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捕夫人 ！
    書房離他倆住的臥房不遠(yuǎn)，出門左轉(zhuǎn)，穿過一個(gè)月亮門，繞過一株大槐樹，沒幾步就到。
    離書房門口還有三五步遠(yuǎn)的時(shí)候，冷月倏地腳步一滯，緊跟在后面的景翊差點(diǎn)兒撞到她后背上。
    “怎么了？”
    冷月皺眉沉聲，“書房里有人。”
    書房里確實(shí)傳出來一種人被死死捂住嘴想喊卻喊不出聲時(shí)的低嗚，男人，聲音很低，被庭院里晨風(fēng)拂葉的聲音蓋住，幾不可察。
    景翊剛聽出隱約的一點(diǎn)兒，門里就傳來“咚”“咣當(dāng)”“稀里嘩啦”一連串清晰可聞的大響。
    這聽起來像是……
    冷月還沒起腳，身邊一陣風(fēng)起，離門不遠(yuǎn)的一扇窗子“吱呀”一聲向里打開了。
    冷月微微一怔，余光掃到身邊，這才發(fā)現(xiàn)景翊已經(jīng)不見了。
    剛才那是……
    景翊？
    她倒是早就知道景翊有一身堪稱出神入化的輕功，出神入化到連大內(nèi)侍衛(wèi)都頭疼得很，但是……
    景翊從沒當(dāng)著她的面施展過，一次也沒有。
    冷月一怔之間，書房里傳來齊叔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號。
    “我的爺啊！”
    這種哭號聲從來不是什么好事，冷月心里一緊，不及多想，也從那扇大開的窗子里躍了進(jìn)去，兩腳還沒落穩(wěn)，就見景翊僵著身子杵在屋中，腳邊地上倒著一個(gè)花架，三個(gè)花盆全摔成了碎片，泥土撒了一地，齊叔正掛著一身的土撲在景翊胸前，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兩手攥拳可勁兒地捶打著景翊的肩膀。
    “你真是我的親爺啊！”
    冷月腿彎一顫，差點(diǎn)兒趴到地上。
    景翊也是一頭霧水，他一躍進(jìn)屋里就見齊叔自己緊捂著自己的嘴跟花架子一塊兒倒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彎下腰攙他，他就一咕嚕爬起來哭著喊著撲過來了……
    “齊叔……這是，怎么了？”
    被景翊這么愣愣的一問，齊叔終于意識到自己這副模樣實(shí)在失儀得很，忙收住了擂打景翊肩膀的手，但顯然一下子還收不住哭勁兒，一時(shí)抽抽搭搭的說不出話來。
    冷月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口裝著焦尸的箱子，目光還沒落在箱子上，就看見箱子前面躺了一個(gè)穿著府上家丁衣服的人。
    冷月緊走了幾步，上前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在那人的腕上摸了一把，才微微松了口氣，“沒事兒，只是昏過去了……”
    話音未落，齊叔就抽了抽鼻子，帶著哭腔接了一句，“是我拿硯臺把他砸昏的……”
    冷月一愣，抬頭與景翊默默地對望了一眼。
    這里發(fā)生的事情好像比他們想象的復(fù)雜一點(diǎn)……
    沒等兩個(gè)人琢磨明白，齊叔已對著景翊揚(yáng)起一張老淚縱橫的臉，痛心疾首地道，“我的爺啊……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大活人可滿大街都是啊，您說您喜歡個(gè)什么樣的不好，怎么……怎么就……”齊叔咬了咬牙，抬起一只手顫抖著往冷月的方向一指，“怎么就偏偏把這種人弄回家里來啊！”
    景翊狠狠一愣。
    什么叫喜歡什么樣的不好，偏把這種人弄回家里來？
