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占厚對于莫智淵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莫智淵卻是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面上帶著傲然的神情，他的這種神情落在吳占厚的眼中，讓吳占厚的眉頭上那被歲月深刻上去的皺紋越發(fā)的明顯了一些，時間靜靜地流淌，吳占厚默不作聲，莫智淵也極有耐心等著。
    突然，吳占厚的心中生出了幾分不詳?shù)念A(yù)感，他的目光變得深邃，盯著莫智淵的臉，似乎想到了什么，睜大了雙眼，道：“智淵，你莫不是走了什么邪路？”
    莫智淵笑了笑，道：“師傅，您一生追求的是什么？”
    “自然是武道極致。”吳占厚緩聲回了一句，臉上的擔(dān)心之色更濃了幾分。
    “要想達(dá)到武道極致，該怎么辦？”莫智淵這一次未等吳占厚回答，自己便猛地抬高了聲音，說道：“該不斷地提升自己超越自己，路只有這么一條，但是，方法卻有許多。師傅所行的路，未必就是正確的，師傅不也說小川的在武道上的進(jìn)益遠(yuǎn)超與你么？我不相信，師傅的天賦會比他差，唯一的區(qū)別，只是小川所走的路與你不同，他敢于冒險，所有，他更快……”
    吳占厚緩緩地?fù)u頭，他已經(jīng)感覺到，莫智淵有些著魔了，這個時候，他是真的為自己這個徒弟擔(dān)心起來。以前的莫智淵，雖然心機(jī)頗深，但是，本人還是重一些情感的，在吳占厚的面前，也很是尊敬。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理智的對待自己的野心，可是，現(xiàn)在的莫智淵，給吳占厚的的感覺，卻如同一只兇獸一般，而且，狂妄自大，蔑視一切。
    他突然意識到，莫智淵的變化，或者與他所言的其他武道之路，有所關(guān)聯(lián)：“智淵，你老實說，你到底……”
    吳占厚說著話，便要站起來，突然感覺，身子一軟，居然起不了身了。吳占厚的面色一變，他下意識就想到了，自己中了毒，可在心中，他卻有些不敢相信。因為，這么多年來，以他的見識和武道修為，對毒物早已經(jīng)有了敏銳的感覺，如果莫智淵在酒中下毒的話，他一定會發(fā)現(xiàn)的。
    “師傅，你是不是有些不解？為什么會突然沒了力氣？”莫智淵坐了下來，輕聲問道。
    到了這個時候，如果還不明白，吳占厚便不是吳占厚了，知道是莫智淵所謂，他反而放松下來，緩聲一笑：“老夫進(jìn)入心神不寧，總覺得是壽數(shù)將近，看來，這一點是落在了你的身上。”
    莫智淵輕輕搖頭：“師傅，我不想殺你。畢竟，是你將我?guī)胛涞乐校郧埃覍@些很不屑，只是將武道當(dāng)做鍛煉身軀的一種手段。但是，我現(xiàn)在才明白，這種自身的力量，與權(quán)力相比，也不逞多讓，甚至還少了許多束縛。”
    “老夫明白了。”吳占厚突然笑了：“為師沒有看錯你，當(dāng)年，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為師便覺得，你是一個心思深沉，目光頗長之人。現(xiàn)在看來，為師還是看得有些輕了，你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防備老夫的？”
    莫智淵想了想，神色略微有些暗淡，輕輕搖頭：“具體什么時候忘記了，二十幾年前？應(yīng)該是在智明剛死不久吧。那個時候，面對齊心堂的反撲，才剛剛即位的我，第一次領(lǐng)教了武道中人的為禍，那個時候，師傅替我出手了一次，我便已經(jīng)開始戒備了。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在武道上花太多時間的，武道上的進(jìn)益，也不可能比的上一心追求武道的師傅，永遠(yuǎn)都追不上。而也是在那個時候，我開始尋找另外一條路。”
