員也蹲在地上，好說歹說，大家這才開口。
    但張口第一句就是：“空章舍人怎么會騙我們,  他真的需要銀子干糧游歷山水，所以才問我們借錢啊。”
    “就是，別說是借錢,  就算不是借錢，是白送的，那我們也愿意。”
    官員幾乎要跳腳了,  再三道：“那真的不是空章舍人,  空章舍人還在京都呢,  怎么會跑到千里之外游歷山水？”
    “空章舍人有神仙法術(shù)啊,  這樣當(dāng)然可以。”
    “我們真的沒被騙,  也沒報官,  這事就算了吧。”
    “對啊，這些錢我們還可以掙,  現(xiàn)在年頭那樣好，種幾次甜菜會回來了。”
    話又說回來了。
    當(dāng)?shù)毓賳T氣得干脆坐在地上。
    這官員要是蘇菀見了也認(rèn)識，那便是王儀彬,  他一兩年前外放出來，到這都峽道做當(dāng)?shù)刂h。
    他也算一手把這貧窮的都峽道拉扯大,  各處還在猶豫種甜菜的時候，他頭一個響應(yīng),  所以當(dāng)?shù)匕傩掌綍r還是很信任他的。
    只是遇到空章舍人的事,  他們還是選擇相信空章舍人。
    王儀彬簡直要?dú)庑α?  再次道：“那真的不是空章舍人,  其實本官在京都的時候見過她。”
    這話算是王儀彬的猜測,  他好歹有兩個當(dāng)官的父兄，父親今年還調(diào)回京都任職，他本身也在禮部做過事。
    原本這種猜測也是不想說出來的，可這會要是再不下點(diǎn)狠藥，那連百姓們怎么被騙的不知道啊。
    他原本派差役小吏過來問情況，但百姓們死活不說，覺得說出來有損空章舍人清譽(yù)，什么被騙，他們才沒有被騙。
    所以知縣王儀彬才親自過來，誰知道他來也不管用，大家就是覺得空章舍人問他們借錢，那是榮幸！
    而且還強(qiáng)調(diào)了很多遍這是榮幸。
    知縣老爺一說自己認(rèn)識空章舍人，大家立刻呆住。
    見此王儀彬立刻接著道：“你們想想，我之前是不是在京都住？還跟官員有些接觸，所以認(rèn)識她啊，你們說說她長什么樣子？”
    “肯定是仙風(fēng)道骨啊。”
    “那美須實在好看，花白頭發(fā)，花白美須，就是一個神仙模樣。”
    “對對對，就是整個人太瘦了，所以我多給了好多銀子。”
    “對，就是這樣。”
    王儀彬聽這話，讓后面人趕緊記下來，都是受害者的證詞。
    “其實空章舍人根本不長這樣，絕對不是。”
    “她個子確實不算高。”在女子里面算還行的。
    “確實很瘦。”這個是真的。
    “非常非常年輕，是你們想象不到的那種年輕。”
    最后一句，大家立刻說不信。
    那么厲害的空章舍人，怎么會年輕？
    會制糖，會煉油，還會寫菜譜，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百姓著想，那種仙氣飄飄的仙風(fēng)道骨老者，才是他們心中的空章舍人！
    王儀彬簡直要哭了，怎么說著說著又回去了！
    這樣下去也不行，最后好說歹說，眾人還是將信將疑，不過總算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出來。
    約莫半個月前，都峽道田間地頭出現(xiàn)一名身穿舊道袍的老者，老者頭發(fā)眉毛胡須花白，看著就跟畫上的老神仙一樣。
    他看起來十分儒雅，認(rèn)真看著地里的甜菜，有人搭話的時候還笑瞇瞇回答。
    甜菜的生長，甜菜的病害，都能被他說得非常準(zhǔn)確。
    就是老者走的時候，無意間掉了個東西，大家撿起來一來，這不是空章舍人的章子嗎！
    他們認(rèn)識！
    接下來就是空章舍人來到都峽道一個村里，全村都在迎接，最后還送錢送物，合算下來一個村里竟然給出上百兩銀子。
    上百兩！
