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一輩子
天臺上的冷風(fēng)呼呼吹,陸執(zhí)脫下外套裹在寧蓁身上。</br> “聽我說。”陸執(zhí)輕聲道,“剛剛在樓下我看見了唐琢,我沒讓他跟上來,之前我騙了你,上輩子你死后你爸爸和繼母都很難過,唐琢以后會很出色,但是填補(bǔ)不了他們的情感空缺。”</br> 寧蓁看著他:“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br> 為什么要說這些聽起來像是離別的話?</br> 陸執(zhí)沒有回答她。</br> 握槍的男人說:“季小姐,過來拿槍吧。”</br> 季菲笑著走過去接了過來。</br> 男人下了樓,天臺上只剩他們?nèi)齻€人。季菲忌憚陸執(zhí),不敢走過去,將槍對準(zhǔn)了寧蓁。</br> 季菲握槍的手緊了緊,對陸執(zhí)說:“你不是很喜歡她嗎?不知道她變成尸體以后,你臉上的表情會有多精彩?”</br> 陸執(zhí)臉色沒變,仍是看著寧蓁:“你有上輩子記憶的伊始,并沒有想過和我在一起對嗎?”</br> 寧蓁握住他的手臂:“你到底想和我說什么?”</br> 陸執(zhí)摸了摸她的頭發(fā)。</br> 你沒有我可以活,我沒有你卻不能活。</br> “寧蓁,到了現(xiàn)在,能不能說一句喜歡我呀?”</br> 她心跳急速,那種不好的預(yù)感隨著他的話逐次加深。她死死看著他的眼睛:“明天說。”</br> 如果我們都能活下去,那我說給你聽。</br> 陸執(zhí)笑道:“好,明天說。”</br> 他把她抱在懷里,對季菲道:“你下樓吧,沒有開槍的膽子就別強(qiáng)自鎮(zhèn)定了,樓層的林子川的人已經(jīng)被清理了,他也不可能殺你。”</br> 季菲突然哽咽,松開手,手中的槍掉地上。</br> 她才二十歲,她不想吸毒,也不想成為殺人犯。她原本以為林子川愛她,肆無忌憚?chuàng)]霍他的喜歡,到了現(xiàn)在,她整個世界似乎都崩潰了。林子川那么輕易就放棄了她!</br> 季菲眼淚涌出來,沒有再看他們,往樓下跑。</br> 寧蓁沒想到季菲竟然也這么怕,失血讓她臉色蒼白,她問陸執(zhí):“沒事了嗎?”</br> “是啊。”他說,“你不會有事的,你這一輩子,一定要好好的。我總在想,老天肯定覺得這段時間是我偷來的東西,我配不上這樣的幸福,所以如今要把這些都收回去。但你不一樣,你本來就該人生美滿。”</br> 寧蓁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樓梯口的腳步聲慢慢清晰。</br> 她聽見有人在喊陸總。</br> 然而下一刻,她被陸執(zhí)撲倒,護(hù)在身下,數(shù)聲槍聲響起。</br> 時間仿佛凝滯在了這一刻,她微微抬眼就看見了陸執(zhí)純黑色的眼睛,他從未將深情那么清晰地寫在眼底。</br> 她聽見他輕聲道:“我愛你。”</br> 不管多少年,不管多少個時空。從少年到男人,前世今生,只愛過你一個人。</br> 她的眼淚涌出眼眶:“陸執(zhí)……”</br> 那雙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慢慢在她面前闔上。</br> 這雙眼睛初見時,閃爍著戲謔的光:新同學(xué),團(tuán)結(jié)友愛點(diǎn)啊。</br> 后來擠進(jìn)她的傘下,眼里的笑意輕佻:我忘了告訴你,你聲音很好聽。</br> 這雙眼曾經(jīng)裝滿了滿江燈光,也曾溫柔地告訴她別哭。</br> 命運(yùn)仿佛在開一個最大的玩笑。</br> 讓因果饒了一個圈,每個人的命運(yùn)都回到了原點(diǎn)。</br> 如果重生的結(jié)局是這樣,她寧愿不曾有過這樣的機(jī)會。