    吳占厚微微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那個時候，你才剛滿三十吧。這樣的年紀(jì)，如此心性，老夫這個弟子，沒有白收。”
    莫智淵的面上這個時候，卻露出了一絲苦澀：“其實，那個時候我很后悔，我和智明，都是想振興西梁的，但是，兩人的政見有偏差，所以，我怕他即位之后會做出什么禍?zhǔn)聛恚绱耍排c他相爭，智明的死，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是朕做的。他娘的，那可是朕最看重的弟弟，朕怎么會……”莫智淵的拳頭猛地緊握，將桌角抓碎，不過，他突然愣住了，半晌沒有反應(yīng)之后，這才又露出笑容，道：“對不起師傅，朕失態(tài)了。師傅當(dāng)年也覺得是朕做的吧？即便母親也這般認(rèn)為。”
    吳占厚點了點頭，沒有否認(rèn)。
    “朕是與他爭，但是，朕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殺他。朕一直都想讓他幫朕的，真正即位之后，他不在身邊之后，朕更感覺到了痛苦，朕在兵事上，不如他，面對燕國的反撲，朕很吃力，為了保住莫氏的基業(yè)，西梁的江山，朕能怎么做？朕只能扶持朝中那些有能力的人，如此，出了柳承啟，又出了崔秀。”
    吳占厚輕聲一嘆，沒有再多言什么，只是輕輕地?fù)u了搖頭。
    莫智淵深吸了一口氣：“他們都給朕壓力，讓朕幾乎喘息不過來，朕不敢有一刻松懈，每日只睡兩個時辰，朕很疲憊，可是，朕卻沒有休息的厲害，朕心中害怕……害怕的厲害。朕不敢相信任何人，即便是師傅……”
    莫智淵又是搖頭一笑：“說起來很可笑吧。雖然朕放著師傅，但是，師傅從來都沒生出過害朕的心思。”
    吳占厚默然。
    “從那個時候，朕就開始花大力氣來收集武道中的人才為朕效忠，神衛(wèi)隊也是從那個時候建立起來的。這其中，師傅還出了很大的力，若不是師傅的話，朕恐怕也很難組建起神衛(wèi)隊來吧。”莫智淵說著，仰頭飲下了一口酒：“師傅，朕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所謂的武道捷近，朕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但是，朕一直都沒有去用。因為，朕覺得沒有必要，如果以現(xiàn)有的力量能夠解決一切的話，便無需再將力量膨脹的太過強(qiáng)大，因為，那樣容易失控。所以，朕養(yǎng)著白長青，也養(yǎng)著許多師傅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人，他們都是朕的棋子，但是，他們都不明白，朕為什么有幾百條理由可以殺他們，卻沒有動手，只到他們倒下的那一刻，或許還不明白。但是，師傅不一樣，朕要讓你明白，朕不想如同對他們一樣對你。”
    吳占厚微微一笑：“不知道，老夫是不是該感到欣慰。”
    “師傅，朕知道朕這樣做，對不住你。但是，朕已經(jīng)不想再過那種害怕的日子，朕要掌控一切，任何人都不能成為變數(shù)。小川在成長，朕養(yǎng)著他，給他足夠的空間，因為，朕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智明的影子，朕希望他能夠成為第二個智明，如今看來，朕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白費(fèi)，他做到了，他的確成長的與智明一樣，無論是才能和名望，他與當(dāng)年的智明已經(jīng)十分接近了，不過，讓朕不希望看到的是，他居然連自己的政治立場，也歲了智明，甚至連對女人的護(hù)短也一樣。更關(guān)鍵的是，他比智明多了武道上的可怕能力，這已經(jīng)超出了朕的掌控。所以，朕不允許這種情況存在……”