    他喜歡的一直就是這么一個(gè)，齊叔是知道的，雖然自從前兩年冷月以女子之身進(jìn)刑部當(dāng)差起，京里各種各樣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沒斷過，但齊叔一向是憤憤地說這些嚼閑話的人是要爛舌頭的，昨天也還沒見齊叔說什么，這會兒怎么突然……
    不過，官宦人家里變臉如變天從來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景翊一愣之間，齊叔又添了一句。
    “爺啊，您就沒聽人說過嗎，這種人在家里擱久了那是要折福折壽的啊……”
    “齊叔，”景翊臉色一沉，不輕不重地把齊叔指出去的手按了下來，緩緩而淡淡地道，“這兩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歇歇吧。”
    齊叔在景家當(dāng)了半輩子的管家，看著景翊長大，景翊頂著這樣的臉色說出這樣的話來是什么意思，齊叔一聽就明白。
    景翊在發(fā)火，在很客氣地請他滾出去。
    但是……
    齊叔愣了愣，順著自己剛剛指出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見冷月半跪在家丁身邊，紅唇輕抿，面容微微發(fā)僵地望著他，驀地反應(yīng)過來，慌忙擺手，“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說夫人……我說夫人后面那個(gè)，那個(gè)箱子，那個(gè)箱子里面，里面的那個(gè)！”
    箱子……里面的那個(gè)？！
    冷月一口氣還沒松完，又倒吸了回去。
    這口箱子上裝的是暗鎖，這樣關(guān)著蓋子，單看是看不出來是開還是鎖的，但既然齊叔這么說了，那這口箱子就肯定是被打開了。
    她昨天剛拐彎抹角地問過齊叔，因?yàn)樵瓉硌b在這口箱子里的書畫都是景翊的心愛之物，所以箱子的鑰匙就只有景翊手里拿著一把，還有擱在齊叔那里備用的一把，要是沒有什么特殊情況，除了景翊誰也不會擅動這口箱子。
    那這一大清早的是出了什么特殊情況？
    一見冷月和景翊齊刷刷地皺起了眉頭，齊叔忙指著倒在箱子前的家丁，磕磕巴巴地道，“這，這熊孩子一早打掃書房的時(shí)候手，手滑，把水潑到箱子上了，擦干了外面的又怕有水滲到箱子里面，毀了爺?shù)膼畚铮停蛠碚椅矣戣€匙開箱子……結(jié)果箱子一開……他就跟活活嚇傻了似的，倆眼瞪得直愣愣的，一聲也不吭，還慢慢兒地把箱子蓋給蓋好了，然后撒腿就要往外跑，我怕出啥事兒，就順手抄硯臺給了他一下……我沒使多大勁兒他就栽到地上了，我也嚇了一跳，差點(diǎn)兒叫出來……剛捂上嘴往后退了幾步就撞到花架子上了……”
    冷月又低頭仔細(xì)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家丁，她記得這個(gè)人，他叫臘八，十四歲，她昨天在廚房里烤羊腿的時(shí)候，他一直躲在最后面，把頭埋得低低的，兩手不停地在身前揉搓，腦門兒上汗珠子不斷，問他怎么了，他吭唧了半天才頂著一張大紅臉說尿急，惹得一屋子人一陣哄笑。
    冷月準(zhǔn)他出去方便之后，他就沒再回廚房來。
    她還沒來得及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齊叔把話說完，又抽搭了幾聲，聽起來很有點(diǎn)兒委屈的意思，景翊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伸手扶上齊叔還在發(fā)抖的肩膀，扶了半晌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說這東西是他表哥在他成親那天一大清早派人送來的？
    還是說這東西是成親那天晚上他媳婦悄沒聲地從婚床底下搬到這兒來的？
    到底還是冷月靜靜定定地說了一句，“齊叔放心，這事兒我來收拾，以后家里不會再出現(xiàn)這種東西了。”