</br> 寧蓁抱住他,心仿佛被狠狠撕碎,痛到哭都哭不出聲。</br> 她的陸執(zhí)啊,她生命里最驚艷的少年。</br> 會為了她故意耍帥,會唱情歌給她聽,會在雨里牽著她回家。</br> 他把世上最美好的情感都給了她。</br> 她仿佛感覺不到痛,也感覺不到冷。</br> 全世界都安靜下來,她好想再聽聽他的呼吸聲,聽他笑著喊她小同學(xué)。</br> 陽春三月的a市,唐琢給寧蓁打電話。</br> “你還好嗎?”</br> 那頭輕輕嗯一聲。</br> 兩人沉默許久,唐琢說:“那天他不許我跟上去,只很冷靜地說了一聲,對面大樓有很多晉家的狙擊手。他讓我以后好好照顧你。”</br> 寧蓁看著自己的足尖,“我不喜歡他這種自大的安排,我會親口對他說我討厭這樣。”</br> 唐琢聽到這句話,根本笑不出來。</br> 要是他不醒呢?你等他一輩子嗎?</br> 失血過多導(dǎo)致大腦供血不足,可能一輩子都是植物人。</br> “如果他一直這樣……你要陪他一輩子?”</br> 那頭輕聲道:“陪他一輩子有什么不好?”</br> 寧蓁掛了電話,才看到劉威站自己身后。寧蓁手上拿了好幾朵早春的花兒,一言不發(fā)往陸執(zhí)病房走。</br> 劉威叫住她:“寧小姐,你等等,這個是陸總給你的。”</br> 她頓住步子,看著劉威手上的一沓文件。</br> “什么意思?”</br> 劉威沉默片刻,開口:“這是之前陸總讓我保管的東西,他在陸氏所有的股份,以及他母親留給他的東西,轉(zhuǎn)讓書都在這里,您簽個字就行。”</br> 寧蓁牽了牽嘴角:“讓他自己給我啊。”</br> 劉威嘆了口氣:“您別這樣了,你最開始不眠不休地守著,已經(jīng)很憔悴了。”</br> 這件事他也有責(zé)任,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好,如果當(dāng)時及時告訴陸總秋靈的話,林子川也不可能有這個機(jī)會和晉家聯(lián)合。</br> 他看了眼幾乎瘦骨嶙峋的女孩:“我?guī)慊豠市吧。”</br> 她搖頭,眼里清亮亮的,不容反駁。</br> 劉威說:“不是讓你回家,而是帶你去看……陸總原本想給你的求婚場景。”</br> 生機(jī)勃勃的春,草長到了半腰。</br> 一眼望過去,險些以為這是草原,陸執(zhí)在這里為她搭了一座鏤空的小燈塔。</br> 通往塔頂?shù)穆飞希仢M了玫瑰花,如今花瓣都凋零了。</br> 她沿著階梯慢慢往上走。</br> 陽光正暖,偶爾能聽到幾聲鳥鳴。</br> 天空撐起了很大一塊幕布。</br> 劉威看著眼睛酸了酸,不知道當(dāng)初陸總是懷著怎么的心情精心布置的這一切,他壓下聲音中的哽咽,對塔頂之上的女孩大聲道:“您按一下旁邊的開關(guān)。”</br> 她握緊了拳頭,輕輕按了按。</br> 幕布之上被點(diǎn)亮。</br> 現(xiàn)在是黃昏。</br> 只能看見蒼茫的天色和刺眼的燈光。</br> 劉威有幾分尷尬,他沒太能理解陸總的心思,好像這是晚上才有的浪漫?</br> 他還來不及說話,寧蓁說:“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劉助理,你先回去吧。”</br> 劉威應(yīng)了,到底沒敢真走,他去遠(yuǎn)處停車的地方等著。</br> 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br> 也看到了陸執(zhí)到底是花了怎樣的心血。</br> 他送了她一片星空。</br> 當(dāng)夜晚來臨,頭頂?shù)哪徊急稽c(diǎn)亮,就是無數(shù)星光點(diǎn)點(diǎn),銀河流轉(zhuǎn)的場景。</br> 劉威在遠(yuǎn)處看著都覺得震撼。</br> 寧蓁沒有哭。