    “所以，你就給他設(shè)套，給了顧連清希望，讓他從中推波助瀾，以封燕王的借口，順理成章的把小川調(diào)回上京城來？”吳占厚對于朝中之事，并不是特別了解，所以，他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莫智淵搖頭：“師傅，你這樣說不對。這不是朕給他設(shè)套，因為，這不是什么陷進(jìn)，朕給他的是一個機(jī)會，一個選擇，朕甚至已經(jīng)給了他儲君的權(quán)力。是他自己去相信什么以民為本，休養(yǎng)生息……真是笑話，什么戰(zhàn)爭會不損耗民力？滅國之戰(zhàn)難道還能等到完全不影響百姓再打響？他、寇古、崔秀……他們都太天真了。柳承啟若是還在的話，朕相信他會認(rèn)同朕的，因為，這么多年來，朕對他一直很是欣賞，只是可惜，他是一個有大野心的人。否則，朕絕對會更加重用他。想當(dāng)年，西梁山河破碎，太宗幾乎無力治國，甚至都想舉過投降燕國，那又怎樣？朕還不是撐了起來？百姓過的苦又怎么了？到如今，不依舊又休養(yǎng)了起來？可是，戰(zhàn)機(jī)錯過，便再也難等了。二十幾年前，朕已經(jīng)錯過了一次，這一次，朕絕對不會再讓他錯過……”
    “對于這些，老夫并不了解。你也無需對老夫說……”吳占厚說道。
    “不！”莫智淵笑道：“師傅，這些話朕憋了許久，想來想去，朕也只能對你說。”
    “因為老夫已經(jīng)快是一個死人了么？”
    莫智淵搖了搖頭：“不，師傅你不會死，朕不會讓你死的。”
    吳占厚沒有再說什么。
    “師傅，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奇怪，朕連你都能算計進(jìn)來，為何會控制不住盈盈，讓她從朕的眼皮底下溜走？”莫智淵問道。
    吳占厚有些意外，他沒想過，莫智淵會提到這件事，雖然此事他一直都心存疑惑，卻沒打算詢問過，此刻莫智淵說了出來，他想了想，心中還是有些好奇，微微點了點頭。
    莫智淵道：“其實，她和小川在一起的事，從一開始朕就知曉。但是，朕并不介意，或者說，他們?nèi)绱俗觯窃陔薜哪S之下才能走到如今這一步。”
    “這是為何？”吳占厚這一次，著實有些吃驚了，即便知道自己被徒弟暗算，都沒有露出驚訝之色的他，此刻，對莫智淵的這種做法，著實頗感意外，在他想來，覺得莫智淵如此做，實在是太過荒唐。
    “哈哈……”莫智淵大聲一笑：“王小言以為，他用小川的身份做文章，便會讓朕亂了陣腳？實在是可笑，當(dāng)日朕讓師傅引方信歸來，特意叮囑師傅莫要傷了小川，師傅現(xiàn)在應(yīng)該明白朕的用意了吧。”
    吳占厚一副恍然的神色：“原來，你是故意讓方信死的。”
    “的確，因為朕了解小川，他對盈盈用情還是頗深的，而且，他是個極為護(hù)短的人，方信敢派人去洛城刺殺，只要他一出現(xiàn)，小川必然會不惜代價不讓他踏入上京城。只要師傅有所顧忌，他便有拼死一搏的勇氣，這一點，看那孩子的武道之路，便能夠知曉。”
    “的確。”吳占厚點了點頭：“識人之能，老夫不如你。”
    莫智淵并未因吳占厚的夸贊而露出什么得意之色，反而是輕嘆了一聲，道：“其實，小川的身世，朕早已經(jīng)知曉。當(dāng)年，智明雖然在前方作戰(zhàn)，他不清楚，可是，柳承啟的勾當(dāng)，朕又怎么能不明白，他王信能知曉的事，朕又如何不知。”說出這句的時候，莫智淵的神情為之一變，似乎，王管家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一個小丑，隨即，他高喝了一聲：“將人帶上來。”聲音用了真氣，遠(yuǎn)遠(yuǎn)傳出，不一會兒，兩名神衛(wèi)老者帶著一個人走了出來，這個人，面色有一種病態(tài)的白，沒有胡須，看起來五十多歲，除了王管家，還能有誰。
    莫智淵又是一聲大笑：“柳承啟和小川，滿世界的找他，殊不知，他早已經(jīng)落在了朕的手中，朕不殺他，朕要讓他看著朕如何一統(tǒng)天下……”