    這個空章舍人并未多停留，又去了其他地方，來的時候神神秘秘，走的時候也是沒有蹤影。
    大家更加確信，這肯定是空章舍人！
    王儀彬一聽就知道，估計是有同伙的，否則能跑得這么快？
    至于為什么半個月后才知道，那自然是村民到現(xiàn)在還以為那真的是空章舍人，還是縣衙小吏路過這里聽到不對勁，這才過去查問。
    如果不是官府來查，他們這會還高興呢！
    王儀彬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趕緊把消息報給上面。
    利用空章舍人的名聲騙錢，這實在有損空章舍人的聲譽(yù)。
    等消息到京都這邊，已經(jīng)是四月下旬。
    行騙之事基本在二月已經(jīng)開始，到現(xiàn)在才爆發(fā)，自然因為各地的被騙的受害者現(xiàn)在都深信不疑，根本不報案的。
    而且基本都在鄉(xiāng)村騙人，那里面信息傳得慢，所以大家也有疏忽。
    蘇菀看到這些消息，確實有些傻眼。
    這些騙子膽大到這種程度，竟然用空章舍人的名頭去騙人？
    而且百姓們也太相信空章舍人了吧。
    也就是蘇菀一直京都，不知道下面的情況。
    有謝沛默許縱容，再有刻意引導(dǎo)，還有做的那些事確實有利百姓民生，她的聲譽(yù)能不好嗎。
    只是現(xiàn)在好過頭了！
    好到有人利用她的名聲行騙！
    現(xiàn)在全國被騙的金額已經(jīng)有幾萬兩，還全是騙村里百姓的。
    這事必然要管，不能讓百姓蒙受損失，也不能等大家回過味的時候，再狠狠痛罵空章舍人，哪點(diǎn)對謝沛來說都不是好事。
    趕在蘇菀離宮的時候出現(xiàn)這種事，實在讓人頭疼。
    蘇菀看來，這簡直是后世那種，我，秦始皇，打錢，類似于這種騙局。
    可大家會被騙，還是因為她。
    之前對揭不揭開身份這事，蘇菀并不放在心上，可現(xiàn)在沒想到她不揭開身份，反而方便其他人利用這層身份行騙。
    雖說不是她的錯，但也跟她有關(guān)。
    那些百姓們賺錢不容易，騙了之后還無怨無悔，她又怎么忍心看到這一幕。
    看著下面送來的奏章，蘇菀謝沛已經(jīng)有了打算。
    馬上到五月份，蘇菀離宮的事還是照常進(jìn)行，不過謝沛跟皇莊那邊倒是有些變化。
    根據(jù)空章舍人方子學(xué)會煉油技術(shù)的皇莊，從來都沒放棄請求空章舍人過去。
    基本每次請安折子都會問一句，都快成尋常事了。
    原本以為這次陛下還是不會管，可回復(fù)里竟然有語氣松動的意思。
    這樣一來，皇莊眾人難免激動，他們發(fā)現(xiàn)，最近喊著想見空章舍人的并非只有他們。
    市井里也漸漸傳出這樣的呼聲。
    大意就是，我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植物油的好吃，因為植物油大家的飯食更香了，全天下做小吃的商戶都感謝空章舍人，所以想要見見他等等。
    朝中幾位知情的重臣，自然跟著上書。
    一時間，朝野上下都好奇空章舍人到底是誰。
    其實關(guān)于空章舍人的傳聞一直都沒停過。
    從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有他的身影，很多事情都出過力，就連當(dāng)初陛下被大皇子二皇子聯(lián)手誣陷，都有空章舍人的身影。
    不說那些為百姓做的事。
    但講說服欒都族公主呼延薔反水這事，在內(nèi)部就一陣討論。
    當(dāng)初不是空章舍人跟呼延薔一番對話，那會的局就算能破，也會有不少亂子。
    甚至不僅破局，還把呼延薔直接安插到草原上，成為一枚十分有用的棋子。
    呼延薔在草原上牽扯住氏義族，也是空章舍人的功勞，那一步棋到現(xiàn)在還很好用。