</br> 她坐在高塔之上,其實他們的錯過,僅僅只是幾個小時,他沒有等到天黑,來不及把這一切送給她。</br> 寧蓁沒有見過草原,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星空。</br> 但她見過這世上最溫柔最深情的人。</br> 他始終在試著,把她一切沒有見過的美好都給她。</br> 帶她坐山地摩托車,哄她上纜車,給她一片星河。</br> 她人生所有精彩的嘗試,都來自他的給予。</br> 她好想他。</br> 想他幾年前還是青澀的模樣,明明少爺脾氣還沒改,皺著眉頭幫她做大掃除。想他做她同桌時,故意逗她,問她情書想要什么樣。想他在路燈下,背著她走了好遠(yuǎn)的路,讓她別輕易放棄他。</br> 還有去年冬天,他帶她看了一場泡沫雪。</br> 頃刻白頭,仿若一生。</br> 原來不過短短幾年,她的記憶,已經(jīng)全是他。</br> 她從衣服里摸出一個方形小盒子。</br> 她知道那天陸執(zhí)打算求婚的。</br> 他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她從里面找到了這個小盒子。</br> 里面躺著一面精巧的鉆戒。</br> 背面的是兩個字母。</br> l&n。</br> 如同多年前,他霸道的情書寫了六萬字寧蓁是陸執(zhí)的。</br> 她自己把戒指戴在無名指上。</br> 努力想笑一笑,可是眼里已經(jīng)盈滿了淚。</br> 她怎么辦啊?</br> 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愛上別的人了。</br> 他給了她一切最好的東西,讓她習(xí)慣仰仗愛活下去,余生怎么辦呢?</br> 寒冷的冬天都已經(jīng)過去了,陸執(zhí),你什么時候醒呢?</br> 醫(yī)院的小護(hù)士已經(jīng)很眼熟一個女孩子,看著二十歲的模樣,經(jīng)常來探望一個男人。</br> 她長得很好看,每次來都會和他說上很久的話,盡管他至今沒有睜眼。</br> 已經(jīng)一年多了。</br> 小護(hù)士看著她的背影,嘆息了一聲,連她都覺得她可憐。</br> 寧蓁一只手撐住下巴,另一只手握住他的。</br> “陸執(zhí),”她輕輕笑道,“我都快畢業(yè)了,提前修滿了學(xué)分,前兩周學(xué)校開招聘會,我也去參加了,收到了好幾家電視臺的offer,厲害嗎?”</br> “陸爺爺最近身體好很多了,他知道奶奶是愛他的,整個人都變得很平和了,他說你很厲害,你之前留下的東西,讓陸家越來越好了。”</br> “唐琢高考考得很好,如你所說,他以后肯定非常成功。陸爺爺處理了季菲和林子川,我不知道他們?nèi)ツ睦锪恕!?lt;/br>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她低眉,“陳東樹和方媛媛訂婚了。在昨天。”</br> 窗外的綠枝擺動,她輕聲問他:“你呢,你還欠我一個婚禮。”而我還欠你一句喜歡。</br> 病房里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br> 他躺在病床上,精致的眉眼一如從前。</br> 她突然好難過,脫了鞋睡在他身邊,孩子氣地抱住他:“陸執(zhí),你醒不醒啊?不醒我明天就嫁給別人了,我才不要等你,你這個騙子,混賬!”</br> 她掌下的心跳突然變快。</br> 陽光傾斜了一地。</br> 天氣這么暖,是夏天到了啊。</br>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一更,還有二更結(jié)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