    王管家對著莫智淵怒目而視，莫智淵輕輕一仰頭，一名神衛(wèi)老者捏開了王管家的嘴巴，只見，王管家的舌頭已經(jīng)被割去，嘴里空空的。莫智淵看著他，緩聲說道：“朕知道，你還覺得有希望，想要看小川反朕，所以，你才活著，朕給你這個機(jī)會，讓你活下去……”莫智淵說罷，輕輕一揮手，王管家便被帶走了。
    吳占厚看著莫智淵，感覺自己對這個徒弟的了解，還是太少了，原本他以為，早已經(jīng)看明白了莫智淵，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當(dāng)初，他親自出手，追拿這位王管家，都沒有什么效果，卻沒想到，莫智淵居然不動聲色的便將他擒下了，居然，還瞞過了所有人的耳目。
    莫智淵這個時候，臉上又露出了無奈之色：“王小言以為，小川是柳承啟的兒子，其實，他所知道的，也只是其中一面。連朕都無法斷定小川到底是智明的，或者是柳承啟的，亦或者是朕的兒子。他又如何能夠知曉，他和柳承啟，都是自以為是罷了。其實，朕早就感覺到，小川是我莫家的人，因為，他的身形與朕和智明很像，完全不似柳承啟那般書生氣。只不過，小川長得太過像他的母親，朕也無法斷定。所以，他既然與盈盈走到了一起，朕索性成全他們。既然確定不了小川的身份，那么，他和盈盈的孩子，再無疑問，必然是我莫家之人了吧？政兒這孩子，也很爭氣，長子，到現(xiàn)在還是獨子，即便朕將皇位傳給小川，也沒有什么顧慮了。只可惜，他卻不聽朕的……”
    莫智淵說到這里，面上露出了一絲失望之情：“不過，有了政兒，朕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怕的了。至于小川忙著把他那些女人送出去，呵呵，簡直就是孩子氣，朕是何等人物，又豈會為難一些女流之輩，更何況，她們還延續(xù)了莫家的血脈，不管如何，她們對莫家，都是有功的。”
    吳占厚長嘆了一聲，對于莫智淵，他現(xiàn)在覺得，只能用四個字來評價“不世梟雄”。的確，莫智淵這個人，做事的眼光極為長遠(yuǎn)，手段也十分老練，只到現(xiàn)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過，吳占厚不知道的是，其實，莫智淵也有許多事沒有掌控住，比如一開始的王小言，那個時候，他對王小言是極為信任的。而王小言回報給他的卻是，讓他終身不能再生育，莫智淵沒有說清楚，他對所有人都提防，甚至，連吳占厚都算計在內(nèi)，這件事，給他的影響也是十分巨大的。
    不過，這卻不代表吳占厚已經(jīng)認(rèn)為莫小川必然會敗在莫智淵的手中，對于莫智淵他固然是沒有看透，對于莫小川他又何嘗看透過，甚至，在某些時候，莫小川給吳占厚的感覺，比莫智淵還要神秘一些。只是，這些話，吳占厚卻是不打算對莫智淵說出來。
    “好了，該說的，已經(jīng)說了。接下來，做你認(rèn)為該做的吧。”吳占厚的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道：“希望你不要過于為難小川，他對你也沒有什么惡意，如今所做的一切，也只不過是為了自保。你莫要忘記，他還是政兒的父親……”
    “師傅，除了在武道上，其他方面，你教不了朕。”莫智淵說著，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伸出了手，捏住了吳占厚的手，面上露出一絲痛色，隨即，便堅定了起來：“師傅，得罪了……”
    隨著莫智淵的話，吳占厚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從莫智淵的手中傳來，自己的真氣，居然不斷地朝著他的體內(nèi)而去，同時，經(jīng)脈感覺到了這種吸扯之力，居然沒有自主的發(fā)起反攻。
