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道阻且長
丑女人很快便發(fā)出均勻的鼾聲,或許她說的沒錯,她真的是個失眠癥患者,枕著自己的枕頭才能入眠。
方芳難以斷定這個丑女人的來歷。她究竟是幫自己逃離險境,還是挾持自己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這個方芳真的沒法斷定。看著她酣睡的樣子,如果方芳這時抱一塊大石頭砸在她的頭上,絕對能砸個半死,但萬一她是幫自己的呢?又萬一她并沒睡著,只是在裝睡呢?
想不清就先不想,觀察觀察再說吧。
方芳百無聊賴,在溪水邊找了根藤蔓,在腰上纏了一圈,這樣可以防止裹著的床單滑落;她還別出心裁地把床單在肩上打了個結(jié),這樣既可使床單免于滑落,看起來也更美觀。
“我如果學(xué)服裝設(shè)計估計也是個優(yōu)秀學(xué)生!”她心頭暗自得意。
方芳剛忙完這些,發(fā)現(xiàn)丑女人已經(jīng)醒了。
“你這么快就睡醒了?”
“假寐片刻,足矣!”丑女人站了起來,“如果打扮好了,我們就走,他們也該追到了。”
“啊?你昨天不是修了個假棧道嗎?”
“所有做過的事,都會留下痕跡,假象只能暫時誤導(dǎo)他們,浪費他們的時間,使我們掌握主動權(quán)。幻想擺脫了危險,那才是真正的危險!”
丑女人拾起地上的枕頭,往胸前塞。
方芳撇嘴,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
丑女人停了下來,看著方芳的臉,“這副神情我好像見過。那次,我偶然聽到數(shù)學(xué)老師要請假,委托語文老師次日代為宣布幾天前的數(shù)學(xué)考試成績。這是我翻身的好機會啊,放學(xué)后,我和一個同學(xué)翻窗進入語文老師的辦公室,找出成績單,一看,我考了57分,我那個同學(xué)更慘,考了55分,我倆分別占據(jù)全班倒數(shù)第一第二啊。我毫不客氣地分別在前面加了個9,又加了小數(shù)點,我們的成績立馬變成了95.7分和95.5分,名列第一第二!第二天啊,老師一宣布成績,大家都傻眼了,以為平時我倆低調(diào),現(xiàn)在逆襲啊,大家對我們刮目相看哪。只有一直以來數(shù)學(xué)穩(wěn)居第一的那個女同學(xué),死死地盯著我們,那神情,和你現(xiàn)在是一樣一樣的!”
“你和你的好伙伴要么逃學(xué)去溜冰掉河里,要么翻窗進老師的辦公室改分數(shù),你們貌似不是好學(xué)生啊。”
“當(dāng)然不是了。好學(xué)生不是都上大學(xué)了嗎?”丑女人一邊答道,一邊把枕頭掏出來扔在地上,“也罷,作弊其實也挺難受的,第一名還是讓給你吧。”
說完,丑女人邁進溪水中。
方芳跟著下水。溪水仍然很涼,但畢竟是白天,比昨夜的感覺好受多了。
太陽已經(jīng)升起,溪水兩岸的林中熱鬧起來,鳥兒們時而在林梢鳴叫,時而忽地飛過方芳和丑女人的頭頂,好像在偵查這兩個不速之客。溪水清澈見底,常常能看到魚兒懸停在水中,一動不動,等方芳走近,想伸手去抓時,它們又倏地游遠。
兩人逆流而上,在曲曲折折的溪水中行走了一個小時左右,兩岸變得陡峭,水流漸漸變得非常緩慢,水深卻漸漸增加。即使兩人沿著溪流的邊緣走,溪水也漸漸淹沒到方芳的大腿。
方芳站在原地,不肯再向前走。
“我會被淹死的!”方芳吼道,“雖然我很喜歡屈原,但我還沒來得及寫出我的《離騷》啊!”
