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已成定局
與班子成員和中層干部的談話到了中午時分才結束。十一點十五分左右,組織委員章清又給蕭崢打了電話:“蕭崢啊,你還在辦公室嗎?請你過來一下吧。”</br> 章清竟然說了“請”,這倒是這兩年來的頭一遭。之前是辛阿四邀請自己吃晚飯,現(xiàn)在章清竟對自己說了“請”。蕭崢想,都還沒有當領導呢,大家的態(tài)度就開始轉變了,要是真當了領導,肯定有更多的人,在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上會發(fā)生根本性的改變。</br> 蕭崢說:“章委員,我這就過來。”</br> 到了鎮(zhèn)政.府主樓門廳,在公示欄上,蕭崢被一張白色的A4紙張所吸引。蕭崢走近一看,紙上赫然寫著:“干部考察公示”。</br> 大體內容是為了進一步落實群眾對干部選拔任用的知情權、參與權、選擇權和監(jiān)督權,根據(jù)《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和縣.委有關規(guī)定,對擬提拔擔任鄉(xiāng)鎮(zhèn)黨委委員人選考察對象蕭崢同志進行公示。</br> 下面就是蕭崢的個人情況,包括姓名、性別、年齡和畢業(yè)院校及其專業(yè)。</br> 后面就是考察組的舉報電話和聯(lián)系人等等。</br> 自從到鎮(zhèn)上工作之后,七年之內,蕭崢看到過無數(shù)這樣的考察公示,可沒有一張是事關自己的。今天,自己的名字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了公示欄里,蕭崢的心情還是有些感慨的。</br> 蕭崢今年29歲,在這個年紀被提拔擔任副科領導,不能說早,但也不能說晚。相比鄉(xiāng)鎮(zhèn)許多人一輩子都當不了副科,蕭崢還是踩在點兒上了。</br> 當然考察歸考察,到底會不會使用,其實現(xiàn)在也沒定論。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蕭崢還真有點想當這個領導了。畢竟,推薦都推薦了,考察也考察了,如果沒上,那么他將會成為鎮(zhèn)上一段時間內最大的笑話。</br> 蕭崢又朝公示欄瞧了一眼,就上了四樓。章清正在四樓的小會議室外等他,還囑咐了一句:“好好談談自己的工作和成績,關于自己的缺點,盡量說點‘學習還不夠’之類,就可以了。”</br> 章清竟然善意提醒自己,這讓蕭崢更有些意外,他說:“謝謝章委員。”章清卻笑笑說:“客氣啥?不過,等事情成了,要請我喝酒。”什么是“等事情成了”?章清這分明是在暗示自己能夠提拔嘛!</br> 蕭崢道:“這還用說!”章清用手在他右背上輕輕推了推說:“快進去吧,領導在等你。”</br> 蕭崢走入了里面,看到之前在臺上的地中海頭頂領導,這會兒和其他幾個工作人員一起坐在椅子里,蕭崢略微有些拘謹?shù)胤Q呼了一聲:“各位領導好。”</br> 蕭崢盡管是名牌大學的畢業(yè)生,又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了7年時間,可是在基層時間長了,視野未免受到影響,還一直受到打壓,面對領導總是有些拘束。</br> 反而是邵部長見到蕭崢進去,主動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走向蕭崢,并跟蕭崢握手。其他兩位工作人員,看到邵部長對蕭崢如此客氣,都有些意外,但心想,邵部長這樣做,肯定有其原因,跟著領導做總沒有錯。于是,也都站了起來,跟蕭崢握手。</br> 邵部長灑脫地朝對面的位置伸伸手,說:“來,蕭崢同志,坐下來吧。我們聊聊。”</br> 接下來,就是例行程序的考察談話。讓蕭崢談談這幾年的學習情況、工作情況和成績,以及優(yōu)缺點等等。</br> 蕭崢都按照要求談了,其實這七年來,蕭崢也換了三個工作崗位,在每個崗位上也干了不少事情,特別是最近在安監(jiān)站的工作,盡管他只是一般干部,其實也給金輝出了不少主意,有些也取得了明顯成效。</br> 但是,這些蕭崢都談得較為簡潔,反而重點談了當前有些村正在進行的礦山開采,給生態(tài)環(huán)境造成的壓力,給生產安全帶來的隱患等等。</br> 蕭崢倒也不是要在領導面前顯示自己對工作有多么盡責。其實,還是因為這種考察談話參加得不多,在談話的節(jié)奏和詳略上把控有些不到位。說到自己特別想說的事上,有些扯開去守不住。</br> 幸好,蕭崢談的這個鳳棲村礦山安全問題,是個非常實際的問題,礦山不僅造成了很多安全事故,還嚴重破壞了水體環(huán)境,也是“鏡湖零點行動”中要著力解決的問題。大會、小會上,安縣要走生態(tài)恢復之路和還是繼續(xù)走環(huán)境破壞之路,已經越來越成為一個重點議題了。然而,世紀之初,當前政.府考核還是以GDP考核為綱,此外安縣的老百姓除了開礦還有什么發(fā)展致富之路實在不好說,是否徹底解決礦山問題,這兩屆的縣領導都沒有最終下決心。</br> 按照邵部長的想法,走綠色可持續(xù)發(fā)展,才是安縣的正道。