    吳占厚心中明白，這是自己無意中被莫智淵逐步用藥導(dǎo)致的結(jié)果，不過，對于自己的真氣，他若是拼著重傷去調(diào)用，還是能做到的，已經(jīng)窺及一絲本源之境的吳占厚，有著莫智淵根本不清楚的能力，即便是莫智淵根本就不清楚的能力，若是這個時候，吳占厚突然發(fā)力的話，他有信心，通過自己渾厚的真氣沖擊，使得莫智淵的經(jīng)脈那只是剛剛踏入天道的經(jīng)脈完全來不及運(yùn)轉(zhuǎn)，至少能夠撐爆他的手臂。但是，吳占厚看著自己的這個徒弟，臉上卻露出了笑意，他并不打算如此做，他著實有些累了……
    半個時辰后，吳占厚的真氣還在源源不斷地涌入到莫智淵的體內(nèi)，這讓莫智淵吃驚地睜大了雙眼，他根本就不明白，同樣的軀體，為何吳占厚的真氣，居然會有這么多，而且，吳占厚的真氣只要進(jìn)入他的體內(nèi)，便好似會膨脹起來，比之在吳占厚的體內(nèi)之時，擴(kuò)充了三倍有余。
    最終，莫智淵也未能一次性將吳占厚的真氣盡數(shù)吸扯到自己的經(jīng)脈之中，這龐大的真氣，不得不讓他中途停了下來，仔細(xì)消化。
    吳占厚的臉色有些發(fā)白，整個人又蒼老了許多，看著莫智淵，還在一旁指點了他一句，這讓莫智淵的面色瞬間變得復(fù)雜起來，眼中也出現(xiàn)了片刻的清明，甚至，一度狠不下心來。可是，隨即，他的眼中，便又換上了狠色，他將心中最大的秘密都告訴了吳占厚，若是這個時候停手，吳占厚只要修養(yǎng)上一年半載，功力便能恢復(fù)，到時候，必然無人能夠控制他。這種失控，不是莫智淵能夠忍受的。
    所以，他將心一狠，又開始了。
    在莫智淵的寢宮之中，他和吳占厚進(jìn)去三日，都未曾出來。莫小川此刻，卻已經(jīng)平靜了下來。莫智淵的變化，他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但是，莫智淵顯然已經(jīng)有些不正常了。已經(jīng)不再是自己認(rèn)識的那個睿智的西梁皇帝。站在王府，自己的所住的小樓屋頂之上，莫小川看著周圍空蕩蕩的模樣，雖然下人還在，但那一處處小樓的主人卻已經(jīng)離開了。
    這讓他的心中十分的失落，他也不明白，為何，事情會突然發(fā)展到這樣，原本平靜的生活，居然會出現(xiàn)這么大的波瀾，緩緩地飲下一口酒，對于近幾日大臣們對他和莫智淵之間的議論之聲，莫小川也是知曉的，但是，對此他實在懶得理會。顧連清已經(jīng)上門許多次，都被他避而不見。
    這個時候，見顧連清，對這老頭來說，沒有一點好處。他是一個治國的人才，卻不適合參與到這種爭斗之中，以他那種略顯淺薄的水準(zhǔn)，面對上莫智淵，只會早早的死去。莫小川這么做，也是在保護(hù)他。
    可是，顧連清卻不明白這些，他這些日子，心中慌亂的厲害，上京城這種好像籠罩在一層無形陰霾之氣中的感覺，讓他有些窒息，他急需從莫小川這里知道些什么，所以，盡管莫小川不見他，他卻依舊不死心，又一次來了。
    蘇燕看到顧連清三日間，好似老了幾歲的模樣，也是有些無奈：“老大人，王爺這幾日，所以人都不見的，甚至，包括我。你便回去吧，莫要再來了。”
    “蘇護(hù)衛(wèi)，勞煩再通傳一聲，老夫真的有急事要見王爺。還請通融……”顧連清深深的一揖。
    蘇燕有些哭笑不得，顧連清這話說的，好像是他當(dāng)著老頭不讓進(jìn)去一般，無奈下，他又只好解釋了一遍：“老大人，真的不是蘇燕不讓你進(jìn)去，只是，王爺傳下來的命令，蘇燕又怎敢違背。”
    “蘇護(hù)衛(wèi)，還請再問問王爺，或許，王爺改變了主意呢。”顧連清有些不死心。
    蘇燕深吸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道：“顧大人，王爺說了，如果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便可將下面的話轉(zhuǎn)告給你。”
    “哦？”顧連清急忙側(cè)耳傾聽：“蘇護(hù)衛(wèi)請說。”
