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27歲的他
陸執(zhí)突然沒了信息,是誰都沒有想到的。</br> 肖峰和陳東樹到處奔走,拖家人打聽陸執(zhí)的消息,但是得到的結(jié)果無一不是:陸家消息瞞得嚴(yán),什么都沒法知道。</br> 但好消息是,陸家平靜的很,證明陸執(zhí)沒發(fā)生什么意外。</br> 一個人消失在生命里就是如此簡單,無聲無息,杳無音信。</br> 他食言了。</br> 命運(yùn)開了一個多大的玩笑,此前她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畢竟前世的陸執(zhí),最后簡直像是逆了天,考上了b大,可是這一世,陸執(zhí)沒有參加高考。</br> 他沒有回來。</br> 她等了一周,陸執(zhí)始終沒有消息。</br> 唐琢看出了她不開心,男孩子看了一眼對面的房子:“你如果……過得不開心,就把他給忘了吧。”</br> 你們始終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啊。</br> 寧蓁抿唇,輕輕搖了搖頭。</br> 他沒有再勸。</br> 漫長的暑假,顯得更漫長了。</br> 她每天給他打三個電話。</br> 那頭從一開始無人接聽,到最后是關(guān)機(jī)狀態(tài)。</br> 時間一長她也很茫然,他是不要她了嗎?</br> 為什么那么強(qiáng)勢地走進(jìn)她的生命,卻又悄無聲息地離去?</br> 她想去b市找他。</br> 決心還未定,寧海遠(yuǎn)卻告訴她:“蓁蓁,我們?nèi)市一趟。”</br> 爸爸的臉色很難看,她看出了他的焦慮不安,h市……外公和外婆就在鄉(xiāng)下。</br> 她顫著聲音問:“外公外婆怎么了嗎?”</br> 寧海遠(yuǎn)說:“你外公摔了。”</br> 她眼前一黑,心中涼得透頂。老人摔跤意味著什么她再清楚不過。原來這輩子好多事情都在改變的同時,也需要付出代價。</br> “現(xiàn)在在醫(yī)院,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還要觀察,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要住院。”</br> 她點點頭,沉默著收拾了東西,當(dāng)天就跟著寧海遠(yuǎn)去了h市。</br> 她外公出事,以前有再大的矛盾寧海遠(yuǎn)也釋懷了。他總算想通,當(dāng)初支持寧蓁媽媽段盈跳舞不是他們的錯,他也是一個父親,向來父母就是拗不過子女的。</br> 他們老了,沒了唯一的女兒,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其實這世上他們最可憐。</br> 她走之前,給陸執(zhí)發(fā)了一封email。</br>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看見,什么時候能看見,但是這世上遺憾本來就多,她想最后爭取一次。</br> email只有一句話:陸執(zhí),我害怕。</br> 所以你在哪里呢?</br> 陸執(zhí)好像做了很長一個夢。</br> 他醒來的時候,是六月15號。他在醫(yī)院躺了整整一周。</br> 劉助理慣常來醫(yī)院看小上司的時候,見他睜著眼,還被嚇了一大跳:“陸……陸總,我沒眼花吧?您可算醒了。”</br> 白色的床單,少年黑色冰冷、毫無情緒的雙眼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皺眉開口,“劉威?”他聲音有點兒啞。</br> “欸?嗯嗯。”</br> 床上的少年又皺了皺眉,似乎在想什么很難想通的事情。