    至于其他種種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這些小道消息也讓空章舍人身上添了不少神秘色彩。
    現(xiàn)在這件事也被隱秘爆出，更讓世人驚嘆。
    原來西北大勝也有空章舍人的功勞？
    這文治武功，實乃天下奇才啊！
    一些被騙的百姓更不覺得自己被騙了，能為這樣的人貢獻(xiàn)一點(diǎn)黃白之物，有什么了？
    還是那句話，這是他們的榮幸！
    榮幸！
    五月初，蘇菀就是在這種呼聲中悄然出宮。
    也不算悄然，她跟著大批宮女一起出宮，六年的時間已經(jīng)滿了，再回來那就是純粹的女官身份，身份通牒都要改。
    一起出來的還有于淑，春香，兩人現(xiàn)在一個是西膳房右執(zhí)掌，一個是西膳房大宮女，以后也要回來。
    眾人在宮門口再相見的時候，神情皆有些不同。
    六年前誰能想到這一幕，她們也算在宮里過出來了。
    三人正在說話，蘇菀卻感覺到有道明顯的視線過來，等她再看過去的時候，那視線已經(jīng)離開。
    于淑倒是看向了，低聲道：“是小月。”
    小月這個名字已經(jīng)許久沒聽到。
    她自從舉報尚食司之后就去了姜貴妃那里，之后姜貴妃落敗進(jìn)到冷宮，她被發(fā)配到浣衣局洗衣服。
    原本那就是個磋磨人的地方，不過她也算趕巧，趕上蘇菀整頓宮務(wù)，發(fā)落不少苛責(zé)下人的總管大宮女。
    浣衣局的活還是辛苦的，但也成了正經(jīng)差事，不至于非打即罵。
    所以這些年來她雖然吃些苦頭，人倒是還算平安。
    但她沒臉往這邊看，她根本不敢看。
    在她旁邊還有個熟悉的人，這人更是低著頭，小月看向她的時候眼神有些憤恨。
    若不是她引誘，自己又怎么會從西膳房離開，說不得，說不得現(xiàn)在也是大宮女。
    就算不當(dāng)大宮女，也跟蘇菀她們關(guān)系一如從前。
    這人自然是姜紅葉。
    當(dāng)初蘇菀于淑等人進(jìn)宮的時候，她正得意地收拾東西去內(nèi)宮服侍姜貴妃。
    時局變換，誰能想到這一幕呢。
    六年前的她已經(jīng)是宮里的女官，在前途大好的南膳房做執(zhí)掌，現(xiàn)在另一個執(zhí)掌已經(jīng)是從四品的女官，她則要從宮里出去，出去的身份還是宮女。
    現(xiàn)在能按時出宮，不被扣在宮里，甚至也要感謝蘇菀整頓宮務(wù)。
    換做姜貴妃那會，進(jìn)宮了還想出去？自然不可能。
    若說小月后悔沒有留在西膳房，那姜紅葉何嘗不后悔沒有留在南膳房。
    留在那的話，她是正經(jīng)的女官，好好做事就能升遷。
    那些名門貴女們方要科考才能等待授官，而她已經(jīng)是四品五品官員。
    想這些又有什么用。
    當(dāng)初尚食司長官勸她，南膳房丞副勸她，她都不聽，執(zhí)意要去做寵妃宮女，結(jié)果呢？
    結(jié)果還要靠尚食司出來的女官整頓宮務(wù)，她才能出宮。
    當(dāng)初姜貴妃受寵的時候還好，時常有些打賞，后來一起到冷宮，之前的積蓄都要花光，每個月只有三兩銀子，這還是冷宮的人也恪守規(guī)矩，沒有跟之前那樣克扣冷宮費(fèi)用的結(jié)果。
    姜紅葉低頭不語，小月也一樣。
    蘇菀等人并未多看，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前的事雖然已經(jīng)過去，但不代表她們還能成為朋友。
    出宮對她們來說也意味著新生。
    今年出宮的宮女內(nèi)侍們按照要求陸陸續(xù)續(xù)出宮。
    蘇菀要走的時候，還碰到急匆匆趕來的李蓉蓉，她現(xiàn)在是北膳房的執(zhí)掌，估計剛安排好事情，這會出宮之后換個身份通牒。