    蘇燕說道：“王爺說，如今的王府周圍，處處都是顧大人以往所不能接觸到的危險之人。若是這個時候讓你進(jìn)府，便是等于將你送上了斷頭臺。他還說，如果你是為了傳言而來，便回去吧。不管傳言是真是假，都不顧大人能夠參與進(jìn)來的，別說是你，就是催老侯爺?shù)姆萘恳彩遣粔颉＿@是莫家內(nèi)部的事，外人參與進(jìn)來，只會死的很快……”
    顧連清聽蘇燕將話說完，整個人都呆住了，愣了半晌，這才喃喃地說道：“王爺當(dāng)真是這么說的？”
    蘇燕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顧大人，不瞞你說，我等留在此地，已經(jīng)做好了覺悟。你還是走吧……”
    顧連清的神色暗淡了下來，緩緩地點了點頭：“老夫明白了。多謝蘇護(hù)衛(wèi)……”說著，他后退了幾步，猛地跪了下來，對著王府的正門，行了大禮。
    蘇燕沒有阻攔他，因為，蘇燕知道顧連清這是在表決心，既然老頭有這樣的忠心，自己又能說什么呢，即便是莫小川在此，恐怕也無法阻攔他吧。
    顧連清磕了幾個頭，站起了身，看著蘇燕，高聲道：“老臣，一心為國，沒什么好怕的。請?zhí)K護(hù)衛(wèi)轉(zhuǎn)告王爺，老臣不會再來了，也不會再上朝去，但是，老臣等著他去老臣那邊，將老臣揪出來一天……”
    顧連清后面這些話，幾乎是喊出來的，莫小川的耳力極強(qiáng)，早已經(jīng)注意到他的到來，自然也將他這些話收到了耳中，不由得輕輕搖頭，還真是個倔強(qiáng)的老家伙啊。
    莫小川沒有出面，待到蘇燕前來轉(zhuǎn)告他這些話的時候，只是，讓蘇燕給顧連清帶一句話：“如果，勢不可為，便歸天養(yǎng)老吧。”
    涼風(fēng)輕輕吹過，天氣已經(jīng)步入初秋的季節(jié)，盈盈這幾日的情緒，也平穩(wěn)了下來，看到莫小川坐在沒事的時候，便坐到屋頂，她一臉的憂色。在下面呆呆地凝望。
    看到盈盈，莫小川將酒壺收起，從小樓上方躍了下來，微微一笑：“怎么了？又不開心了？”
    盈盈抿嘴一笑，輕輕搖頭：“這些日子，是我太過任性，讓你擔(dān)心了。”
    莫小川在她的小臉上輕輕一捏，笑道：“哪有，你一直都太過懂事，弄得我在你面前，總感覺被你寵著，你給了我寵你的機(jī)會，我感激還來不及呢。至少，這樣讓我有了一次做大男人的感覺……”
    盈盈抿嘴一笑，露出了兩個好看的酒窩：“你現(xiàn)在，好會哄人。”
    “那是。練出來了……”說罷，他急忙捂住了嘴，悄聲說道：“不好，說漏了……”
    盈盈又笑了笑。
    莫小川也跟著笑，可是，兩人卻都發(fā)現(xiàn)，對方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以前，莫小川若是如此逗弄盈盈的時候，兩人必然會開懷大笑，很是歡樂。可是現(xiàn)在，他們卻發(fā)現(xiàn)，彼此之間，都沒有了那種一點就能騰然而起的快樂燃料。
    莫小川知道問題出在了哪里，因為，在他們的心中，都擔(dān)心著一個人，身在宮中的小莫政。
    盈盈的眼圈緩緩地紅了起來，急忙低下頭，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小川，我自己控制不住，讓你也跟著難受了。”
    莫小川伸手將她的頭摟到了自己的胸前，輕聲一嘆：“是我不好，沒能哄的你開心，”
    盈盈伸手抹了抹面頰上的一絲淚痕，深吸一口氣，又抿了抿嘴，露出了一個微笑，道：“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政兒會很好，你也會很好，我們都會很好的，是么？”
    莫小川頓了頓，閉上了眼睛，眼前閃出小莫政最后那個含淚的眼神，讓他不由得心疼了一下，他緩緩地睜開雙目，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極慢地說了一句：“是！會好的，一定！”