</br> “扶我坐起來。”他開口,聲音帶著很強(qiáng)的疏離感,是命令的口氣。</br> 劉助理總覺得有點怪,心里毛毛的。什么情況啊,好可怕。感覺小陸總醒過來,就跟陸老爺子一個氣場了。</br> 劉助理戰(zhàn)戰(zhàn)兢兢扶他坐起來。</br> 少年沒有再開口,修長的食指抵住太陽穴,似乎還不是很清醒。</br> 劉助理被他周身那種上位者的氣場震懾,開口都多了幾分小心:“我要不要給您爺爺說一聲您醒了?他這幾天很擔(dān)心您。還有,您睡了七天,我待會兒讓鄭姨給您做點流食過來行嗎?”</br> 少年驟然抬起頭,漆黑的眼睛微瞇:“我爺爺?”</br> “是……是啊。”</br> 床上的人神色古怪。</br> “我手機(jī)呢?拿過來。”</br> “您手機(jī)沒在這里,您有什么急事嗎?先用我的行不行?”</br> 陸執(zhí)沒有反對,劉助理就把自己的手機(jī)遞了過去。</br> 他垂眸,額發(fā)遮住深邃的眼睛。</br> 目光死死落在手機(jī)頁面的日期上。</br> 201x年6月15日。</br> 然后劉助理聽到他低低笑了一聲,似自嘲,似狂喜:“呵。早知如此,我該早點死。”</br> 劉助理:“……”</br> 完了要狗帶了,上司瘋了。</br> 醫(yī)生不是說小傷嘛!腦子拍了片也沒事,現(xiàn)在這幅突然讓人渾身發(fā)冷的氣場是要鬧哪樣?</br> 有一刻劉助理突然覺得,之前不著邊的小陸總更像個正常人。</br> 床上的男人突然啞著嗓子開口:“劉威,你……”他頓了許久,嗓音艱澀,似乎在問一個很怕知道答案的問題:“你知道寧蓁嗎?”</br> 劉威懵逼:“知……知道啊,之前見過一面來著,挺可愛的小姑娘。”</br> 床上原本面無表情的少年,突然揚(yáng)了揚(yáng)唇角,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幾分陰森猙獰:“原來……是這樣啊。”</br> “……”求求您別開口了,我聽不懂您在說什么,而且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好可怕。</br> “給我倒杯水進(jìn)來。”</br> “噢噢是。”</br> “你出去。”</br> “……是。”</br> 陸執(zhí)喝了口水,他嗓子澀得發(fā)疼。劉助理帶上門以后,他自己又慢慢躺回床上,入眼是白色的天花板,空蕩蕩的豪華病房中,空調(diào)運(yùn)轉(zhuǎn)的聲音幾乎微弱得聽不見。</br> 他閉上雙眼。</br> 腦子里的記憶似乎在瘋狂叫囂。</br> 頭疼到似乎快要炸裂,然而他的表情無波無瀾,似乎感知不到疼痛。</br> 許久,他才輕輕開口:“不是夢啊。”</br> 竟然是真的。</br> 他親手用那把染過她的血的匕首,刺進(jìn)自己胸口,再睜眼,竟然回到了19歲這年。</br> 陸家老爺子還沒死,劉威的臉也更年輕。</br> 而她……她還活著。</br> 陸執(zhí)喉結(jié)微動,死死咬住唇。這不是一場夢吧?是夢也永遠(yuǎn)不要醒。</br> 他幾乎害怕去求證事實,這好像是個全新的世界,他怕這個世界沒有她。那他回來的意義何在?</br> 瘋狂了七年,他像一個冰冷的機(jī)器,用七年的時間,把陸家做大,把真相調(diào)查清楚,親自為她報了仇。</br> 如果這是假的,他還會再瘋一次。</br> 心臟像被注入了新的血液,燒得他渾身發(fā)熱。仿佛片刻前,他拿著匕首刺下去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還淡漠無所謂,這一刻他卻無比慶幸能活著。</br> 27歲的陸執(zhí)……回來了。</br> 劉威給把里里外外的事忙完以后,陸老爺子也來了醫(yī)院。</br> 陸啟華來得挺急的,畢竟一周前陸執(zhí)開車撞上陸家大門,滿頭的血把老爺子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回過來。