丑女人往回走兩步,把被對著方芳,“想要背就說。”
方芳毫不客氣地趴到丑女人的背上。
丑女人背著方芳艱難地涉水向前,水越來越深,很快沒到了她的腰部。她一只手扶住陡峭的巖石,一只手摟住方芳,一步一步穩(wěn)步向前。方芳忽然覺得很慚愧,都是女人,為什么自己這個女人卻要讓另外一個女人背著。
溪水拐一個彎兒,立馬變淺了。丑女人站住不動了,“下來吧!”
方芳從丑女人背上下來時,心中一動,假裝尖叫一聲,一把抓住丑女人的頭發(fā)。
丑女人的頭發(fā)應(yīng)聲而落!
方芳手中多了一個假發(fā)套,和發(fā)套連在一起的,還有一個橡皮面具,在發(fā)套下面晃晃蕩蕩,而丑女人的頭上…是一頭茂密的、黑油油的短發(fā)。
丑女人回過頭來。
這哪是“丑女人”,而是一個眉目清秀、臉色略顯蒼白的青年男子。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慌張,大概沒有想好怎么應(yīng)付這個局面。
剎那間,方芳覺得那張臉似曾相識。
“呃,你聽我解釋!”男子說道,聲音尖利,帶著一點點金屬質(zhì)感。
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涌上心頭,這個…太監(jiān)一樣的男人對自己到底有什么企圖?
“鬼啊!”方芳高叫著,向著來的方向奔了回去,一路濺起老高的水花。
大概跑出十來步,她的步子慢了下來,因為溪水漸漸沒到她的膝蓋,行走變得艱難,而前方的溪水拐彎處,也露出兩個人影。
方芳來不及細想就聽到了槍聲。出于本能,她猛地向左手的峭壁撲了過去,那里有一塊凸出的巨石,可以供她隱蔽。她聽到耳邊有子彈掠過的聲音,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前方的兩個人影在慘叫聲中手腕中彈,手槍從他們的手中跌落到水中。
那兩個人很快向下游逃走。
方芳這才發(fā)覺自己躲避的地方是朝向那個青年男子的。這么看,自己在內(nèi)心深處還是覺得那個青年男子安全一些?可惜剛才水花四濺,沒有看清追來的兩個人是否是向自己開槍,否則就可以判斷他們是敵是友了。
她又一步一步踱了回去。
“他們追來了,我們得上山去!”那個尖利的聲音說,“我知道你的疑問,等會兒有空了我給你解釋。”
男子邊說邊沿著溪岸的巖石往上攀。等他攀上去后,他把手伸向方芳。
方芳把手遞給男子,他一使勁兒,把方芳拉了上去。
上面有一條崎嶇的小路,兩人一前一后,順著小路向前走去。
走了大概不到五分鐘,兩人聽到前方傳來奔跑聲。男子示意方芳藏到路邊的草叢中,他自己在衣服下握住槍,一步步迎了上去。
轉(zhuǎn)眼間兩個大漢已奔了過來,其中一個大漢攔住青年男子,“這位小哥,有沒有見到兩個女人?”,他問道。
青年男子點點頭,用手指指懸崖下邊。
“果然在這里!”那兩個大漢對視一下,站到懸崖邊向下張望。
青年男子猛然飛起一腳,踹在后面漢子的屁股上,那漢子吃力不住,向外一撲,正撲在另一名漢子身上。
“干什么!”那漢子怒吼一聲,險險穩(wěn)住身子。
青年男子偷襲得手,哪肯給他們喘息之機!抬腿又是一腳踹在后面漢子的背上。兩條大漢終于失去平衡,互相抱著從懸崖上跌了下去。幸虧懸崖不高,很快傳來“撲通”一聲水響。
“快走!”青年男子低聲喊了一聲,拉著方芳,舍了小路,直接向上爬去。
很快,兩人面前出現(xiàn)一片竹林。
茂盛的山竹在晨風(fēng)中起伏,宛如一片綠色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