    盈盈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抱緊了莫小川的腰身，將頭靠在他的胸膛，突然感覺，眼前的男人比任何時候都可靠，都值得她依靠，她知道，若不是這幾日莫小川在自己的身邊，她都不知會做出什么事來。
    正因為有他在，她才可以表現(xiàn)出自己的軟弱，讓自己的情緒發(fā)泄出來，正因為有他在，她才能心懷希望，讓自己有了等待的機(jī)會，有了憧憬美好未來的權(quán)力。他真的已經(jīng)變得十分可靠了。
    莫小川的手，在她的后背上摸索著，很是溫柔，涼風(fēng)吹過兩人的身旁，蕩起兩人的頭發(fā)，晚霞之中，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fēng)景。
    ………
    ………
    林風(fēng)這一次，親自離開了上京城，即便，他也是被神衛(wèi)隊緊盯的對象，但是，這么多年的磨練，讓林風(fēng)早已經(jīng)成長，已經(jīng)不是那個當(dāng)初被隨隨便便丟入天牢之中的采花賊了，神衛(wèi)隊固然厲害，卻也不可能使得所有人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作為莫小川核心成員中的一名，林風(fēng)所了解的情況，要比蘇燕多的多。劍九的身份，他也知道，這個冷漠，甚至有些木訥的劍客，真正的作用，他十分清楚，同時，他也明白，莫小川這一次給出這塊信物，所代表的意思。
    正因為如此，林風(fēng)的心中才不敢怠慢。齊山！這個地方，他也是聽莫小川說過，可是，即便是聽說，也讓他為之震撼不已，神衛(wèi)隊的厲害，林風(fēng)是領(lǐng)教過了。
    可神秘的齊山，似乎組建比神衛(wèi)隊更早，他們的能力是不是比神衛(wèi)隊更強(qiáng)，林風(fēng)不敢說，可在他心中卻認(rèn)為，至少，齊山應(yīng)該是能夠硬抗神衛(wèi)隊的存在。如果齊山?jīng)]有這樣的能力，那么，也不可能被當(dāng)年的齊王如此重視，更不可能被歷屆齊心堂堂主保守的這么嚴(yán)密，甚至，當(dāng)初只是一個名頭，就能讓白易風(fēng)在堂主爭奪之中勝出。
    劍九，如今身在出云關(guān)，林風(fēng)一路馬不停蹄，不斷換乘，甚至，連吃飯也在馬背上解決了。以最快地速度朝著出云關(guān)而去。如此重要的事情，他甚至，交給誰都不能放心，只有自己親自來做，才能讓他安心。
    在林風(fēng)狂奔之中，在上京城外一處隱秘之所住下來的眾女，這個時候，卻在焦急地期盼著莫小川的到來。
    連靈出現(xiàn)之后，讓她們之中，許多人明白，出現(xiàn)了變數(shù)，怕是，莫小川出現(xiàn)的可能不大了。像夏雛月，心兒這等接觸過權(quán)力場的人，自然不用說，便是熟悉莫小川的司徒玉兒、柳卿柔、葉辛等人，也心中明白。
    她們聚積在一起，彼此看著對方面上的擔(dān)憂之色，均露出了苦笑，陸琪一直抱著長劍站在一旁，看她們討論了一會兒，也沒有確定下什么結(jié)論來，緩緩地說了一句：“我還是回去看看，小川容易沖動，莫要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來。”
    夏雛月卻不同意，她搖了搖頭，道：“王爺有的時候，是有些沖動，不過，對于朝中形式，他比我們知道的更加清楚，我們應(yīng)該相信他的判斷力，若是我們回去，反而可能給他填出什么麻煩來。”
    陸琪眉頭一凝，道：“我雖然不敢說以自己的武功，便能毫無危險，但是，能生擒我的人，怕是還沒有。我回去，不會給他添什么麻煩，倒是你們，留在這里比較好。”