    “其實(shí)……”齊叔抹了把淚，咽了咽唾沫，有點(diǎn)兒忐忑地看向臉色頗為復(fù)雜的景翊，“爺要是真心喜歡擺弄這種玩意兒，也沒啥……我多去廟里燒燒香就是了……我保證一個(gè)字兒都不會往外說，夫人您可別難為他……”
    景翊黑著臉抽了抽嘴角。
    他是該謝謝齊叔呢，還是該謝謝齊叔呢……
    “齊叔放心，我知道。”
    冷月目送齊叔把不省人事的臘八攙走之后，回來關(guān)好門窗，走到臉色還在隱隱發(fā)黑的景翊跟前，抿了抿嘴，面無表情地道，“我想知道，哪天我和齊叔一塊兒掉進(jìn)水里，你會怎么辦。”
    景翊聽得一愣。
    這個(gè)問題從他剛記事起就聽過，他奶奶問過他爺爺，他娘問過他爹，他大嫂問過他大哥，他自己還半真半假地問過冷月。
    只是……
    他奶奶問他爺爺?shù)臅r(shí)候，一塊兒掉進(jìn)水里的是他奶奶和他爺爺養(yǎng)的一只貓，因?yàn)槟菚核麪敔攩柲侵回埥行氊悆海瑔査棠探欣掀抛印?br/>     他娘問他爹的時(shí)候，一塊兒掉進(jìn)水里的是他娘和當(dāng)今圣上，因?yàn)槟菚夯噬险龑ο缕逯裕觳环謺r(shí)辰地把他家棋藝精湛的老爺子往宮里召。
    他大嫂問他大哥的時(shí)候，一塊兒掉進(jìn)水里的是他大嫂和一個(gè)已經(jīng)作古幾百年的文人，因?yàn)槟菚汉擦衷赫谛迺蟾缫贿B幾晚說夢話都在念叨這個(gè)文人的名字。
    他問冷月的時(shí)候，一塊兒掉進(jìn)水里的是他和安王爺，因?yàn)槟菚豪湓逻€是安王府的侍衛(wèi)，安王爺一句話，她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
    冷月給他的回答是一個(gè)飽滿的白眼，外加一句不帶熱乎氣兒的話。
    以后你給我離帶水的地方遠(yuǎn)遠(yuǎn)的。
    他想過有朝一日也許冷月也會這樣問他，只是沒想過會是在此情此景之下，更沒想過跟她一塊兒掉進(jìn)水里的會是齊叔……
    她怎么會和齊叔一塊兒掉進(jìn)水里？
    和齊叔……
    齊叔……
    景翊還滿腦子都是齊叔的時(shí)候，冷月已伸手把他往墻上一按，另一只手捏緊了他的鼻子，微微踮起腳尖，二話不說就吻了上來。
    景翊一驚之下下意識地掙了一掙，冷月立時(shí)把整個(gè)身子都貼了過來，生生用身子把他壓在墻上，壓得他一動也不能動。
    冷月吻得既深且急，絲毫不給景翊喘息的余地，一直吻到景翊滿臉漲紅，幾乎要窒息昏厥了，才松開了口，也放開了捏在他鼻子上的手，氣定神閑地看著倚在墻上喘得像是剛蹦到岸上的魚一樣的景翊，輕輕一嘆。
    “算了，憋氣就能憋這么一會兒，水性肯定好不哪去，你還是站在岸邊等著我把齊叔救上來吧。”
    “……”
    冷月若無其事地轉(zhuǎn)身走向那口箱子，聽著背后景翊還很急促的喘息聲，輕輕地抿了抿嘴。
    奇怪了，帶著茶香和帶著酒香的感覺居然是不一樣的。
    以后記得再換個(gè)其他香味的試一試。
    還要記得換一個(gè)借口。
    冷月圍著箱子前后左右仔細(xì)查看了一番，待景翊的喘息聲緩和下來，伸手在箱子蓋上輕輕地叩了兩下，頭也不抬地說了一聲，“過來。”
    她就是不讓他過去，他也得過去。
    他得跟她好好談?wù)劊退闼@回真要用一個(gè)吻活活把他憋死，他也得先把憋在心里的話一口氣全說出來。
    這具焦尸真的不能再在家里放著了……
    景翊剛走到冷月面前，嘴還沒張開，冷月已淡淡然地道，“你再好好喘幾口氣，準(zhǔn)備一下。”
    景翊一愣，到嘴邊的話往后撤了澈，先問了一句，“準(zhǔn)備什么？”
    冷月一句話答出來，景翊頓時(shí)后悔把話撤回來了。
    “準(zhǔn)備幫我驗(yàn)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