但他一直管的都是組織人事工作,并非經濟工作,無法施展拳腳。</br> 但是,蕭崢這個基層一般干部,卻發(fā)現(xiàn)了礦山的隱患,還提出了必須休礦、停礦,給安縣山林以休養(yǎng)生息的機會,然后發(fā)現(xiàn)和發(fā)展新經濟增長點的建議。</br> 這些想法,邵部長聽了心有戚戚焉。原本,他接到上面的任務來考察蕭崢,以為蕭崢在上面有過硬的背景,并不覺得他有什么能力水平,他來推薦考察也不過是走過場而已。可現(xiàn)在聽了蕭崢匯報的這些想法,邵部長對蕭崢的看法有了變化。</br> 他覺得蕭崢這個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對基層的工作也比較熟悉,不光是名牌大學畢業(yè)素質好,而且還真有想要干一番事業(yè)的想法,這都非常好。</br> 要不是旁邊考察組成員提醒邵部長時間差不多了,邵衛(wèi)星還想跟蕭崢繼續(xù)聊下去。</br> 但這次考察組的任務還是比較緊張,于是邵衛(wèi)星道:“蕭崢同志,今天你介紹了自己的學習、工作和成效,還有對解決礦山問題的想法。我個人認為,這些想法都非常好,難能可貴。我本來還想聽你多聊聊建設性意見,可這次時間有限,我們馬上要回縣里了。今天就只能這樣了,下次有機會我們再聊。”</br> 組織部的副部長、人社局局長說要跟自己再聊,蕭崢還從未有過這樣的待遇。當然,邵部長很有可能也僅僅是說說的,但這也讓一名基層干部心里倍感受用了。今天,真是發(fā)生了太多讓蕭崢意外的事情。</br> 這次,蕭崢沒有等,主動走到了桌子另一邊,跟邵部長握手,也跟其他兩位組織部的干部握手。要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考察材料肯定是那兩個年輕人寫,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蕭崢自然也希望他們能寫得好一點。</br> 兩個干部也挺客氣,和蕭崢握了握手,隨同邵部長一起走出去。組織委員章清馬上陪同他們又去黨委書.記宋國明那里轉了一圈,然后坐著公務車,離開了天荒鎮(zhèn)。</br> 宋國明也表示邀請考察組在鎮(zhèn)上吃飯,但不太熱情,邵衛(wèi)星自然能感受出來,就推托說時間緊張,回縣里去了。</br> 蕭崢在副樓的陽臺上,瞧著他們離開之后,才打算回自己的辦公室。猛然之間,他瞥見在主樓的陽臺上,也有兩個人正在看那輛公務車。這兩人是鎮(zhèn)黨委書.記宋國明和黨政辦主任蔡少華。</br> 組織部的公務車駛出大門之后,宋國明和蔡少華也就回了書.記辦公室。蕭崢感覺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但就算發(fā)現(xiàn)了又如何,大家誰不知道誰?反正只要宋國明在任上,他是不會對蕭崢友善的,他蕭崢也沒有必要裝作乖乖聽話的樣子。</br> 這些天來,蕭崢似乎明白了一個事情,那就是在機關里,要把自己的喜怒哀樂表現(xiàn)出來,人家才會把你當回事。就算把你當成了眼中釘、當成了對手和敵人,也比悶在那里,任人欺負要舒服、要爽快!</br> 蕭崢不知道,宋國明和蔡少華回到辦公室去干嘛了,但應該對自己不會有什么好處。</br> 當天下午,蕭崢又去找了副鎮(zhèn)長金輝,問他下不下村?金輝很奇怪地瞧著蕭崢:“你不是已經在考察期了嗎?說不定還真能提拔呢,你還惦記安監(jiān)站的事情干嘛?這兩天就休息休息,等結果出來再說吧。”</br> 其實,金輝也是好意,是為蕭崢考慮。平時很多時候,工作都是蕭崢在干,不管人家能不能提拔,這兩天就想讓蕭崢休息一下。</br> 可蕭崢道:“金鎮(zhèn)長,我們還是下村吧。閑著也是閑著,關鍵是鳳棲村的安全隱患一直在那里,這就跟不定時炸彈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我們還是謹慎一些吧。”</br> 金輝看看蕭崢,笑著道:“你也太敬業(yè)了,看來你提拔是有道理的。”</br> 午飯之后,兩人就下了鳳棲村。這次下去,兩人都去礦山上走了,安全隱患還是那些,很明顯,可村里也沒有整改的意思,金輝和蕭崢只能在村里跟村支書、村長磨嘴皮子。到了晚上,村支書和村長又留金輝和蕭崢吃飯。</br> 蕭崢不想留下來,可金輝卻愿意吃村里的晚飯,蕭崢也沒有辦法。</br> 晚飯上村支書和村長,對蕭崢的態(tài)度明顯好轉,還恭喜他被列入考察對象。但蕭崢并不受用,這些態(tài)度的轉變不過是這些村里老油條的技術性調整。蕭崢希望他們能拿出點實際動作來,把礦山安全問題解決了。</br> 然而,一喝酒,金輝又變得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實際問題還是沒有得到解決。</br> 晚上回鎮(zhèn)的路上,喝了一些酒的蕭崢,忽然想給陳虹打個電話,告訴她自己被考察的事情。</br> 在車上不方便,蕭崢直到回了宿舍,才撥了陳虹的號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