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戰(zhàn)事起
京城,懷安王府。
懷安王,當今天子的親弟弟趙延鈞,和朝天閣提解司的司承姚琮正高談闊論。
兩人似乎是老相識了,聊起天來無所不談。
兩人在朝中同為主戰(zhàn)派,都有些激進。聊起對敵之策,無不是“殺個片甲不留”、“屠他個滿城風雨”一類的話語。說到民間反對的聲音時,皆是“強勢鎮(zhèn)壓之”,又或是“不聽話的奴才殺了便是”這般的辦法。
雖有徒呈口舌之快之嫌,但也表明了二人的態(tài)度。
趙延鈞屬于同為主戰(zhàn)派的大皇子一黨,常年與偏保守的太子趙允誠一黨對抗。
姚琮雖不站隊,但生性偏激的他又如何能受得了溫和的太子黨,對那套“養(yǎng)晦韜光,厚積薄發(fā)”的理論更是嗤之以鼻,實則早便暗中投向了大皇子一黨。
聊罷了政事,趙延鈞又提起了些瑣碎事,問道:“玉瑾那丫頭呢?就這么流放在外,你也舍得?”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一提起玉瑾,姚琮似乎就變得十分不耐煩。
“我記得丫頭小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寵得不行,我們這些當叔叔伯伯的想抱一下都像要了你老命一樣。”
“今非昔比,小丫頭片子長成了大姑娘,模樣都變了。”姚琮嘆氣道,搖晃著手里那杯冒著熱氣的“御前龍井”,眼里滿懷追憶地盯著霧氣,似乎能從里面看到玉瑾小時候的模樣。
“女大十八變,那丫頭現(xiàn)在也是亭亭玉立,十足的美人一個。若是回京來,不知有多少公子哥搶著上門找你提親。總是讓她在外頭打打殺殺的,風吹日曬的,太浪費了些。”
“若不是想將她支開,我也犯不著讓她進朝天閣。”對著老友,姚琮毫不避諱,講心里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趙延鈞沒想到他對玉瑾的厭惡這么深,又是勸道:“難不成你希望她永遠都是那副吃不飽飯的丫頭模樣,胸無半兩肉,跟塊板子似的。”
他也想起了玉瑾小時候的模樣,只覺得可憐。小丫頭不知生了什么病,一直都很瘦弱,就像天天被餓著似的。人見了,都以為姚琮虐待她了。
除了長著一副女娃兒的面孔,小時候的玉瑾身板跟個小男孩差不多,直到十四五歲時方才突飛猛長,變成了一個大姑娘。
“小時候有什么不好的,我就喜歡那副模樣。”姚琮直言不諱道,“現(xiàn)在,哼!看到她胸前那兩團肉便沒了興致。”
趙延鈞也知道姚琮有一種怪異的“癖好”,只是沒想到嚴重如斯。但兩人私交甚篤,他也不好多過多干涉,更不愿再多談論這種令他都是有些鄙夷的事情。
“不說這個,”趙延鈞岔開了話題道,“先前你們提解司追捕的那個叫什么蘇異的小子,抓到了嗎?”
“你一說這個,我便來氣。”姚琮吹著胡子道,“那丫頭不僅不中看,又不中用,現(xiàn)在還變得不聽話了。長大了翅膀硬了,學會自己飛了。”
“發(fā)生什么事?生這么大氣。”趙延鈞笑道。
“阿金回信,說蘇異那小子實力太強,他們這一隊人對付不了。這也就罷了,我不怪他們,更何況這次北玥一行他們立了功,不比抓到那小子功勞小。誰知玉瑾那丫頭非得去抓人,還擅自行動,脫離了隊伍。一個領隊,丟下一隊人不管,自己跑去抓人。你說這算什么事?”
“這么說來,那小子不用抓了?”
“抓,怎么不抓。”
“可是聽說此時碧荷正帶著他兒子在西域,你們抓人沒了由頭…”
“那小子古怪得很,沒由頭也得抓他。這種事情,咱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姚琮說著,與趙延鈞相視一眼,會心而笑。
權(quán)利握在手中,哪有不用來謀私利的道理,兩人都是心知肚明。更何況抓捕蘇異,也算不上是為了私利,純粹是姚琮的直覺驅(qū)使。
“那正好,我給你舉薦一人。”
“舉薦?誰?”
“犬子。”
“趙睿?”
“沒錯。”
趙延鈞子嗣眾多,姚琮能在眾人之中點中“趙睿”這個名字,便能說明這個趙睿已經(jīng)有些聲名了。
“讓他進朝天閣?”