    不過李蓉蓉剛要過來，門口又來了車駕，那車駕甚是華麗，從車上下來的芷公主連忙趕來。
    她自然是來送蘇菀的。
    按理說作為公主，她沒必要前來，可芷公主多聰明，明顯知道這宮里對誰好，都不如對蘇菀好。
    而且她也是敬佩蘇菀的。
    周圍人看著，只覺得蘇菀身份實在穩(wěn)固。
    雖然出宮的人當(dāng)中，有一小部分還會回來做女官，做總管。
    但能有公主相送，公主照拂的，也就唯獨(dú)蘇菀一個了。
    再說，還有些隱約的傳言，說等蘇菀出宮，陛下就會再納她進(jìn)宮。
    看看人家這境遇，誰也羨慕不來。
    可瞧著蘇菀，確實比周圍人要好看，比周圍人更要靈動。
    舉手投足之間頗有氣度，再加上人家的真才實學(xué)，入主后宮好像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反正她那文章寫的，民間宮里好多人都在夸。
    陛下也是慧眼識英才，竟然能找到蘇菀這樣的人才。
    眾人一番感慨，該出宮還是要出宮的。
    大家提前知道自己要出宮，心里自然早有打算，有家人來接的，有直接聘請他們?nèi)プ鍪碌摹?br/>     還有門口等著請厲害的宮女內(nèi)侍做管事的。
    反正大家各有出路。
    以前外面日子不好過，出宮也顯得尤為可怕，宮里人也不愿意放人。
    現(xiàn)在不同，現(xiàn)在都知道，天祥國到處都能賺錢，實在不行找塊荒地去種番茄，做番茄醬，好多番邦商隊都收的。
    再不行就去種田，還是能種出畝產(chǎn)極高的糧食，空章舍人給賞錢的！
    外面哪里都是活路，還更自由，所以該出來還是出來的。
    蘇菀出宮，桂娘那邊已經(jīng)備好馬車在外面等著。
    見著蘇菀過來，連忙接過她手里的大小包裹，滿眼都是慈愛。
    “回家了，終于能回家了。”
    井菊跟焦詠也在旁邊，井菊身邊還站了個看著憨憨的小子，估計就是她未婚夫了。
    這會宮門口人多的，蘇菀等人也并未停留，跟于淑等人打個招呼，眾人也就驅(qū)車回家。
    以后有的是機(jī)會相聚呢。
    桂娘尤為激動，雖然說這兩年見到女兒的頻率高了不少。
    但跟出宮還是不同。
    她們這些女官在家休息五天時間，然后再回去做差事，各個膳房的執(zhí)掌雖說還要住到宮里，但像蘇菀這種正六品女官，已經(jīng)可以日日歸家，每天按時上班，按時下班了。
    蘇菀剛進(jìn)宮的時候就知道有這條規(guī)定，六年后自己也能用，這倒是不錯。
    桂娘還提前張羅了馬車，以后去宮里還能坐馬車來回，日日都能見到女兒，這如何不高興。
    蘇菀跟娘親說幾句話，外面焦詠已經(jīng)駕車出發(fā)回家。
    蘇菀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看，正好對上謝沛的目光。
    謝沛也來了。
    只是不好出現(xiàn)，也就遠(yuǎn)遠(yuǎn)看著。
    蘇菀朝他笑笑，直到身影不見，這才放下簾子。
    不過人影是看不到了，巍峨的皇宮還在那，從宮里出來感覺就是不同。
    雖說現(xiàn)在的皇宮對她來說已經(jīng)不是禁錮她的枷鎖，反而是施展拳腳的天地。
    可入宮出宮的感覺還是不同。
    看著京都街道上人來人往，以后這也是她要時常經(jīng)過的地方了！
    馬車直接停到宅子門口，焦詠不用吩咐，立刻幫著搬東西，絲毫不讓蘇菀母女兩個勞累，井菊跟她未婚夫也是沒閑著的。
    宅子里衛(wèi)鈞，衛(wèi)鈞母親妹妹都在，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豐盛的飯食。
    就連許久不見的卓暉也在場。
