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 第七十七章 顏祁白
回到北岄城時,戊時剛過,街上已是空無一人。偶爾遠(yuǎn)處傳來幾聲犬吠,耳旁冷風(fēng)呼嘯而過,再停下便如失了聰一般,寂靜如斯。
蘇異沒有回客棧,而是潛入曹府偷偷來到曹靈媗的閨房,輕輕敲了敲門。
房門很快應(yīng)聲而開,只見曹靈媗披著厚厚的貂裘,看到蘇異便立馬開心道:“蘇異哥哥!你怎么來了?快進(jìn)屋里來,外面太冷了。”
曹靈媗心思單純,不諳世事。只因時下正值嚴(yán)冬,夜晚更是寒冷,便絲毫不帶猶豫地邀了蘇異進(jìn)屋。
蘇異見她房中燈火通明,案臺上還擺著翻開的書冊,于是問道:“曹姑娘這么晚了還沒休息?”
曹靈媗一面將水放到了暖爐上,一邊說道:“是啊,我最近正在看幾本藥經(jīng),總是不得要領(lǐng),是以這幾天都晚睡了些。”
蘇異拿一本書冊翻看了幾眼,里面盡都是些自己沒見過的草藥,于是又把它放了回去,問道:“曹姑娘可還記得當(dāng)年那個大夫的名諱?”
曹靈媗皺眉苦思,半晌才內(nèi)疚搖頭道:“我只在小時候聽爺爺提起過幾次,現(xiàn)在卻是不大記得了…”
“可曾聽你爹或是你爺爺提起過他??”蘇異引導(dǎo)道。
曹靈媗突然興奮道:“對了!我想起來了,爺爺稱他為顏先生,有時也會叫他祁白兄。”
“顏先生…祁白…顏祁白。”蘇異本想問那大夫的名字,再通過山神去找到他,卻不想那大夫就是顏祁白。倒不知這是不是巧合了。
“是這樣的,我在新月山中碰到了一位老人,他…自稱是顏祁白。”蘇異說道。
曹靈媗心中大喜,不僅多年杳無音訊的顏大夫有了下落,父親得病也是有了希望。于是忙道:“蘇異哥哥,你可以帶我去見見他嗎?”
蘇異楞了一下,問道:“現(xiàn)在?”
沒想到曹靈媗聽了之后說道:“現(xiàn)在?現(xiàn)在就可以去了嗎?我這就去收拾一下。”說罷便真的去取出衣物準(zhǔn)備換上。
“等…等等…”蘇異沒想到這女孩竟對他一點戒心都沒有,絲毫沒有懷疑便相信了他所說的話。這樣的單純天真,若是一直身處富貴,一世太平,倒也是好事。但若在外闖蕩,定然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蘇異不禁在心中感嘆。
曹靈媗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回過頭,一雙大眼睛疑惑地看著蘇異。
“我這么說,你就這么信了?不怕我騙你?”蘇異問道。
“信呀。”曹靈媗似乎難以理解他的話,說道:“蘇異哥哥你會騙我嗎?”
“不會…但這世上居心叵測的壞人太多,你這么輕易就相信別人,可是會很容易上當(dāng)?shù)摹!?br/>
“可是,蘇異哥哥你是好人啊。”曹靈媗認(rèn)真道,“如果是壞人的話又怎么會對勸別人不要輕易相信自己呢?”
蘇異啞然,只能自顧猜想道:或許她心里有自己看人的標(biāo)準(zhǔn)吧。
“你先收拾,我去準(zhǔn)備一些東西再回來接你。”蘇異無奈道。說罷便向曹府的廚房潛去,將水袋灌滿,又打包了些食物才離開。
兩人行走在林間,夜晚的新月山極冷,寒風(fēng)更是透過衣物,如刀片一般刮在皮肉上,刺骨一般的痛。
曹靈媗身上裹滿了厚重的衣服,只露出了兜帽下的的半張小臉。饒是如此,也是凍得瑟瑟發(fā)抖,牙齒格格作響。她算是低估新月山的寒冷了。
兩人行動緩慢,以這樣的速度不知要何時才能到達(dá)石洞,蘇異干脆蹲下身子說道:“曹姑娘,我背著你走吧。”
長途跋涉,又要抵御嚴(yán)寒,曹靈媗此時已是有些疲累。見蘇異如此說道,便也不再堅持,爬到了他的背上靦腆道:“謝謝蘇異哥哥…”聲音細(xì)若游絲。
蘇異背起曹靈媗便發(fā)足飛奔,又暗暗朝她身上度去內(nèi)力。曹靈媗感覺身子突然暖了起來,即便風(fēng)狂風(fēng)撲面而來,也并不寒冷。她知道這定是因為蘇異的緣故,頓時一股暖流由心而生,只覺得在這背上有巨大的安全感。
盡管被黑暗淹沒,樹影如鬼影,耳邊冷風(fēng)的嘯聲如鬼哭,然而在蘇異的背上,曹靈媗的心中卻是生出了一股參與冒險的新奇與刺激感。這樣的經(jīng)歷是身為曹家千金的她從未有過的,若不是蘇異,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經(jīng)歷。
這一趟旅程足以成為她難以忘卻的回憶。
時隔不到兩個時辰,蘇異又重回石洞,顏祁白有些錯愕。
曹靈媗從蘇異背上下來,看到了他瘦骨嶙峋的模樣,頓時止不住眼淚,捂著嘴抽泣了起來。隨后只感到一陣眩暈,就要倒下。
蘇異大驚,連忙將她攬在懷中,度去內(nèi)力,才讓她臉色好看了些。
蘇異連連自責(zé),暗罵自己草率,竟忽略了這樣的細(xì)節(jié)。
顏祁半天發(fā)現(xiàn)了曹靈媗,問道:“這是…曹家的女娃?”
“顏大夫,我是曹靈媗…”曹靈媗嗚咽道。
“曹靈媗…好,好…沒想到此生還能再見到故人之后,真是天不亡我…”顏祁白有些激動道。
蘇異將包裹中的食物取出一一放到了顏祁白面前,說道:“前輩,先不急敘舊,吃了東西再說。”
顏祁白看到了食物突然兩眼放光,說道:“好,邊吃邊說。”隨即抓起一只雞腿大口啃了起來。
“顏大夫…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曹靈媗哽咽道。
顏祁白灌了一大口水,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這事還得從那韓非說起…他練了一手怪異的魔功,成天與蝙蝠為伍,常年居住在這個山洞中晝伏夜出,自稱是蔽月洞主。”
“韓非…為何這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曹靈媗吶吶道。
顏祁白又繼續(xù)說道:“五年前我遭他伏擊,不慎被他重傷之后便一直被囚禁于此地。靠著他每日給的幾滴水,舔食一些蟲蟻,才算是勉強(qiáng)活了下來。”
蘇異兩人聽得心驚不已,很難想象他是經(jīng)歷了怎么樣的折磨才活下來的。
“我雖被困山洞之中,但耳目尚能活動,新月山的任何風(fēng)吹草動我都一清二楚。五年前那孩童失蹤之事也是韓非所為,他想讓北岄城的百姓失去對山神廟的信任,讓整座新月山變成荒山。最后再來逼迫我為他做事,然而老夫可不是甘愿為人犬牙之人。他想在這里為非作歹,可沒那么簡單!”顏祁白憤憤道,說著朝地上啐了口痰。
兩人都是為他的大義而感動,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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