“用不著,給他點活干,出去歷練歷練就行了。小子聰敏是挺聰明的,就是成天窩在家里死讀書,不出來走動。紙上談兵終無用,須得給他找點實事干干。我看追捕蘇異的任務,就挺合適的。”
“原來你是藏了這個心思,”姚琮笑道,“這么點小事,以咱們的交情,還用拐彎抹角的?直接去司里說一聲不就得了。”
“那不一樣。”趙延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事就這么說定了。”
“小事一樁。”
…
黑水城襲擊北玥一事持續(xù)發(fā)酵中著,終于也是傳遍了整個長樂城。
這一天其實早該到來,比起蘇異猜測的時間,反而是晚了好些天。而這件事廣為人知的方式,也和他預料的不一樣。
原以為事發(fā)后的幾天之內(nèi),便會有旅人或是商人將消息帶到長樂,隨后將恐慌傳遍全城。
但當蘇異來到長樂時,見到的只有一片平和,照樣夜夜笙歌。不知是有人截住了消息的傳播,還將事情淡化了。
新月山另一邊如火如荼,死者眾多,收殮入葬都得排隊。百姓有好一段時間終日惶惶,生怕賊人再度來襲。城南墻上的那個巨大缺口也令他們難以安心。
而新月山的這一邊,最多也只是知道“北玥那邊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是死了人的大事。但具體有多大,沒有親身經(jīng)歷,又沒有人繪聲繪色的講述,終難體會。
大多數(shù)人得知此事,還是通過皇榜。
一是北玥遭逢變故,天子聞之變色,與萬民同慟。特令免除北玥五年賦稅,酌情以現(xiàn)銀撫恤死傷者,用于醫(yī)治,或是喪葬。
二是本案元兇系黑水城絕王府凌絕頂,現(xiàn)已叛出黑水城。大宋國朝廷以黃金萬兩懸賞凌絕頂項上人頭。
三是凌絕頂乃西北龜邱國人。經(jīng)核查,其與龜邱國朝廷策劃北玥慘案,龜邱國王拒不賠償大宋國損失。故自即日起,大宋國征兵十萬,北伐龜邱國。
大宋國北伐已成事實,無論此事究竟與龜邱國有沒有關系,都已不再重要。
蘇異抖了抖手上一張抄印的皇榜,將它塞給了月無雙,說道:“看看吧。”
月無雙隨意瞄了兩眼后說道:“這跟我有關系?”
“跟你當然沒關系,跟你爹有關系。你爹是兵部尚書,主和派,現(xiàn)在要打起來了,你說你爹能好過嗎?”
“他好不好過,關我什么事…”月無雙這么說著,卻還是再一次認真看起了皇榜。
“再怎么說,他都是你爹,而且最后還不是把你從牢里撈出來了?”
“你不是說,撈不撈我,結(jié)果都一樣嗎?他這是沒得選,最后才選擇撈我的吧?”
“唉,你千萬別這么想…”蘇異只怕她鉆牛角尖,愣是要把自己和月至溫的關系搞僵。
“這黑水城又是怎么一回事?絕王叛變,真的假的?”月無雙反復讀了幾遍,終于放下了皇榜。
“管他真還是假。不過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事,那日你說要追查黑水城人會‘影匿行’的原因。假設會‘影匿行’的不是黑水城,而是絕王府…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
“你是說我爹串通凌絕頂?”月無雙激動道。
嘴硬心軟說的便是她這種人了,一聽到有關月至溫的大事,她便擔憂起來。
“你先冷靜…我可沒這么說過。”蘇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月無雙心思被看破,卻不覺得臉紅,只是自覺沒必要再裝下去,便追問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雙兒稍安勿躁,且聽我慢慢道來。”
聽到“雙兒”的稱呼,月無雙倒是臉紅了,著急道:“你快別賣關子了,再不說我便…便要生氣了。”
“我先問你,‘影匿行’這門功夫,你從哪里學來?”
“廢話,當然是我爹啊。”
“那你可知道,你爹從是哪里得來的?除了你爹,你還知道誰會這門功夫?”
“這…我不知道。”
“來,楚楚姑娘,該你上場了。你可知道這‘影匿行’的底細?”蘇異問道。當初月無雙想從黑水城查起,現(xiàn)在有個行走的藏書閣在身邊,為何不從源頭查起。
“影匿行?就是那天劫走靈媗那人的功法?”殷楚楚閉上了眼睛,在腦中搜尋了起來。
不一會,便見她睜開眼皺眉道:“具體的,我已經(jīng)想不起來在哪看到過了。但印象中,我隱約記得,西域極北處有一處地方,白晝極短,幾乎終日是黑夜。那里一位高人因此悟出了一門功法,名字我記不清了,但其描述和你所說的‘影匿行’很像,都是能夠令人隱藏在黑暗之中,伺機而動的偷襲之法。后來從那處極北之地走出去的人,幾乎人人精通此法。”
“那地方叫什么你還記得嗎?”蘇異問道。
月無雙似乎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只是雙眼依舊緊緊地盯著殷楚楚,心中尚抱著一絲祈盼,希望她不要說出自己想的那個名字。
“叫…”殷楚楚苦苦思索著,說道,“好像是什么…駱旱國?”
如有一盆涼水迎頭澆下,月無雙只覺得全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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