    卓暉已經(jīng)從御用監(jiān)被調(diào)到城外的城防營，現(xiàn)在事情也多得很。
    他看到蘇菀還是如往常一樣，不過他還帶來一個八卦。
    眾人在收拾飯食，自然不讓剛回家的蘇菀動手。
    所以蘇菀，衛(wèi)鈞，卓暉，卓暉妹妹干脆在一旁閑聊。
    他們聊的事還是跟于淑有關(guān)。
    于淑跟靈臺門柴煥的事大家都知道，兩人也準(zhǔn)備出宮之后定親。
    柴煥家里在京官職不算低，這幾年早就想跟他說親事，但柴煥一直不同意。
    之后說了于淑的事，家里自然反對，聽說也折騰了很久，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么辦。
    蘇菀聽的時候還有些驚訝：“我剛從于淑分別，沒聽她說起這事。”
    衛(wèi)鈞接話道：“她這些年來也沉穩(wěn)，遇事不慌，基本誰都沒說，她家的情況你們也知道，那爹娘不是個好的。不過封萍姑姑在管這事，讓我們不用擔(dān)心。”
    “那我能做什么？”蘇菀直接道，“也不用跟我客氣。”
    說實話，要是平時的時候，蘇菀可能還會知道這些事，但這幾個月事情太多。
    單是科考就讓人頭疼，之后利用空章舍人被騙的消息傳來，她又是忙了一陣，所以不知道朋友身上還有這種事。
    卓暉道：“封萍姑姑說應(yīng)當(dāng)沒事，讓我們等著喝喜酒就行。”
    封萍姑姑向來沉穩(wěn)，就是當(dāng)初西膳房的右執(zhí)掌，平時嚴(yán)肅還重規(guī)矩，也教過蘇菀很多東西。
    于淑家里苛待她，還意圖讓她交給年邁的老色鬼換取錢財。
    那會蘇菀指路讓于淑去求封萍姑姑，從那之后于淑跟封萍姑姑便是亦師亦友的關(guān)系。
    更多時候于淑是把封萍姑姑當(dāng)師傅的。
    既然封萍姑姑說沒事，那應(yīng)當(dāng)是沒事？
    蘇菀看看旁邊的雯沁，雯沁立刻道：“放心，奴婢馬上讓人去查。”
    說起這事，宮里女官嫁給家境不錯的侍衛(wèi)都如此艱難。
    對比她這里，又何嘗不是。
    雖說謝沛已經(jīng)鋪好了路，她也做到該做的，但真的開始有所動作，只怕受到的阻撓比于淑柴煥還要嚴(yán)苛的多。
    卓暉沒想到自己只是說個八卦，倒是引起蘇菀的思緒。
    也就是蘇菀并未表現(xiàn)出來，所以接風(fēng)宴上還是其樂融融，都在慶祝蘇菀回來。
    蘇菀的房間也早就收拾好，桂娘甚至一直把主院留著給蘇菀，還是她之前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才讓娘親住到主院，自己挑了個僻靜的院子住著就行。
    這個院子在她回來之前，已經(jīng)被桂娘里里外外全都收拾一遍，比主院還要舒適。
    院子里的草木也長得比其他地方要好。
    現(xiàn)在是五月，還提前買了冰放到里面，就是讓蘇菀住得舒服。
    這會院子里微風(fēng)徐徐，洗漱過也沒睡著的蘇菀干脆在院子里坐一會。
    剛把驅(qū)蚊的艾香點(diǎn)上，身后已經(jīng)有人熟練翻墻進(jìn)來。
    想到自己翻窗都那么費(fèi)勁，謝沛還是熟悉翻墻，蘇菀好奇他到底練了多久的武功。
    聽到動靜的雯沁出來看到是陛下，立刻退回去還是要有點(diǎn)眼力，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往前湊了。
    蘇菀坐在石凳上抬頭看他，謝沛也穿了常服，看著有些不同：“你怎么來了？”
    “你心情不好。”謝沛斬釘截鐵道，“所以我來了。”
    蘇菀疑惑地看著他，自己怎么就心情不好？
    他還能隔空發(fā)現(xiàn)？
    謝沛一定要坐到蘇菀這邊，這才道：“因為你朋友的事？”
