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 第二百四十九章 睹物思人
上瀧的夜靜謐而又冷清。
蘇異躺在屋頂冰冷的瓦片上,望著寂寥星空,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清靜過了。自從和神女宮結(jié)伴起,便是一直都不寂寞。分別之后又馬上遭遇朝天閣,直至現(xiàn)在才算是真正的閑下來。
人去樓空。少了殷楚楚的喋喋不休,月無雙的胡攪蠻纏,曦妃仙一針見血的話語,還有宋秋韻不時的教訓(xùn),他忽然覺得有些不習(xí)慣。
正感慨時,卻見一只雀鳥飛來,輕輕落在蘇異身旁,變身了一個羅裙少女。
“回來了?那邊情況怎么樣了?”蘇異問道。
“哥哥,芷鳶不敢走得太近,只是遠(yuǎn)遠(yuǎn)窺探了一下,他們似乎沒有要追過來的意思。而且…芷鳶猜測,他們可能是還沒找到哥哥的蹤跡。”
蘇異微微點頭,心道朝天閣的人既然沒有追上來,自己還能有時間喘口氣,順道把萬慶祥在上瀧的布置給調(diào)查清楚。
“長樂那邊…有消息了嗎?”他又問道。
芷鳶輕輕搖頭,臉上滿是苦惱之色,仿佛身在長樂的駒鈴沒有傳來訊息,她也得負(fù)上些責(zé)任。
“也不知道駒鈴那邊進(jìn)展如何了…”
關(guān)于長樂的消息,蘇異問了不下十次,只不過每次都是得到想同的答案。不知他的那位兄弟可還順利,會不會也像自己一樣遭遇什么危險。
自從知道了萬州商號里也存在修煉“御冊功”的人后,他的擔(dān)憂之心更甚。卻不知道這些人和朝天閣有沒有什么關(guān)系,而這又會不會給駒鈴帶來什么影響。
蘇異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如有一團(tuán)異物堵在胸口,始終吐之不去。
“哥哥為何唉聲嘆氣?”芷鳶問道。
蘇異沒有回答,而是說道:“芷鳶,你來。”
他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躺這里。”
芷鳶依言將頭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蘇異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把梳子。
這把梳子,他早便偷偷藏在身上。初時不敢拿出來,是怕睹物思人。現(xiàn)在過去有些時日了,再拿出來,也是因為想要睹物思人。
對于隨時間的消逝而日漸模糊的記憶,蘇異有一種莫名的愧疚感。仿佛稍有消淡,便是對那位少女的背叛一樣。
即使蘇異知道忘記一切才是曹靈媗應(yīng)該做的事情,但內(nèi)心總是自私地希望她能永遠(yuǎn)深刻地記住自己。那曹靈媗,會不會也是這么想的呢?
“這把梳子,是你主母的。”蘇異一邊替芷鳶梳著頭,一邊說道。
紫檀木做的梳子輕輕擦過頭皮,能令人感受到一陣舒適。芷鳶從沒“享受”過這等待遇,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沉醉其中。心中的陣陣歡愉,更多還是來自于蘇異的溫柔。
她沒來由地便是知道蘇異口中的主母,指的就是曹靈媗,心中也因此感到欣喜。
“哥哥一定很想念主母吧?”芷鳶問道。
“是啊,常常想。”
她雙眼微閉,蘇異也因此得以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的臉龐看而絲毫不用擔(dān)心尷尬。
眼前這少女與曹靈媗長得全然不同,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可愛之處。比如曹靈媗的雙頰微微有些許肉感,而芷鳶便要比她瘦削許多。
但不知道為何,蘇異每每看久了,便會不自覺地從芷鳶身上看到曹靈媗的影子。或許這也是他為何會如此信任芷鳶的原因吧,除了對碧荷的信任之外,芷鳶身上的那種熟悉與親切感也消除了他的許多顧忌。
蘇異正看得入神,卻見芷鳶忽然睜開了眼睛,兩人頓時四目相對。
“嗯?怎么了?”
“芷鳶見哥哥停了下來…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躺著。”
原來是看得太入神,不知自己何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蘇異干咳一聲,說道:“那個…我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芷鳶,如果我把你當(dāng)做另外一個人,你會介意嗎?”
“哥哥說的是主母嗎?”芷鳶問道。
“對。”
“可是芷鳶不懂,什么是‘介意’?”
是啊,回想起芷鳶曾經(jīng)說過的那些話,在妖族中地位卑微之極的她,甚至連“介意”的資格都沒有。
蘇異一番思索,又換了一種方式說道:“假如你知道此時在我的眼里,你自己并不是芷鳶,而是靈媗,你會怎么想?”
他一邊比劃一邊說,也不知道芷鳶能不能聽懂。
誰知芷鳶壓根沒有順著他的思路去想,反是問道:“把芷鳶當(dāng)做主母,哥哥會快樂嗎?”
“如果會呢?”
“那芷鳶也快樂。”
“如果不會呢?”
“那哥哥為何還要這么想?”
蘇異一愣,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把自己給繞進(jìn)去了,口中兀自說著:“不對啊…不對。不能這么解釋…”
當(dāng)局者迷,自己對于芷鳶存在何種感情,他尚且自己分不清。再把自己繞進(jìn)去,自然就繞不出來了。
他索性不再糾結(jié),說道:“有時…情難自禁,想什么不想什么,自己也控制不了,不是嗎?”
芷鳶可沒經(jīng)歷過什么“情難自禁”,更不知道有什么是“控制不了”的,但她對自己的使命卻是清楚得很,便道:“那芷鳶便努力讓哥哥快樂起來。”
蘇異怔了許久,方才釋然,心道得佳人如此,還有什么好胡思亂想的。
隨即他又替芷鳶梳起了頭,拋開了那些煩心事,身心便也放松起來。屋頂涼風(fēng)習(xí)習(xí),甚是舒暢。坐得久了,一股倦意也隨之襲來。但他卻舍不得這難得的愜意時刻,堅持和芷鳶扯著一些有的沒的,眼皮也漸漸睜不開來。
醒來之時,已是次日清晨。
蘇異記得自己昏睡過去前,還是在屋頂,此時卻是在床榻之上。再轉(zhuǎn)頭一看,便見到芷鳶枕著自己的手臂,正自睡得香甜。
他只是輕輕一動,便驚醒了懷中的少女。
芷鳶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尚未完全睜開,便起身替蘇異準(zhǔn)備洗漱用具去了。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甚至她都忘記了此時可能還需要害羞一下。
蘇異笑著搖了搖頭,走到窗前,正欲推窗的雙手卻忽然停在了半空。調(diào)整了一番思緒后,他才將窗子推開,讓刺眼的陽光打在自己臉上。
難得可以偷懶一夜,他已經(jīng)很知足了。仿佛就是眼前這一扇窗將安逸舒適與殘酷現(xiàn)實隔絕開來,一旦將它推開,自己便要開始面對那無盡的瑣事與難題了。
“朝天閣,去你娘的,別再跟著我了。”
“萬慶祥,去你娘的,給我等著,我馬上回來找你。”
蘇異這般罵著,算是給自己即將開啟的旅程定下了兩個目標(biāo)——擺脫朝天閣,和干掉萬慶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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