    夏雛月道：“我就是知道你會這樣想，這才不讓你去。如果，你出了意外，王爺來了，我們?nèi)绾谓淮！?br/>     柳卿柔作為柳卿柔的正妻，雖然年紀(jì)不如夏雛月，輩份不如陸琪，不過，她卻也是有說話的權(quán)力的，聽到兩人爭論，她想了想，輕聲說道：“兩位姐姐先別爭了，這件事，不可大意，綠姐姐不是還在上京城中么？我們派人與她那邊聯(lián)絡(luò)一下，應(yīng)該就會知道該怎么做了。現(xiàn)在，在這種不了解狀況的情形下，隨意做出什么決定，都未必是對的。”
    柳卿柔的話，讓司徒玉兒也跟著說了起來：“我姐姐還在幽州城，那邊，有許多效忠夫君的人，我們是不是和她也聯(lián)絡(luò)一下，將這邊的情況告知她，如果，他們那邊能夠施壓，或許，夫君的壓力也會小一些。現(xiàn)在密道已經(jīng)被封死，我們想要從密道回去，也是不可能了。”
    葉辛也道：“劉長老那邊，應(yīng)該也有什么安排吧。或許，我們從她那里也能知曉情況，媚兒姐姐與她相識，不妨，陸姐姐與媚兒姐姐先去那邊走一著，或許會好些。”
    葉辛平日間一聲不響，關(guān)鍵時刻的一句話，卻讓陸琪和夏雛月均是雙目一亮，無論是司徒玉兒還是柳卿柔的介意，都是遠(yuǎn)水止不了近渴，但是，齊心堂的總堂，卻距離這里不遠(yuǎn)，加上夏雛月對那邊的熟悉，去那里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當(dāng)即，夏雛月便點頭，道：“辛兒此言不錯，我們就先去那邊走一趟。”
    這個時候，心兒見眾女都在出主意，她也站了起來，道：“要么，我回吐蕃一趟，若是夫君被人為難，我便讓父皇發(fā)兵……”
    她的話音一落，便讓眾人同時望向了她。看得心兒心中有些發(fā)毛：“你、你們怎么了？我這也是為了夫君著想啊。”
    柳卿柔微微一笑，道：“心兒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如今雖然已經(jīng)是西梁中人，可是，成贊皇帝，卻不是中土人士，如果吐蕃出兵的話，到時候，天下人該怎么看夫君。即便，幫夫君解決了眼前的困境，也會讓百姓唾棄的。”
    心兒聽柳卿柔這么一解釋，心中頓時明白過來，自己的爹，雖然在自己的眼中，是夫君的岳父，可是，在中原人的眼中，卻是一個異族。中原人一直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又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父親的幫助呢？
    她不由得面色有些暗淡，泛起一絲苦笑，道：“我明白了。是我想岔了……”
    夏雛月笑著安慰，道：“你也別多心，都是自家姐妹，大家說話，直爽了一些，別沒有惡意。”夏雛月以前一直在想，若是自己嫁給了一個有眾多妻妾的人，估計，會想著辦法整死他的其他妻妾們，現(xiàn)在，與眼前這些人如此和睦的相處，是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
    這時，燕兒卻小聲說道：“其實，我一直都是一個婢女，要么，我回去吧。估計，也沒有人會將我看在眼里，讓我回去侍候王、王爺……”
    “不行。”司徒玉兒拉起了燕兒的手，輕輕搖頭，道：“燕兒，你切莫這樣說。夫君早已經(jīng)替你正名了，你不是什么婢女，我們都是姐妹，你切莫再輕看自己，到時候，免得夫君回來責(zé)怪我們說欺負(fù)他的燕兒……”
    司徒玉兒這一句話，引得其他人笑出了聲，燕兒羞紅了臉，低下了頭。
    “好了，便按照辛兒的建議，我們先去劉娟娘那邊走一趟。你們在這里等消息吧。其他的事，卿柔你安排吧。”夏雛月說道。
    柳卿柔微微點頭，道：“兩位姐姐小心些。”
    “有劍宗宗主在，我還怕什么。”夏雛月笑了起來：“是不是啊妹妹？”說著望向了陸琪。
    陸琪眉頭蹙了一下，道：“你如果再這種賤兮兮的笑，該怕的人，就是我了。”陸琪的話，讓夏雛月無奈聳聳肩，氣氛也輕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