    那個宮女跟侍衛(wèi)的事。
    謝沛雖然不太清楚，但事關(guān)蘇菀還是多了解了下。
    雯沁讓人去打聽該情況，這事自然會過謝沛這里。
    看到那兩人的經(jīng)過，謝沛便知道蘇菀的心情。
    雖然這些事對她來說自己也能排解，可這種時候怎么能沒有他。
    謝沛道：“尚膳監(jiān)的封萍準(zhǔn)備認(rèn)你朋友當(dāng)義女，到時候就是從五品女官的義女，身份差別也不算大。”
    “再有柴煥堅持，這婚事肯定能成。”
    封萍姑姑認(rèn)了于淑當(dāng)義女？
    不過回想起來，同尚食司長官不同，長官在宮外是成親了的，封萍姑姑倒是一直未嫁，如今認(rèn)個義女似乎也不錯。
    “那于淑家里呢？她家肯定不會罷休。”蘇菀問道。
    跟蘇家不同，蘇家無恥，但也要點(diǎn)臉，再有謝沛在根本翻不出浪花。
    現(xiàn)在她從宮里出來，外面還傳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們都沒找上門，這就是謝沛私下按的嚴(yán)實。
    但于淑家不同，能把當(dāng)時十四歲的于淑送到老頭的手里，甚至于淑進(jìn)宮也不放過她。
    這種人戶已經(jīng)是不要臉面了。
    知道柴煥家有錢富貴，還能忍得住？
    謝沛道：“他家對你朋友跟柴煥來說確實麻煩。”
    說完之后，謝沛笑著撓撓蘇菀手心。
    對他們來說是麻煩，對謝沛自然不是。
    “你求求我，求求我立刻幫你。”謝沛勾著蘇菀手指，故意小聲道。
    好像兩人真在進(jìn)行什么見不得人的交易。
    蘇菀手指被勾的發(fā)癢，偏生也不好縮回來，否則像是怕了一般。
    “不用你我也行。”
    蘇菀說完，謝沛已經(jīng)不是勾著手指，而是勾著腰：“當(dāng)然。”
    話是這樣講，再吹過一陣風(fēng)，夏日的黏膩跟溫?zé)嶙屩x沛自然而然親過去，唇齒相交，手掌越過單薄的脊梁，再按在脖頸。
    屬于夏日傍晚特有的悶熱細(xì)膩纏綿在顫抖的睫毛上。
    直到謝沛離開，蘇菀才深吸口氣。
    她這算不算為朋友犧牲色相？
    也不對，她好像也不虧。
    謝沛過來，確實安到蘇菀的心。
    他們兩個早就做好一切準(zhǔn)備，不僅不怕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跟阻攔，甚至能幫幫朋友。
    不到一天時間，柴煥跟于淑的事情已經(jīng)解決，兩人甚至一起到了蘇菀家中表示感謝。
    柴煥向來沉穩(wěn)，現(xiàn)在親事落定，他也難掩激動。
    只剩蘇菀跟于淑的時候，兩人說話也放開了些，于淑道：“這次真的要多謝你，求了陛下幫忙。”
    “原本不想麻煩你的，沒想到還是讓你知道了。”
    蘇菀笑：“這有什么，于我不過是小事，而且也不耽誤什么。”
    于淑卻搖頭：“我們都知道的，你也不容易，而且你現(xiàn)在愿意跟我們當(dāng)朋友，我們還能拖你的后腿嗎？”
    這話不是虛言。
    說不好聽的，以蘇菀今時今日的地位，早可以不理他們。
    什么名門閨女，什么郡主公主，都等著跟蘇菀結(jié)交。
    但她太淡定了，跟之前一樣，這種感覺讓于淑等人也覺得，若要事事找蘇菀找?guī)兔Γ撬麄冞€配當(dāng)蘇菀的朋友嗎？
    這事也就是卓暉閑得無聊多說幾句。
    不過想想也是，就算卓暉不講，蘇菀遲早會知道。
    蘇菀又笑，開口道：“我這人很會拒絕別人，要真是無理要求，我能答應(yīng)嗎？”
    她又不是那種抹不開面的人。
    拒絕這種事，她還是很行的。
    于淑卓暉這事過去，蘇菀在家也休息兩天時間，該出去走走了。
    她出去肯定是去自家店里。