</br> 而醫(yī)生診斷了沒事,他卻一直沒有醒,在醫(yī)院睡了整整一周。</br> 陸家對外封鎖了消息,連陸執(zhí)的父親陸明江都不知道兒子出了事。</br> 不急是假的,陸家就這么個繼承人,要是他醒不過來了,陸家也就完了。</br> 陸啟華很后悔。</br> 他沒想過陸執(zhí)會那么犟,如果早知道陸執(zhí)那么執(zhí)著,他也不會采取這么極端的方式逼他成長,學(xué)會取舍。</br> 然而陸執(zhí)骨頭硬,也瘋得徹底,為了一個小女娃,真是命都不要了。</br> 陸啟華踟躇著,沒有進(jìn)陸執(zhí)的病房。</br> 他做錯了。</br> 6月6號的黃昏,他讓鄭姨給他倒了一杯有安眠藥的水。</br> 他不反對他上進(jìn)、參加高考,但這一切的緣由,不能是為了一個女人。</br> 陸明江就是為了一個女人,毀得徹徹底底,現(xiàn)在抱著個替身茍延殘喘,陸執(zhí)不能步后路。</br> 陸啟華想讓陸執(zhí)知道,這世上不能遂你心意的事多了去了,沒有強(qiáng)大起來之前,不配擁有軟肋。</br> 高考對陸家來說,什么都不是。</br> 哪怕不高考,真想念書,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想去哪里讀書就能去哪里。</br> 然而整整半年,陸執(zhí)竟然守著一個可笑的承諾,比學(xué)習(xí)管理陸家還認(rèn)真地,去踐諾。</br> 那杯水下去。</br> 陸執(zhí)晚上卻掙扎著醒了過來。</br> 少年眼里簇了一團(tuán)火,手腳發(fā)軟,藥物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br> 飛機(jī)已經(jīng)錯過了。</br> 他回不去了。</br> 她怎么辦呢?</br> 少年死死咬牙,跌跌撞撞往外走。</br> 鄭姨被他發(fā)紅的眼眶驚到:“阿執(zhí)……你……你怎么起來了,別走了啊別……”</br> 他去車庫取了車。</br> 鄭姨被他這股瘋魔的樣子嚇到,根本攔不住人,慌忙打電話給陸啟華。</br> 陸啟華蹙眉:“你們怎么回事?由著他胡鬧!哪怕開一晚上車回得去,他藥效還沒過,這不是去a市,是去送死!把大門關(guān)了,攔住他。”</br> 陸家老宅建在山上。</br> 大門隨著陸啟華的命令關(guān)上。</br> 陸執(zhí)喘著氣,頭腦一陣混沌。夜風(fēng)吹得人渾身冰冷,他的憤怒已經(jīng)到達(dá)了極點。</br> 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在努力改變自己。</br> 可是他的親人,卻不顧他的感受,突然背叛了他。</br> 他按下車窗,啞著嗓子命令道:“給我開門!”</br> 外面的人被他嚇得夠嗆,忙搖頭:“您別這樣,現(xiàn)在您不能開車。”</br> 他冷冷勾唇,踩下油門,直直朝大門處開過去。</br> 門衛(wèi)腿都軟了:“開開開!趕緊開!”</br> 陸家大門緩緩打開。</br> 少年握住方向盤的手一緊,頭腦一片眩暈。</br> 他死死咬牙,努力想讓神智清醒片刻,還沒來得及踩下剎車,那股眩暈感帶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脫力感。</br> 轟的一聲響,他的車撞上了大門。</br> 紅色蔓延了視線,他指尖微顫。</br> 寧蓁……對不起啊。</br> 我可能,得食言了。</br> 陸執(zhí)花了一整晚的時間,整理了那個少年的記憶。</br> 其實說不清楚是不是這個十九歲的自己,花了一周的時間,記起了上輩子的人生。</br> 他其實有點嫉妒這輩子的自己。