    現(xiàn)在炸貨店也開了兩間，還多請了幾個人，地方也足夠?qū)挸ā?br/>     不過蘇菀過去的時候，里面還是人滿為患，誰讓這里的小吃特別有名。
    但凡來京都的，誰都要來嘗嘗的。
    既然人多，那肯定熱鬧，也肯定愛閑聊。
    蘇菀剛到就聽到眾人在議論空章舍人，只聽他們把空章舍人講得神乎其神。
    最后還把空章舍人妙計安西北的故事講出來。
    說這空章舍人如此在宮里周旋，如何跟欒都族當(dāng)奴隸的公主交流，又怎么讓公主洗心革面重回正軌，站在正義的一方，也就是站在當(dāng)今陛下的一方。
    不僅如此，更有設(shè)計讓欒都族成為牽扯塞外氏義族的力量等等。
    這些“絕密”之事被大家講的極為生動，聽的周圍人吃小吃的手都停下來了。
    于是就有人問了：“意思是空章舍人就在宮里？但宮里沒人知道他是誰啊。”
    “對啊，大家都說除了陛下之外，沒人知道空章舍人是誰。而空章舍人也不想居功，根本不暴露身份的。”
    “你們這些消息，都太遲了！”
    “宮里有人知道空章舍人是誰！就是安排空章舍人跟欒都族公主見面的人！聽說是宮里的御廚，那御廚如今已經(jīng)在京都開了家酒樓！他知道空章舍人是誰！更知道空章舍人的秘密！”
    御廚？
    張御廚？
    當(dāng)時進(jìn)內(nèi)宮救人的時候，蘇菀確實是由張御廚帶著，那張御廚多半也猜到幾分。
    不過以前這些事都沒人說出來，如今因為民間騙子，所以要設(shè)計一點(diǎn)點(diǎn)透露。
    蘇菀沒想到謝沛竟然用這樣隱晦又高調(diào)的方法。
    說隱晦，是因為沒有直接說出人名，而是一層層做著鋪墊。
    高調(diào)則是調(diào)足大家的胃口，等真人暴露出來的時候，絕對讓眾人大吃一驚，從而達(dá)到高調(diào)的目的。
    可以，謝沛放在現(xiàn)代，至少是個營銷總監(jiān)。
    蘇菀知道謝沛要做什么，但不知道他是用這種方法。
    不出意外的話，現(xiàn)在滿京都都在找那個張御廚，然后張御廚再不小心說漏嘴，說出空章舍人其實是個女子。
    還是個年輕女子。
    再之后就等著眾人“順藤摸瓜”開始解密。
    自己解開的謎題才更有意思。
    蘇菀感覺到了，這幾天她還是好好在家里等著，只怕不用兩天時間，就會有人找上門吧？
    這事偏偏還不能跟家里說，若要說跟家里說，讓家里店鋪門給關(guān)了，則顯得早有準(zhǔn)備一般。
    好難。
    謝沛這是不鬧的滿城風(fēng)雨，甚至不鬧的天祥國上下皆知，是不罷休的啊。
    蘇菀已經(jīng)在為接下來的日子頭疼了。
    在店鋪沒待多久，蘇菀只好回家。
    沒辦法，只要在那就聽到大家討論空章舍人，甚至在街上也是如此。
    這種知道自己要暴露，但還沒暴露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謝沛到底怎么想的這種法子！
    跟蘇菀猜測的差不多。
    因為謝沛的鋪路讓滿京都都在猜測空章舍人的身份，如今更是吊足胃口。
    還放了個暗線，說京都有個御廚開的酒樓，那個御廚知道空章舍人身份。
    解密這東西，自己解開的謎底總是更有成就感。
    所以京都不少比較閑的人，直接涌入各家有御廚的酒樓。
    重點(diǎn)找姓張的御廚，還要找自己開店的御廚，一時間范圍縮小不少。
    等找到張御廚這里的時候，張御廚都被嚇了一跳。
    雖說他早有準(zhǔn)備，但還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誰問都不知道。
    還別說，這讓他原本生意就不錯的酒樓，直接變得爆滿。
    可惜張御廚嘴太嚴(yán)，直接把他“灌醉”才從他口中得知一點(diǎn)消息。
    “其實，其實你們都猜錯了。”
    “不是仙風(fēng)道骨。”
    “人也不老。”
    “是個小姑娘，特別靈的小姑娘。”
    什么東西？！
    我們在問空章舍人，你在說什么啊！
    那么厲害，那么有謀略的空章舍人怎么會是個小姑娘？
    張御廚聽到這話，還是醉醺醺的，直接道：“你們懂什么，那人不一樣，跟陛下也不一樣。”
    “反正你們肯定猜不到是誰。”
    “猜不猜都行，反正都一樣。”
    這些話意味不明，但又像指明什么。
    跟陛下也不一樣？
    誰跟陛下不一樣啊，還是個小姑娘？
    眾人沉默片刻，有個心思敏銳的人終于說出自己的看法：“聽聞陛下要娶個小宮女，朝堂上阻止的人不少，大家都在疑惑，咱們英明神武的陛下，為什么要娶這樣門不當(dāng)不戶對的女子。”
    宮女，那就是在宮里了。
    小宮女，小姑娘。
    跟陛下不一樣。
    還能接觸到張御廚。
    眾人腦子里一片空白。
    不會吧？！
    他們不會猜到真相了吧？！
    可這個猜測他們自己都不信啊！
    但細(xì)細(xì)想來，陛下為什么要執(zhí)意要娶那個宮女，不對，現(xiàn)在是女官了。
    那個女官確實聰明，有一手好文采，做事也厲害。
    可不理解的人還是很多，沒看陛下已經(jīng)提前說過這事，現(xiàn)在剛提起要去提親，就又有朝臣反對？
    畢竟再聰明的女官，她也是平民出身啊，聽說還跟家里鬧翻了，這種女子當(dāng)后妃都會有爭議，更不用說當(dāng)皇后。
    如果這個女官，其實就是空章舍人。
    那一切突然變得合理起來！
    若她是空章舍人，那什么身份地位，還重要嗎？
    如此驚才絕艷的人物，身份根本不是問題！
    感覺自己得知真相的眾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根本不敢亂說話。
    謝沛的人一直關(guān)注這件事，簡直要無語了。
    陛下還等著你們亂說呢！
    之前咋咋呼呼的，現(xiàn)在怎么不敢了！
    算了，還是他們來吧！
    在小宋護(hù)衛(wèi)的助力下，五月初九大清早，一個震驚世人的消息立刻傳開。
    空章舍人的身份揭曉了！
    那就是陛下執(zhí)意要娶的女官蘇菀！
    什么？你們不信？
    明明已經(jīng)鐵證如山了！這可是我們根據(jù)線索一點(diǎn)點(diǎn)調(diào)查出來的！
    不信你們自己去查證啊！
    剛起床的京都人有點(diǎn)懵。
    大家心目中仙風(fēng)道骨的空章舍人，其實是個漂亮靈動的女子。
    這怎么可能？
    蘇菀聽到這些消息，面無表情為謝沛鼓掌。
    真有你的。
    現(xiàn)在不想知道她身份的人，都要被迫知道了，誰讓這事從頭到尾都調(diào)足了眾人胃口。
    大家還潛移默化接受了謝沛?zhèn)鬟_(dá)的信息。
    陛下要娶的小宮女其實是空章舍人？那沒事了，那太好了！
    別問為什么，她可是空章舍人啊！
    在京都人還在求證的時候，早就給蘇菀安排好的女子侍衛(wèi)們已經(jīng)上崗。
    蘇菀也認(rèn)識其中幾個，當(dāng)初從民間擇選出來的十五個女子，五個留在軍中，還有十個選擇當(dāng)護(hù)衛(wèi)。
    之前一直在秘密訓(xùn)練，現(xiàn)在終于到她們上崗的時候。
    她們自從訓(xùn)練的第一日起，目的就是為當(dāng)未來皇后娘娘的侍衛(wèi)。
    但她們也沒想到，皇后娘娘，也是空章舍人？！
    這也太讓人震驚了吧。
    不止她們這么想的，現(xiàn)在滿京都百姓都是這么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