</br> 兩輩子的記憶融合越清晰,這種感覺就越強(qiáng)烈。</br> 好在記憶里的她沒有變。</br> 圓圓的杏眼比水還清亮,笑起來的時候暖到人心都化了。</br> 她還是膽小,柔善,可愛到不得了。</br> 噢……原來她還會跳舞。</br> 陸執(zhí)黑漆漆的眼消散了幾分笑意,這些事,上輩子直到他死他都不知道的。</br> 寧蓁總是在躲他,怯怯的模樣讓他心癢又無奈。</br> 而這輩子,她竟然會說我們不分手這種話。</br> 他想了很久。</br> 27歲的他,這段鮮活的記憶似乎已經(jīng)隔得太遠(yuǎn)。</br> 他追她總是傾盡全力的,上輩子還是少年時的自己,臉皮這種東西向來不要。</br> 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你當(dāng)我女朋友行不行啊小可愛?”</br> 她就紅著臉:“不行,陸執(zhí)你別天天想這種事,你還是學(xué)生呢。”</br> “陸執(zhí),你做什么!”</br> “陸執(zhí),你你你……”你親哪里?</br> “陸執(zhí),我不和你談戀愛,說了不會,就是不。”</br> 你霸道,強(qiáng)勢,死皮賴臉,卻又一往無前,滿心赤誠。</br> 我怕死你了,又慌張原來越失控的心。</br> 一對比,27歲的老處男嘴角抽搐,卻又忍不住甜蜜。</br> 你對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br> 對他為什么那么好?</br> 想想就心塞,她連親都不親主動親過自己。</br> 他卻囿在無望的記憶里,為她瘋了整整七年,讓所有人傷害她的人都付出了代價。還真的為她殉了情。</br> 她是軟肋啊,戳不得,碰不得,一碰就疼得撕心裂肺。</br> 捧在心上,都怕她嫌他心太小,不夠自由。</br> 上天是不是覺得他太可憐了,所以把這輩子的幸福,分了他一半?</br> 讓他有個能重新來過的機(jī)會,保護(hù)如今十九歲的自己和十八歲的她。</br> 他們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來做。</br> 畢竟上輩子的七年,他以雷霆手段,讓陸家走向空前的繁榮昌盛。浸淫商圈七年,今非昔比。</br> 他清楚前因后果,清楚一切真相。</br> 擁有這世上最堅韌的鎧甲。</br> 足以將她捧在掌上。</br> 但是問題來了……</br> 他錯過了高考,這輩子不是上輩子那個高材生,是個暫時無學(xué)歷的高中文憑生,她會嫌棄他嗎?</br> 而且,27歲的人,心智再怎么都和之前的自己不一樣。</br> 不知道他一個“老男人”,裝一裝少年,裝不裝得像?</br> 作者有話要說:開掛的人生啊。</br> 其實我之前沒打算讓執(zhí)哥重生,可是后來看你們的想法,覺得很有道理,微修了下大綱,主線沒變。</br> 1,蓁蓁性格太弱,執(zhí)哥成長需要時間,護(hù)不住彼此。27歲這個diao炸天的ok。</br> 2,兩個人都經(jīng)歷了兩輩子,才是完整的彼此,蓁蓁為執(zhí)哥死了,執(zhí)哥為她報仇殉情,這才是完整的他們。之前有鋪墊,蓁蓁生日許愿,車?yán)锩嫦肷陷呑拥年憟?zhí),她畢竟有兩輩子記憶,為上輩子的而死,所以這個應(yīng)該更完整。</br> 3,重點強(qiáng)調(diào)這個:19歲的陸執(zhí)還在還在!!!沒有消失。這個小少年也愛她啊,所以他在的,你們也可以當(dāng)成他有了上輩子的記憶。</br> 這個27歲的,是回來保護(hù)19歲的自己和18歲的蓁蓁。</br> 本來之前想寫這種番外,現(xiàn)在大綱修了下,應(yīng)該也挺帶感的。</br> 我也興奮,所以這章,再給你們發(fā)100個紅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